楼父听楼妄这般说,立马回过神来, 冷声斥责:“你给我站住!这件事你别管,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 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没你们小辈插手的份儿。
爸临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 没办法陪你们继续用餐了, 你先送小凉回学校,改天爸妈请你们一起吃饭可好?”
转而看向凉见,轻柔安慰:“今天真是抱歉了, 不过小凉你别多心, 伯父伯母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不过是想起了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很是伤感。
先让楼妄送你回学校, 知道你要强不愿意占我家便宜, 但这是长辈的一份儿心意。”
虽是商量的语气, 但态度却是不容拒绝,不管是对楼妄还是对凉见。
凉见早就被楼家夫妻的反应惊呆了, 一时琢磨不明白楼家夫妻对赵家人的态度, 是敌非敌, 似友非友,奇怪的很……
她是聪明人,面上只适当表现出几分说错话后小心翼翼的惊慌,乖巧的跟楼妄离开了。
客厅只剩楼家夫妻二人时,两人直接瘫坐在沙发上,互相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楼母道:“我找人再查一查赵家的事,若真是咱们想的那位,就只能对不住了。”
随即补充道:“还有凉见那里,那是个精明的丫头,怕是方才通过咱们的反常已经察觉了什么,回头你和小妄好好说说,叫他在凉见跟前注意着点儿,小心说话。”
“小妄什么都不知道,能在那丫头跟前说漏什么?你纯属杞人忧天。”楼父不认同楼母对凉见的评价,但聪明的只拿楼妄说事。
楼母闻言只斜睨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别什么都惯着小妄,纵的他性子越发天真。回头我会找小妄把话说清楚,让他跟姓凉的丫头尽早断了,那不是个省油的灯。
何况她还和赵家那边不清不楚,万一生了其他心思,咱们什么时候被她在背后捅上一刀都不清楚。”
一般来说,在这个家里,楼母很少做什么决定,可只要她决定的事情,楼父皆会认可,但这次不同,楼父沉思片刻,皱眉道:
“那只是个出身福利院的小姑娘而已,平心而论,以前追着小妄在你跟前献殷勤的女孩子们,一个个家境不比咱家差什么,你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这般针对与小凉,是不是有些过了?”
楼母似笑非笑:“你真觉得我过了吗?”
楼父被楼母眼神看的哑然,温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了。大度,高贵,矜傲才是你楼太太,而不是反应过度,敏感。”
楼母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突然冷笑出声:“是我反应过度,敏感吗?凉见可是姓凉的!”
楼父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她人都没了二十年了,你还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适可而止吧!”
楼母不甘示弱的吼回去:“瞧,她人没了二十年,还能让你为了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跟我在这儿呛声!”
说罢也不管楼父猛然转冷的脸色,踩着拖鞋直接上楼了,留给楼父一个生气的背影。
“背影!对,就是那张背影图,让我发现我查楼家的时候,也有人在查您,目前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动作很隐蔽,要不是机缘巧合,我还真发现不了呢!”
线人跟道维汇报道。
道维看了一眼照片,不用线人继续查,他都能猜到用如此隐蔽手段行事的是谁。
推过去一张薄薄的信封,叮嘱道:“这人不用查了,你注意安全,不要被人发现,让人盯着凉见,不用做什么,注意她有没有异常举动即可。”
等线人离开,道维瞧着其中一张照片轻笑一声。
照片里的女孩子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婉约,站在高大英俊的楼寄我旁边,笑的十分明媚,正是楼家很多长辈们都认识的€€€€楼寄我的白月光凉幽。
按照线人的说法,这件事在二十年前不是秘密,楼家继承人楼寄我在读书期间,有个白月光般的恋人叫凉幽,两人一见钟情,恩爱异常。但恋人家境贫寒,不是楼家想要的主母。
因此长辈们在给楼寄我挑选了门当户对的伴侣后,便毫不留情的出手棒打鸳鸯,原本是想将凉幽远远地送走了事,谁知中途出了意外叫凉幽殒命。
而楼寄我便是在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与当时的未婚妻完婚,又在婚后两年,生下独子楼妄。有了孩子,长辈们终于放松警惕,当年关于凉幽的事情,仿似也在楼家成了不可提及的过去。
可事情真这么简单吗?
道维拿起另一份儿资料,上面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全是楼寄我近二十年的外出行程。
仔细分析下来,这位婚后一心一意扑在家庭上的楼氏掌门人,除了婚后第一年显得格外低沉,多了几趟就医行程外,自第二年有了儿子楼妄起,几乎每年都要有一段时间的外出“采风”。
这种采风活动,几乎没有任何规律,时间长短不定,地点上也看不出偏好,好像真是兴之所至,提腿就走,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不带,一直延续至今,像极了传说中有钱人的任性。
外界很多人也知晓楼总的这个爱好,要不是他说走就走,不给人任何准备的空间,不知多少人想借机攀上关系呢。
这也跟当年楼寄我去清远镇采风的事儿联系上了。
道维拇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思索片刻,最终有了决定。
“这其实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他问意识空间里无聊到上下乱窜的小早:“你觉得这像什么?”
小早说:“像一个舔狗追着一个故意躲他的女人满世界乱跑,这套路我熟,隔壁小甲分享给我的故事里有很多都是这种发展。”
道维就笑了:“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咱们大胆假设,如果楼寄我真是在追着什么人跑,那这个人会是谁呢?直觉告诉我,只能是白月光凉幽了。”
“所以呢?”
“所以现在就是大胆推测小心求证的时候了。”
时间过了三天,楼父的得力助手挑了老板单独在办公室的机会,语气严肃的跟楼父汇报:“老板,下面的人在清远镇发现了疑似凉小姐的存在。”
楼父原本与妻子冷战而十分低沉的气息瞬间一扫而空,惊喜的问:“果真?收拾东西,订票!三小时内我要抵达当地!”
助手紧皱眉头,劝解道:“老板,咱们都扑空这么多年了,连凉小姐的影子都没见着,从来都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说不定凉小姐她真的已经……”
作为外人,他无权置喙老板和初恋情人的关系,但作为旁观者,他实在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坚持找一个人二十年,且那个人还是在生死未知的情况下没有给他一丁点回应。
楼父当即露出不悦神色,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压下不悦,边系扣子边对助手道:“做好自己的事!”
助手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老板,那地方可是清远镇,您忘了当年在清远镇……”
楼父猛地一顿,不仅想起了当年,还想起了最近让人调查的道维爷孙两,总觉得事情可能不简单,但找到凉幽以及他们孩子的迫切,让他忽略了很多原本可以避免的事情。
于是,在楼父飞机离开平城的第一时间,道维就收到了消息。
线人小心的看了道维一眼,觉得这次和他做生意的可能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将楼家那位耍的团团转,一般人可没这种胆子,和道维这样的人做生意,他得更谨慎一些。
这般想着,就连坐姿都不知不觉端正了许多。
道维好似没发现他的变化,摸着腕上佛珠,叮嘱道:“清远镇那边的事情不用你掺和,等楼寄我回来,有什么事我会主动找你。”
至于清远镇那里,算是道维爷儿两的大本营了,即便楼家能只手遮天,有些事情依旧没他们这些地头蛇方便。
线人嘿嘿一笑,将道维顺手推过来的信封利落的揣进兜儿里,盯着道维腕上的佛珠恭维道:“您最近开始信佛了啊?”
道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这是爷爷前几日特意从庙里花了大价钱给请回来的,说是能保岁岁平安,虽然道维觉得庙里大和尚这话可信度几乎为零,但看在爷爷的面儿上,他还是乖乖戴上了。
平时没事儿给亡故的赵家三口念念经也算物尽其用。当然从今往后,这佛珠还多了一个功效,那就是提前为楼家超度。
无人处,道维给清远镇的一个在镇政府上班的远房亲戚打电话:“三表哥啊,没事的,我不忙,爷爷身体也好,多谢你惦记。
还有替我谢谢叔公上次给爷爷寄来的糖糕,爷爷可不就是惦记老家的这一口嘛,要不是老家医疗条件跟不上,爷爷是一晚上都不想在平城待着,天天想回家。
对,说起老家,爷爷今儿还跟我说,他朋友家的小孩在楼氏上班,他们楼氏那个老板哦,今天好像要飞咱老家,可把我爷爷给羡慕的,说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
哦,你说哪个楼氏?就是天天上财经新闻的那个楼寄我的楼氏啊……”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沉冤得雪
道维不是随意选个地方试探楼寄我, 但这会儿谁都不知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到了晚间,楼母不用谁通风报信,就在互联网铺天盖地的宣传中, 知道了那个原本还在和她冷战的丈夫,又去外面采风, 被当地政府热情接待了。
冷笑一声关掉电视,跟娘家人吐槽:“外面都说他忠于家庭, 从不乱来,每年还不固定的出去采风, 简直是活成艺术家的霸总好男人,可谁知道, 他每回都是跟我吵架了,不想主动服软, 才跑出去的?
要不是看他这么些年都很老实, 我都要怀疑他是故意跑到咱们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早些年她不是没怀疑过,还特意让人盯过梢,结果事实证明楼父真就是无目的的四处采风, 才让她终于放下戒备心。
娘家人觉得她矫情:“那事儿过去二十多年了, 你家楼妄都已经上大二了, 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出门儿打听打听,谁家不羡慕你嫁的男人好!
你听我的, 这世上男人都一个德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即便他楼寄我真忘不了那个女人又如何,左不过人都已经没了,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这话楼母深表赞同, 放下几分心, 以为丈夫这次也和以前一样,过些日子想通了,开心了,自个儿就回家了,他们的日子还照常过。
楼寄我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他下了飞机后,小心乔装一番,确保不会被人认出来才出发,这种事情在将近二十年的磨砺中早已熟门熟路。
一路按照地址找过去,好一番折腾后发现再次找错了人,心里说不上是失落更多还是庆幸更多,随后返回酒店休息。
谁知这一休息再也没法儿随意脱身,清远镇政府这边也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知道了他的行踪,从他踏进酒店房门那一刻起,就被这边的工作人员给缠上了。
从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他在不知不觉中享受了人家诸多照顾,等人再找上门的时候,他便不能冷着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清远镇来说,楼氏这种财团的掌舵人能来他们这地儿,简直是天上掉元宝,只要伸手努力够一够便能带着全镇人民发家致富,哪个不疯狂?
至于他们怎么知道楼寄我的行程的?
嗨,那就是上头领导们的能耐了,他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保证让楼总被他们淳朴的乡情感染,被他们自然原生态的景观所感动,被他们英明神武的领导决策所打动,最后大手一挥,决定给他们镇一笔大投资就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楼寄我这种老奸巨猾的商人,更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疲惫的应付完第一天后,助理火速赶到接手了老板手头的烂摊子,并十分歉意的和老板解释:
“知道您来这边的人总共五个,我出发前一一排查过了,都没有问题,暂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从哪里泄露了您的行踪。”
想了下补充道:“我怀疑这次一系列事件,是特意针对您的,暂时目的未明,所以最近会安排保镖跟随您左右。”
楼寄我对此并不反对,他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行程已经暴露,想找的人也没找着,楼寄我不打算继续留在清远镇,只留下助理替他处理眼前的事就够了。
就在保镖收拾好东西一行人准备出门时,有人上门拜访。
本以为还是昨天那些人,随手让保镖出去打发了,谁知保镖进来后,毕恭毕敬道:“那人说他叫万通,和您是旧识,手里有您想要的东西,希望您拨冗一见,。”
楼寄我听到这个名字面色突然就阴沉起来,语气却温和的邪乎:“确实,该见一见。”
万通在楼寄我跟前有几分拘束,但很快他就挺直腰杆,见楼寄我摆出不耐烦神色,嘿嘿一笑,说明来意:
“楼先生,当年那事儿咱们之间合作的非常愉快,也让鄙人见识到了楼先生的手腕,一直想再次拜访先生请教一二而不得,今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楼寄我听他提起当年,淡淡的瞥了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威胁我?”
万通连连摇头:“不敢,自是不敢,只是您也知道,鄙人在清远镇公安系统内打转了二十年,按理说,有了您当年的资金帮扶,上上下下该打点的我都打点了,怎么说也该在有生之年,以市局领导的身份退休才是……”
万通面上说的云淡风轻,心里恨得牙痒痒,当年拿了楼家的大笔钱财后,本以为能凭借那些东西官运亨通,谁知这么些年能走的路子都走了,人却像是被摁在清远镇上不得寸进,这才恍然明白€€€€
他是被楼家给圈禁在清远镇这一亩三分地上了。
楼寄我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轻嗤一声:“万局把楼某想的太过无所不能了,你们组织内部的事情,楼某一介生意人,属实心有余力不足啊!”
万通可不管楼寄我说什么,他今天能来就是有七八分把握的,为了今天,他私下里不知准备了多少年,当即拿出一支录音笔,在楼寄我骤然变色的情况下点了开关。
“万某当年一介小小普通职员,您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找上门,诚惶诚恐的同时,自然得留个心眼儿,也幸亏当年事发突然,您身边无可用之人,只能亲自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