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的郭云被迫走上和亲路,朝廷与南部继续和谐友好,陛下龙心大悦,大皇子顺便加强了与南部私下的联系,手中势力无形中扩张。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道维母子,以及嫁去南部的郭云本人。
且不说南部首领今年四十六,最大的孙子都比郭云年纪还大。
单说南部首领是个虐待狂,在郭云之前已经死了五任妻子,对外说死因不明,事实究竟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传闻他喜欢鲜血的味道,对身边女人动辄打骂,女人们哭的越惨他越兴奋,激动起来控制不住,创下了一夜用蘸盐水的皮鞭子打死七个女人的记录。
首领知道郭云身份特殊,不敢真要了她的命,但她一年里总有大半年是躺在床上无法起身的,身上常年能闻到药味。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三年后,南部首领的恶行终于招来了旁的部落的不满。首领终究被推翻,另一个部落的首领成了南部新的主人。
而郭云身上的惨剧并未就此结束,因为原先首领的恶行,郭云所在的部落必须每年向新首领缴纳巨额的牛羊作为赎罪。
郭云要在承担繁重劳动的同时,还必须按照当地的习俗,在老首领死后,嫁给老首领的儿子,也就是她的继子做妻子。
那位继子一口气 将父亲留下的十三位后妈全部娶回家帮他干活儿,给他暖被窝,其他族人稀松平常的接受了此事,郭云反抗无能,随波逐流。
继子虽不像前任首领那般有嗜血虐待爱好,可不久后,朝廷发动了对南部的战争,作为朝廷送来和亲的公主,郭云首先成了祭旗的重要摆件儿,被五花大绑至两军阵前,活生生吊在旗杆上熬死。
南部此举彻底刺激到了朝廷军队,他们高喊着“为公主复仇,带公主回家”的口号,奋勇杀敌,最后将南部划进朝廷版图,南部新首领以及公主的现任丈夫被押解进京,由朝廷三司会审,终生圈禁于昭狱不得出。
从此南部内部混乱一次,便将这二人放出来羞辱一次,用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将南部彻底收服。
因为领兵平叛的是大皇子他三舅,所以此事大皇子收益颇丰。
到了道维二姐郭月手里就更操蛋了。
因为太子有一个需要笼络的权臣,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彻底收服对方,正在太子十分挫败之时,偶然得知那位喜欢十一二岁未经人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更巧的是,据说那位大人对他妹妹郭月一见钟情,为此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太子一拍桌案,觉得这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便亲自出面,极力撮合那位与妹妹郭月的婚事。
那位大人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位高权重,是难得的金龟婿,更妙的是对方至今还未娶妻,且对郭月一见钟情,又有太子在中间极力撮合,这婚事就没有不成的道理。
等婚后郭月才知道对方那拿不上台面的毛病,发现府里养的丫鬟全是一水儿的十一二岁,娇娇俏俏,懵懵懂懂,连个十五六的都瞧不见,后院更是关着许多年纪轻轻,疯疯癫癫的姑娘,心里恐慌不已。
此时她想向母亲求救都无法,因为丈夫已经命人将她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看起来,不让她出府门一步。
不出所料,她也被对方折磨到发疯,步上了那些年轻姑娘的后尘。
可外头还传着丈夫当年对她一见钟情,精心呵护的传言。如今郭月疯了,丈夫又对外说她身体不佳,不宜见客。直到她已疯了五六载时,外头开始指责她善妒,未为丈夫生下一儿半女,实在不值得丈夫对她的深情厚谊。
随后在太子的牵线下,又为那位权臣找了门好婚事。虽然不能给女方正妻的位置,但因为郭月身体不佳,不能打理府中事务,女方虽没正妻名分,却有正妻的一切权利,在京中好不风光。
到了道维母亲余答应这头,也没好到哪里去。
钟贵人与人偷情被巡逻的侍卫发现,可钟贵人是老三的亲姨母,老三自幼丧母,是姨母放弃了宫外大好姻缘,自愿进宫照料他,为了他,一生未曾生育自己的孩子。老三自不能眼睁睁看着宛若亲母的姨母去死。
然后他一拍脑门儿,将钟贵人与人偷情的案子,做成了住在钟贵人偏殿里,偷穿了钟贵人衣服的余答应,与人偷情的模样。
这个余答应,不出所料,就是道维那倒霉母亲。
余答应至死都没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要承受这些,总之她被皇帝下令悄悄处死,看在她生育有功的份儿上,草草葬了,她的“真实死因”因为拿不上台面,连亲生的三个孩子都被下令瞒着。
谁叫她死的那般不干不净呢。
到了道维这儿就更€€惶了。
余答应早年与大嫂是手帕交,后来大嫂早逝,只留下一个女儿,名唤余小娥。大嫂临终前写信,为了不耽搁丈夫前程,也为女儿谋一个将来,特意将女儿托付给余答应这个小姑子。
余答应便求了钟贵人,走了三皇子的路子,将余小娥接进宫中照料。
这个余小娥比道维大五岁,与道维长姐郭云同龄,生的乖巧懂事,余答应越养越舍不得,便动了将儿子与娘家侄女撮合在一处的想法。
余答应的心思太简单,以至于阖宫上下都开始打趣余家姑娘是二十一皇子的小媳妇儿。
道维是个孝顺孩子,他娘说了要他长大后照顾表姐,他就答应了母亲,处处护着对方。
可这余小娥她早在进宫前,就不是原先的余小娥了,她是个穿越女,她对她所穿越来的这段历时耳熟能详。
她知道最终获胜者是大皇子,其余人死的死,圈禁的圈禁,一个更比一个惨,仅有的几个大皇子党也早年受尽苦难,没享受几年荣光就早早去了。
她娘临终前其实是想将她送去老家,托付给祖母教养的,是她说服了母亲,让对方将她托付给姑姑余答应。
等她进宫后才发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大皇子的大腿,不是她这种小角色想抱就能抱上的,她最大的作用,竟是用后世丰富的娱乐经验,陪一群皇子公主们玩耍。
太子的长女珍珍,今年才七岁,对她拿出来的那些玩乐玩意儿最为感兴趣,成日黏着她不放,以至于她慢慢和太子有了接触的机会。
在和太子的相处中,余小娥被太子身上展现的魅力所吸引,渐渐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开始提示太子,帮他避开一些大皇子专门针对他的棋局。
时日一久,余小娥的存在便被和太子不对付的大皇子注意到,大皇子私下试探了余小娥几次,认定她身上有古怪,为绝后患,便提出以庶妃的名义纳她进府。
依余小娥的家世,做大皇子的庶妃着实是抬举她了,她自己也清楚这点,便生出了进大皇子后院,然后伺机帮太子的念头。
随后的十几年里,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反复横跳,搞出无数风雨,可怜道维这个早就将对方当做妻子的二十一皇子,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甚至太子和大皇子为了避免人再提起当年那一段,不约而同的打压道维,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加上道维年纪轻轻,便经历了两位姐姐先后惨死,母亲被处死之事,心灰意冷,二十岁不到便抑郁而终。
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不太正常
道维此次生病, 是因夜里宫人大意,忘记关窗,而正正好又下了一夜雨, 着凉所致。早上起来那会儿便昏昏沉沉的,结果宫人以为他贪睡, 不敢耽搁皇子读书的时辰,连哄带骗将人送去上书房。
到了上书房往冷板凳上一坐, 听先生念经,人就更加迷迷瞪瞪, 先生以为他调皮厌学,罚站了一节课。
没等到中午, 在上书房昏过去,才被人着急忙慌送回余答应处。
余答应一听慌了手脚, 打发宫人去请太医, 好的太医自然轮不到余答应与道维这种不受宠,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来了一个值守太医, 对方进来只用手一摸道维额头就知坏了。
这是高热多时, 若不及时降温, 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的!
忙给开了药叫宫人去熬,又用冷水浸了帕子冰敷, 双管齐下, 折腾了近两个时辰, 道维的高热不仅没好,反而开始呕吐。
实在是道维身体太虚了, 今儿又在上书房受了惊吓, 三重打击下, 虚弱程度远超太医想象。
余答应急得不行,让两个女儿守在弟弟身边,亲自去主殿的钟贵人处求情,钟贵人出面请了医正过来,折腾到傍晚,道维总算幽幽醒过来。
见道维醒了,一直握着他手的大姐郭云先察觉到,惊喜的喊了一声。
整个偏殿瞬间活络过来一般,喂水的喂水,摸头的摸头,喊太医的喊太医,萦绕了一整日的沉重气氛一扫而空。
道维手脚无力,被扶着灌了一碗黑乎乎又苦又涩的药汁子,又勉强用了一碗米粥,又换了身清爽的衣裳,面色还有些苍白,半躺在床上,听母亲和姐姐拉着他手说话。
二姐姐郭月皱眉道:
“守夜的那两个宫人被钟娘娘叫人打了二十板子,送回内务府了。下午内务府送来了新的宫人,待你有空了再认认人。”
这就是低位妃嫔的现状,余答应,一个得了皇帝特许,亲手养大三个孩子的女人,住在狭窄的偏殿,连请太医都要经过主位娘娘的首肯,更不要说处理失责的宫人,训斥几句,罚跪两个时辰顶天了,想更深入的处罚,没门儿。
这也就是道维已经八岁,不能与母亲姐姐同住,早两年搬去了皇子所,若不然娘四个挤在这偏殿,进出还有几个宫人,转个身,头都能跟人撞一块儿去,想想就愁得慌。
大姐郭云端了一盏清茶过来叫弟弟润润唇,温声道:
“钟娘娘叫人送了不少补品过来,阿维你瞧着想吃什么,姐姐偷偷用小炉子帮你煮,想来钟娘娘那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是喜欢姐姐做的鱼肉丸子汤吗,就那个好不好?”
听听,听听,身为皇帝的女儿,堂堂一国公主,没有自己的居所也就罢了,跟着母亲生活,母亲在宫里是啥地位,公主就是啥待遇。
余答应这种只能住偏殿的妃嫔,只能吃统一食堂,没有点菜资格,没有单独加餐资格,也没有自己私下开火资格,偷偷用小炉子烧一壶热水润润嘴也就顶天了。
当然这属于没权没势的低位妃嫔现状。
对有权有势的低位妃嫔,比方说住在主殿的钟贵人,亲姐姐是三皇子生母,亲姐姐去世那年,是以四妃之一的德妃位下葬,母家更是安荣国公府,煊赫无两。
虽然出于种种考量,钟贵人进宫后只得了一个贵人的名分,可整个皇宫里,连皇后跟她说话也得顾忌几分。
待遇自然不同,就连这钟秀宫,也是为了让她住的舒服,内务府特意挑选的。还专门给她的偏殿里塞了余答应这个胆小怕事,在外头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讲的小乖乖,极力做到让她省心。
道维说:“那就丸子汤吧,上头缀一点葱花,白中带绿,瞧着有食欲。”
大姐欢欢喜喜带人去处理丸子汤了,二姐想了下起身道:
“我那里有几个闲来无事新绣的荷包,拿去给钟娘娘身边的几位姐姐,叫她们多担待些。”
毕竟这么晚了,她们这边还灯火憧憧,又是砧板剁馅儿声,又是葱花丸子汤的味儿,主殿那边即便钟娘娘深明大义不在意,下头宫人的嘴可不好堵。
道维闭上眼深吸口气,对底层嫔妃皇子公主的生活,有了更深切的体会,舔舔干涩的嘴唇,缓缓道:
“辛苦二姐姐了。”
郭月语调轻快道:
“这有甚好辛苦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屋内只剩下道维和余答应母子时,道维才注意到余答应正坐在灯下,细细缝补袖口,看衣服大小款式,该是他的无疑。
余答应见儿子看过来,温和一笑,用针抿过头皮,低声道:
“娘给你这袖口内侧仔细再添一层细绢,又软又结实,保证谁都瞧不出。”
道维深深的叹口气,再一次见识了不受重视皇子的生活有多让人无语。
皇子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那些出身高贵的皇子的定例内务府不仅不敢克扣,还要想办法巴结。
到了道维这种小可怜手里,面上瞧着是一样的绸缎,等穿到身上,次一等料子都算好的,就怕那种陈年旧料,压仓库的东西,远远瞧着是上好的玩意儿,实际上都快腐了,稍微用点劲儿就得破。
何况道维七八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袖口一不注意就磨破了,那点儿份例够干啥的,余答应不好叫他穿了破衣裳出去让人笑话,只能想办法帮他加固一下易破损的地方。
一手好绣活儿,不仅教会了两个女儿,眼下还保护了儿子的体面。
当然这种事情,道维不是个例,皇宫内跟红顶白之事时有发生。手头宽裕的想办法换些好物件儿,会来事儿的与内务府搭上关系也能得些好,与主位娘娘关系处的亲厚的,人家手里露的赏赐,尽够用了。
道维母子四人,就属于老实不会来事儿,哪边儿都不靠的。
所以说这就是皇帝儿女众多,压根儿不稀罕孩子的后果。道维甚至敢肯定,他们那位皇帝爹,怕是至今都不晓得郭云郭月的名儿是啥来着。
毕竟当初这名字是内务府叫人拟了送上来,余答应帮着挑的。
从这取名上就能看出内务府对这趟差事的不走心。
不能说寓意不好,只能说毫不出挑,完全是奔着糊弄任务,不功不过去的。
外间大姐郭云搬了下午给弟弟熬药的小炉子,置于廊下,二姐拿了蒲扇轻轻地扇风,烧开水,不一会儿鱼肉丸子的鲜味儿飘进来,道维肚子不自觉发出一声响。
余答应缝衣服的手一顿,眼眶不知不觉红了,心道总算是好了。
想起今儿下午医正说的那些话,余答应这会儿心都是乱的,生怕这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别看她眼下瞧着没事人似的缝衣服,也不过是给自个儿找点事做,免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心慌乱转,惹得几个孩子跟着心里头不安。
饿了,想吃东西,这是彻底没事儿了,往后细细养着,总能长回来的。
余答应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