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解释啊 第190章

“是,师父。”

果然,这声师父出口,观主的表情管理当场失败,之前的慈爱温和再也无法维持,嘴角直接咧到耳后根上。为了不给新鲜出炉的徒弟留下一个奇奇怪怪的印象,强装镇定挥手将人打发出去。

道维当自个儿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八岁孩子,迈着小短腿离开观主院子。

虽然才走到门口,他已经听见类似于“咯咯咯”的诡异声音了,但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小道士,可以坚强的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出宫不到三月的皇二十一子,快速获得了正一观观主的喜爱,决心要收他为亲传弟子,继承他的衣钵,并为此亲自上书,请求皇帝的同意。

这事儿对陛下而言,颇受震动。

陛下拿着观主送上来的折子,瞧了又瞧,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几次三番后,终是想不通问身边大太监:

“朕没记错的话,二十一出宫才三个月吧?”

不是三年,更不是三十年,怎么拿下那个牛鼻子老道的?想当年,若不是那老家伙倔的跟头驴似的,说什么都不肯有半点妥协,护国寺也不至于轻易压住正一观几十载啊!

二十一究竟做了什么,竟让牛鼻子老道亲口说出要将衣钵传给一个皇室子弟的话?

他就不怕交给皇室,将来天下道统成了为皇室所用的一把刀了?想当初,牛鼻子老道拒绝他的时候,说的可是义正词严,眼下自抽嘴巴算怎么回事?

皇帝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小儿子的事情之前确实叫他愁了几日功夫,后来他想通了,干脆放小儿子出宫追求他的梦想后,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想起小儿子。

近日更是因南部首领进京,朝廷欲以公主和亲一事,闹的沸沸扬扬,后宫有适龄女儿的妃嫔都快把他的太和殿门槛儿给踩烂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忙着应付小老婆和闺女,已经好几日没休息好,更没空想起小儿子。

说起这个,皇帝此时想起前些日子老大提起的,叫女儿郭云去和亲一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这也是二十八年来,皇帝第一次对大儿子生出失望之情来。老大行事未免过于凉薄,注重利益没错,可看重利益到了拿皇家颜面扔在地上踩的地步,着实叫皇帝没法儿忍受。不论是皇室还是宗室,适龄女儿那么多,老大就盯住一个出家做居士的郭云不放,打的什么主意当谁看不出呢?

他前头已经下令叫女儿郭云出家安心做居士了,老大又来提议叫一个出家人去和亲,这是打谁脸呢?

“哎,一个二个,全都是债啊!”

皇帝扔下手里的折子,问大太监:

“在正一观的人怎么说?”

大太监眼皮子一跳,想起那位从不走寻常路的二十一皇子,声音里多了几分谨慎,躬身道:

“下头人回禀,二十一殿下自打入了正一观,便潜心修习,因天赋出众,很快得到观主的认可,三日前因显露出非同寻常的佛学天赋,令护国寺方丈与正一观观主发生了口角争执。观主因此迫不及待想坐实他与二十一殿下之间的师徒名分。”

皇帝听罢轻嘶一声,觉得十分魔幻。

听着他那小儿子竟是个能引起佛道大战的主儿?想想那个面无表情怼的他哑口无言的小子,往后可能成为高坐明堂,满口无量天尊,俯视芸芸众生的道祖,便觉一阵恍惚。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可谓相当复杂。

道维要成为正一观观主唯一的亲传弟子,是一件大事。不管是从政治意义来讲,还是从俗世人情世故来说,皇家都得重视。抛开私人感情不谈,皇帝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令钦天监择吉日,届时朕亲自去正一观观礼。”

此话一出,这事彻底成为定局。

大太监都能想到,外头又会有多少因二十一皇子闹出的乱子来,最起码曾提议让二十一皇子的胞姐云湘居士去和亲的大皇子,肯定少不得被人口诛笔伐,有好一阵子无法安稳度日了。

不管外头闹的多凶,正一观里却一片喜气洋洋,观内开始张灯结彩,扫撒除尘,送帖子广邀天下道家名士,于两月后前来参加正一观观主的收徒大典。

观主有亲传弟子,对天下道家来说,相当于皇帝有了太子,稳定人心的作用不可小觑,收到消息之人皆表示惊喜与惊讶。

唯有观主,笑的眼睛都眯成缝儿了,还要假做不满的抱怨两句:

“钦天监的柳公举,算起来还是贫道师侄呢,叫他尽量择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答应的好好的,谁晓得他一杆子就给支到两个月后了,早知如此,贫道便不私下去寻他了!”

这话道维听了都替柳公举老先生委屈的慌。

算得上皇家和道门联姻的大事,只给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哪里够?

道门想办的风风光光,宗室明显不想叫人压了风头,这种暗戳戳的显摆和比拼,不知要花多少心思和时间,两个月都是柳公举老先生瞧在同出道门,避免夜长梦多,顶着皇帝压力,择出来的好日子啦。

偏观主这话还有一群道长跟在身后附和,这个说:

“别的不讲,择个黄道吉日,难道咱们会比钦天监差?早知如此,咱们自个儿选了日子呈上去,叫陛下从中挑一个岂不美哉,悔之晚矣!”

那个讲:“早在三十年前,咱们便备好了观主收徒大典所用的一切器具,之后每年都在不停更换增加,哪里还用得着两个月时间准备?多此一举!”

便有人状似打圆场道:

“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回头谁去给隔壁护国寺送请帖吧?咱们两家邻居这么久,当年方丈喜得弟子,观主带着咱们师兄弟去贺过喜。我想想,当年咱们一共去了十二人,此次为了好事成双,咱们干脆邀请他们个二十四人过来观礼吧!”

这话简直说到众人心窝子上了,当下也不嫌弃两月时间太过长久,便开始盘算起来:

“德春师兄一定要邀请,当年他可没少在我面前显摆他们的佛子有多聪慧,也叫他来瞧瞧咱家小维!”

“这么说德凌师弟也不能少,他每年佛诞日都要带佛子来我们山门前祈福,说是为了佛道两家万古长存的友谊,回头我也带小维去他面前念念经,祈祈福去!”

“还有德化师兄,他家佛子十三岁穿过的百衲衣都收起来在我跟前显摆过一回,一定要叫他来瞧瞧咱家小维八岁时穿的都是啥!”

道维:“……”

现场已经逐渐脱离原本的讲经方向,开始往奇奇怪怪的地方发展,他默默降低自个儿存在感,溜了。

莫名有种被家长拿出去秀的羞耻感。

作者有话说:

第193章 女主来了

正式成为观主的徒弟, 于道维而言生活并未有太多不同,每日沉浸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同时多了些之前不认识的道士老师, 忙碌而充实,每次的辩经过后, 道长们看向他的眼神,大有“天佑道统”的感恩。

可对宗室而言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打从参加完二十一皇子的拜师大典,宗室众人如今提起这位殿下, 总有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之感。

二十一皇子周维,对如今的皇族宗室而言, 是个他不在江湖,江湖却满是他传说的神奇人物。

因着他的原因, 他的两位胞姐, 八公主郭云以及十公主郭月,皆看破红尘一道儿出家做了居士,且于上月正式搬出宫住进了陛下赏赐的道观, 自个儿当家做主, 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躲开了皇家公主和亲以及下嫁拉拢权臣的命运不说, 还能带着她们的母亲余答应一道儿在宫外过小日子,一家四口随时随地都能团聚, 单就最后这一条, 不知嫉妒红了多少不受宠宫妃的眼睛。

正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京城发生这般变故, 有心之人不可能错过,消息不久便传到余答应娘家父兄耳里, 余答应的父亲兄长皆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 主张女子顺从温柔, 贤良淑德,以夫为天。

听闻此消息,当下对着皇城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沉痛表示:

“余家没有教导好女儿,叫陛下为难,叫朝廷蒙羞了,我余家愧对陛下隆恩哪!”

旁人一见父子二人如此表现,心里暗骂一声晦气,面上还要不停恭维,怂恿二人,以图从二十一皇子身上讨些好处。

毕竟如今的二十一皇子,地位超然,前头几位殿下都想方设法拉拢他。若是他能拉拢成功,在主子面前岂不是大功一件?

余家父子在某些方面是迂腐,却不是真的蠢,皇子夺嫡之事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二十一皇子都不掺和,他们仅是二十一皇子的外家,权势人脉要啥没啥,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真贸贸然掺和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不管谁来了,都是一副“微臣没教导好女儿愧对陛下”的迂腐样,谁的话都不搭腔。逼得急了,当即便梗着脖子要给皇帝上请罪书,将来人吓的慌忙告辞。

余家父子这头演的得心应手,打定主意过安稳小日子。演戏之余,还有闲心考虑一下家里孩子的婚姻大事。

余家大哥琢磨道:

“小娥翻过年都十三了,自打她娘去后,即便我做父亲的有心亲近能做的也很有限。如今借着二十一殿下这股东风上家里提亲的不少,咱们慢慢挑总能挑出好的。

不过丧母长女的名声终归不好听,便趁此机会将小娥送去老家母亲身边教导两年,弥补了这个短板,不至于出嫁后叫婆家拿此事说嘴。”

余父也很认可儿子的提议,点头道:

“你母亲身体不好常年住在老家图个清净,小娥乖巧懂事是个好孩子,相信不会叫你母亲太过操劳,择日不如撞日,时间就定在三日后,三日后安排人把她送过去吧。”

父子两这头打算的挺好,自认用心良苦,家里没人会反对,何况这个家里只要他们父子做了决定的事,谁又敢反对呢?

殊不知,以前确实如此,可对如今的余小娥而言,他们二人的独断专行,就是封建残余,是压迫妇女同胞包办婚姻的典型,是应该被打倒,被批判的首要人物!

所以在听贴身丫鬟喜滋滋的说了此事后,余小娥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在此之前她也有过上京城去看看世界的想法,可惜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完全没有实现的机会。如今到了不得不努力的时候,余小娥终于用上了她全部的脑细胞,拼了!

远在京城的道维不知道余家发生过的一切,正在宫内校场观看一年一度的宗室子弟大比拼。

也就是俗称的皇帝炫娃现场。

早在道维出宫前就隐约提起过这场比赛,当时道维作为参与其中凑人数的小透明,可有可无,眼下他坐在皇帝身边,穿着一身道袍,听皇帝用看似无所谓的语气跟某个宗室王爷道:

“老九的骑射功夫在几个兄长里一直是垫底的,年年比赛年年垫底,也不知他日日在校场上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位王爷瞧一眼九殿下遥遥领先其他宗室子弟至少三十支箭的成绩,嘴角一抽,闭着眼恭维:

“陛下教子有方,皇子殿下个个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今年不管是文试还是武试都远远将宗室子弟甩出一截儿,臣等惭愧!”

虽然是事实,但年年都要来这么一出,老王爷也很心累啊!

就陛下逼皇子们学习那狠劲儿,别说衣食无忧的宗室子弟拍马难及,便是缺衣少食的寒门子弟也望其项背!狠起来好似陛下是后爹似的,他们看了都心惊。

皇帝心里高兴面上不显,嘴上道:

“朕这些个儿子中确有一两个成才的,不过大多数也就如二十一这般,资质平平,只能从旁的路子多努努力了。咱们做父亲做祖父的,为了晚辈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老王爷:“……”

道维在旁边充当吉祥物,跟没听见皇帝凡尔赛,没看见老王爷嘴角都快抽筋似的,面带微笑,用眼神给众位哥哥们加油鼓劲。

要依着他的意思,今天这趟他是懒得进宫的,可说到底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不论是当初皇帝亲自去参加他的拜师礼,还是他今日以二十一皇子的身份参加这场比赛,都是在向外界传达“皇家与道门十分和谐”的信号。

这是不需言明的默契。

皇帝凡尔赛完一圈儿,喝口茶润润嗓,指着下头比的轰轰烈烈的皇子们,偏头问道维:

“二十一啊,你瞧着今年谁会获胜?”

这时候问这种问题,大有逼道维站队的意思,因此附近听到的大臣全都不着痕迹的竖起耳朵。

道维无语的看了神色无辜的皇帝一眼,不紧不慢道:

“您儿子是出家了,不是飞升了,还没到掐指一算就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程度。”

皇帝被小儿子当着众人面儿不给面子的怼了也不见恼意,哈哈一笑,隔空指指道维脑门儿,语气中竟有几分难得的宠溺:

“你啊,这火药桶一般的性子,也就你师父能昧着良心说你性情平和,温厚良善。”

道维实话实说:“师父偏疼我,自然觉得我哪哪儿都是最好的。”

皇帝一噎,反问道:“难道朕就不曾偏疼你?”

道维的大实话总是叫皇帝心梗的慌:

“您偏不偏疼我,难道您自个儿心里没数吗?何须问旁人?”

皇帝无奈的摆手,叫大太监将桌上一碟糯米糕给道维送过去,眼神看不出丝毫恼怒:

“得了,朕这辈子是不指望从你嘴里听一句可心话了,有什么甜言蜜语都留着你给你师父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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