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太有慧根, 今年才八岁,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却仿似已经看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将照耀他们道门黑暗了数百年的来时路。
恨不能时时刻刻将道维带在身边, 亲力亲为的教他。
便是生活起居,也关照的面面俱到, 生怕让道门未来的领头人分心。
说实在话,道维感觉在这里的日子过的比皇宫可舒服多了。
在宫里那是要啥没啥, 在正一观才不到一月时间,观主将他当亲传弟子疼爱, 观内大大小小的道长对他毫不保留, 他这儿遇到任何想不通的问题,道长们都当成正儿八经的大事,群策群力, 为他解决。
总之, 观主比皇帝更像亲爹。
就连系统, 现在也不是什么小蚊子了,观内众人以前还觉得他是个小太监, 有点儿另眼相看的意。如今系统凭借他那一口僵硬的, 死板的, 毫无情绪起伏,却能让人哑口无言的辨经手段, 快速获得了众弟子的认可。
如今小弟子们见着他, 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他一声“闻紫师弟。”
别看因为入门时间晚, 系统成了所有人的小师弟,可能让师兄们主动和师弟行道礼,打招呼,本就是一件非比寻常之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皇家有皇家的规矩,道门有道门的规矩,在这地方除了真才实学外,一样讲资历,讲出身,观主的弟子就是比堂主的弟子行走在外时,多几分脸面。并不是出家人就能做到真的超脱凡俗,不在五行中。
闻紫一个系统并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可他却以最短的时间,用实力获得了众人的尊敬,成了正一观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观内道长甚至将他列为仅次于道维的天才,对闻紫这个年纪轻轻的道三代,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心想让闻紫师徒在未来将正一观发扬光大,走上巅峰。
对此道维和闻紫一无所知,他两好似进了快乐老家,对道维而言,此乃老本行,驾轻就熟,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
对系统而言,处理数据,高速模拟各种场景并做出相应的无数种回应,实属基本操作,比待在四维空间看肥皂剧,等着菩提树开花结果还要简单。应付正一观内众人的教学以及提问考试,再轻松不过。
道维很满意目前的生活环境,他对系统说:
“有可能的话,咱们就不挪窝了。”
系统也很满意,它还是第一次以人类的身份存在,对一切充满了新奇,它对道维说:
“没错,单是每日和数百香客进行对话,分析他们的行为举止,收集数据进行集中处理,然后得出公式,同时用已经得出的数据继续与他们对话,不断进行修整,就大大拓展了统的思维模式,这对统而言,可真是一项非常有趣又有挑战性的活动呢!”
道维想起这些日子,他以一敌百,每日接受车轮战,日日上演舌战群儒的戏码。
而系统则在前殿扮演一个替来往香客答疑解惑的小师父。
一开始香客自是不信任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瞧着还不过十五六的小道童的。可时日一久,众人逐渐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小道童那般简单?分明是正一观的第三代亲传弟子,道法高深!
别看人长的年轻,解的签文最准不说,往往他们的疑惑才出口,对方就能快速说出他们近日为何忧虑,甚至还能简单为他们诊脉,劝说他们尽信道,不如无道。生病了该吃药吃药,该瞧大夫瞧大夫,顺手给开的方子,里头也是顶便宜,坊间到处可见的药材,并不会花费许多钱,是普通百姓也能用得起的药。
因此闻紫师父快速积攒了一批忠实信徒。
观里道长们见状,直叹天生栋梁,天佑道统,未来可期!
系统并不知晓这些,它有点小小的烦恼,不好意思的对道维诉苦:
“宿主你说过,咱们不能在正一观白吃白喝,要创造价值,没有价值的话迟早要被人淘汰。统想着去前殿和香客做等价交换,可这些日子愿意让统解签诊脉的都是穷人,统不仅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金钱,还免费为他们进行心理辅导,外加基础医疗诊治。
这种被白嫖的时间,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哎,宿主你说,统怎样才能抓到一批冤大头?到时候统一定非常努力,不管是解签还是心理辅导,统都要收好大一笔钱,让咱们衣食无忧!”
道维心说,若是让那些近日走路都发飘,感觉下一刻就能飞升的道长们,知道系统的真实想法,怕是要厥过去不可。
但对系统,道维也不强行让它懂太多人类世界的规则,它高兴就行,于是他道:
“没关系,咱们的存在,对正一观而言,便是最大的价值,你只需要按照你的想法,收集整理分析相关数据就好了,其他的有我呢。”
系统眼睛亮晶晶的问:
“统觉得每日来观里的香客,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出发点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收集的数据可能不够全面,统想去外面瞧瞧,行吗?”
按理说是不行的,毕竟道维奉旨出家,就带了这么一个侍从过来,才出宫不到两月,正是被各方势力严密监察的时候,最好的做法是安安分分待在观里哪儿都别去,免得惹出不必要麻烦。
道维想了下便道:
“下月初一,隔壁护国寺方丈要来观里拜访观主,商讨在城外施粥的具体事宜,届时我找机会与观主说说,你与其他弟子一道儿去山下施粥吧。”
或许在京城之外的地方,佛道之争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双方各出奇招抢信徒。
可在京城,作为天下第一大寺的护国寺,和天下第一大观的正一观,明面上相处的还是非常和谐。凡是有商有量,一言一行,皆是为苍生,救众生。施粥这种事,自然要事先商议好,粥是几分稠,各自在哪块儿地盘,施几日,要不要去城内大户人家化缘,全都有说法,免得一个不小心双方撞到一起打了起来,反叫人看了笑话。
系统一听就乐了,抚掌大笑:
“下月初一?那不是五日后?很快的,宿主,到时候你与统一起去吗?”
道维当然不能一起去!
让系统去外面招摇已经够惹人注目了,若不是看在他们两自身的价值上,说不得让系统一个人出去观主都不同意呢,还让道维也一道儿下山?怕不是在想屁吃。
道维先拍拍系统脑袋,提醒道:
“说了多少遍,入乡随俗,你得叫我师父!”
又用激将法道:“你可是编号001的系统,难道也要像很多才安装了人格模块的系统一样,第一次离开宿主,就像第一次离开父母,胆怯与好奇交杂,不敢独自外出的小孩子一样吗?”
系统一听就炸了,直挺挺蹦起来,叉腰大声反驳:
“怎么可能?我可不是那种统!不就是单独下山吗,有什么难的?统去了宿主你可不要太想统!”
道维确定,系统下山后,他一点儿都不想它,因为他眼下忙的脚不沾地,很有些被佛道两方争夺的香饽饽的感觉。
话说回来那日,护国寺方丈前来正一观,与观主进行日常交流的一刻。对家见面,难免要进行些暗戳戳的攀比。
方丈状似无意提及他的关门弟子,说的很含蓄:
“太过年轻,仗着寺里长辈疼爱,侥幸在讲经日上连胜半年,被人吹捧几句,便觉护国寺已没有他能学习的地方,闹着要去外头云游,要见识天地广阔,实乃小孩子心性,不够坚定,还需要打磨几年。”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观主都会被方丈的高级凡尔赛所刺激,暗中嫉妒的眼眶发红,垂头丧气败下阵来。
可这回不一样,方丈话音刚落,观主便像是早就在等他说这话一般,昂首挺胸,状似无意道:
“不错,年轻人确实容易被热血冲昏头脑,做下令自己日后悔恨不已之事,咱们做长辈的更要时刻盯着,免得他们走入歧途。不过贫道记得方丈师兄您那关门弟子今年该有二十了吧?这年纪也不小了,您这般操劳有溺爱之嫌,那弟子实在不孝。”
说着招手将道维唤至跟前,笑的十分含蓄:
“说到底咱们做师父的都是操劳命,我这弟子今年才八岁,入道门时间满打满算不足三月,便已精通观内半数典籍,成日痴迷其中不可自拔,无心他事,便是吃饭睡觉,都得贫道亲自提醒,哎!”
道维听两人轮番进行凡尔赛发言,面无表情,假装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有一说一,方丈确实被观主这番发言给震惊到了。
这年头有天赋的亲传弟子可不那么容易找,倘若能有一个继承自己衣钵的孩子,做师父操的心可比当父亲的多多了。正一观一直以来被护国寺稳稳压了一头,除了政治原因外,便是正一观后继无人,而护国寺下一代出了个天才般的佛子。
方丈试探性的与道维探讨了几句佛理,道维答的深入浅出,有些新奇的观念引起了方丈的注意,一来一回,两人的探讨难免深入些许。
对天才而言,一法通,万法通,不论佛道,有名的法师基本上都能将对家的典籍说个一二三出来,道维能与方丈说得上话也不奇怪,可他能和方丈一说就是两个时辰,就很不正常了。
原本观主见状还洋洋得意,可越到后面,他越得意不出来。
果然,在天黑之际,方丈意犹未尽的握住道维手臂,好似捧着绝世珍宝般,语调轻柔的问:
“小施主,可愿与贫僧一道儿修佛啊?”
道维不说话,观主先炸了。指责对方:“不要脸,抢我徒弟!”
方丈对上观主,可就没这般和蔼可亲了,义正词严道:
“据贫僧所知,师弟你目前为止,还未曾广邀天下道门齐聚正一观,举行收徒大典,那小施主便不是你的徒弟!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以师父的名义阻止他皈依我佛!”
观主:“……”
观主输人不输阵,指责方丈:
“还没举行收徒大典又如何?整个正一观谁不晓得贫道将这孩子当亲传弟子耐心教导,只要他一日是我正一观弟子,便不能弃道从佛!你休想抢我弟子!”
道维见两人莫名为了他吵起来,迷茫的眨眨眼,突然就很想大喊一声:
“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了啦!”
作者有话说:
第192章 两家之争
不吵架是不可能的, 两人甚至为了道维的最终归宿,发展到了大打出手的地步。
最终还是观主略胜一筹,原因是道维奉旨出家, 陛下指定了他的出家地点,非正一观莫属。方丈强行让道维去千佛寺出家, 便是怂恿道维抗旨,良心大大的坏。
住持虽然表面落败, 可他临走时看道维依依不舍的眼神,欲说还休的表情, 都表明了他不会善罢甘休。
观主气坏了,心里暗暗发誓, 一定要尽快将道维收归门下。
可道维虽然出家了,但他身份特殊, 不是说谁想收他做徒弟就能收的。普世意义上而言, 成了道维的师父,和宫里的陛下就是同辈中人,一个是道维的师父, 一个是道维的父亲, 两人在一定程度上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这个师父, 可不是宫里上书房那些成日教皇子读书的夫子,意义完全不一样。
再直观一点说, 将来陛下没了, 道维虽然要披麻戴孝, 可他前头还有二十个兄长,有皇后贵妃, 有宗室长辈, 道维都不知道他能排哪儿去。
可若将来观主没了, 道维这个唯一的亲传弟子,就是天下道统执牛耳者,肯定要第一个为观主着素服,风风光光送观主下葬,谁都越不过他去,皇帝来了也不行。
此时此刻,观里道长们已经不在意宫里那位对道维究竟是什么态度了,也不再想凭借道维皇子的特殊身份,让正一观的地位更进一步。
他们甚至更希望道维与宫里完全没关系才好,大家伙儿行事也不必如此束手束脚,让观主早日将这个徒弟收入囊中,好让他们安心。
但是不行。
道维虽出家了,可他的名字还好端端挂在皇家玉牒上,他还是陛下承认的皇二十一子,所以他想正儿八经拜师,就得通过陛下的认可。
观主打从跟方丈吵完架,仅剩不多的头发大把的掉,还得耐下性子认真跟道维讲道理,就像俗世间第一次见面相亲的青年,笨嘴拙舌的询问对方意见:
“我的师承你也清楚了,正一观所有的典籍藏书全部对你开放,观里所有道长都认可你的天赋和努力,你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道维摇头。
观主绞尽脑汁儿想措辞:
“那你觉得我咋样啊?要觉得还行,我这就给宫里陛下递折子,说说你拜师这事儿啊?”
道维想了下,在观主期待,忐忑,小心翼翼的眼神中,缓缓点下了脑袋:
“还是我来写吧。”
他主动要求拜师,和观主主动要求收徒,在皇帝那儿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观主听闻此言大乐,抚掌而笑,没忍住摸摸乖徒儿的小脑袋瓜子,心里已经去方丈跟前念了两部道德经,面上只露出慈爱又温和的笑,拦下了道维的好意:
“不用,此事为师自有计较。”
提前过了一把师父的瘾,观主心里不可谓不得意。
徒弟的好意他明白,但此事由他,由他们正一观打头,就不能把一个孩子推到前面去面对疾风骤雨,陛下有什么不满,往后便都朝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吧!
道维全当没听出观主暗搓搓的得意,顺着他的话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