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究竟是怎么教养出这么一个奇葩的?
得,这种人就该接受现实的毒打,让她脑子里不切实际的粉红泡泡全都粉碎,才能知道眼前一切有多么珍贵。
道维抬手,示意余答应不必再说,缓缓起身,对目露担忧的几人道:
“此事回头我亲自向外祖父和舅舅解释,趁着天还没黑,我再进宫一趟,叫太子殿下开恩,让余小姐继续去宫里当差吧。”
余答应见儿子甚至都不愿意再叫余小娥一声表姐,而是生疏的称呼对方为余小姐,便知他心意已定。他们母子四人中,小儿子平时万事随缘,怎样都行,可一旦他拿定主意,旁人也很难改变他的想法。
眼神复杂的看向还暗自得意的余小娥,余答应张张嘴,又将一肚子的话全部吞下,转身进了屋内。
眼不见为净。
她真没想到,嫂嫂才故去多久,她一手教养大的女儿竟成了眼下这幅模样,简直好赖不分,异想天开。
罢了,叫人在宫内盯着,只要她不惹出天大的祸事,总能叫她熬到平安出宫的一日。
待将来出宫了,她做姑姑的再为她细细打算。
余小娥觉得她出宫,道维求的是皇帝,而进宫,道维去求了太子,说明道维已经看清了眼前局势,知道为她和太子牵线搭桥了,还算有眼力见儿,给了道维一个“我很满意”的眼神。
道维已经不想猜测这恋爱脑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也就没告诉余小娥,之所以进宫没求皇帝开恩,是因为皇帝一言九鼎,朝令夕改这种事别说是他,就是太子去求皇帝下旨,皇帝也会一脚把人踹出太和殿,叫他趁早滚蛋。
一个宫女而已,太子有的是低调又不引人注目的法子弄进宫,何必大动干戈一而再再而三求皇帝圣旨?太给你脸了!
因此太子在晚饭时间招待了他已经出家的二十一弟,东宫厨子特意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素菜,道维吃的没有丁点儿负担,边吃边把事情说了:
“既然冥顽不灵,那就让她慢慢认清现实吧,只要不危及性命,宫里当差的宫女该如何她就如何,大哥不必顾忌弟弟。”
太子诧异的瞧了一眼二十一弟,心说果然是个能下得了狠手的,出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摆摆手,叫身边近侍去安排。
二人相谈甚欢,直至道维出宫那阵儿,微风轻拂,霞光漫天,伴随着前院儿传来的一阵鬼哭狼嚎声,一切都非常完美。
走的近了,还能瞧见余小娥正被人摁在长凳上打板子的场景,旁边有内侍阴阳怪气:
“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你不走,偏要过独木桥,殿下宽宏大度,看在二十一殿下的面上,谋害皇嗣的大罪只打你五十板子,之后扔去浣衣局,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哼,给杂家狠狠地打,别偷懒,回头娘娘有赏!”
几板子下去,余小娥皮开肉绽,疼的哼都哼不出来,只在瞧见道维的时候,双眼绽放出格外明亮的光彩,无声朝道维伸出一只手求救。
道维偏头顺着岔路口径直出了院子,跟没看见似的。
反正太子下手有分寸,不会要了她的小命,这才是个开始呢。不是幻想一国太子对她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爱美人不爱江山吗?那就让事实说话吧。
道维是真不明白,为何总会有许多接受过良好教育的现代女性,会幻想封建王权下的帝王,会为了她们与全天下为敌?
看看曹阿瞒,瞧瞧刘皇叔,权势地位到了一定程度,想要个别人家的漂亮媳妇儿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满朝皆敌?
瞅瞅唐明皇,为得到儿媳妇杨玉环煞费苦心,结果真正危机来临,有哪个真愿意为个女人和全天下为敌?
要说这些历时距离现代女性太遥远,没有代入感,那睁眼瞧瞧你打工做社畜的公司,人老板儿子连个七品官儿都不是呢,身边缺漂亮有学识又知情识趣的女人吗?
还不清醒的话,再瞅瞅你们社区主任,一把年纪还秃顶,张口闭口打官腔,缺给人家儿子介绍体制内女友的媒人吗?
实在不行,想想你出生的小县城,在那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别说你自个儿,就是你家里父母,一年到头又有几次机会和人家县令面对面交谈?连人县令家公子的面儿都见不着,还妄想人皇帝家儿子对你死心塌地。
这中间至少差了投十次胎的距离吧。
道维是真想认真问一句:你有什么优点让人帝王为你不顾一切啊?可千万别说你的优点是恋爱脑。
第197章 大战一场
道维的疑问若要如今的余小娥来回答的话, 她可能会说,眼前一切不过是虐身虐心的正常流程罢了,先虐女主身心, 再虐男主身心,最后两人双双奔赴大团圆结局。
用余小娥的想法来讲那便是:
“我找人打听过了, 东宫的五十板子下从未有活着离开之人,可我不仅活着, 还有人暗中送伤药,不够说明我对太子是特别的吗?”
余小娥在浣衣局的日子艰难而又充满希望, 她觉得属于自个儿的下一个转折点很快就会到来。何况,她还有最终的大杀器€€€€
知晓历史走向。
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 她会利用先知条件,增强她大女主的绝对优势, 成为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道维并不晓得这位表姐如今走的竟是典型的虐身虐心女主剧情, 回去后便搁在一旁置之不理,反正有太子的特殊关照,余小娥那种智商绝对蹦€€不了多久便能认清现实的残酷。
系统顶着个道士头好奇道:
“万一她向相关人士泄露历史呢?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道维敲木鱼的手都不带停的, 稳稳道:
“自取灭亡罢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即便能预言某些将来可能发生的大事,但她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吗?知道其中关键布局吗?什么都不清楚贸贸然说出来, 只会被人控制在掌心成为彻底丧失自由的玩意儿, 直到她再也无法准确预言的那天也就废了。”
朝堂上的聪明人海了去, 一个余小娥根本不够看,她若是聪明的, 就该明白历史从来不是她那种小人物能改写的, 贸然参与其中不过螳臂当车。
可惜对方并不懂。
道维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写信告诉了千里之外的舅舅一家, 舅舅余昆看的心惊胆战又气急败坏,拿着书信不敢置信的问他老父亲:
“小娥这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成?娘子在世时,小娥被她教导的温柔和善,善解人意,是咱们五斗县出了名的闺秀,说话做事从不大声,遇事从未与人红过脸,行事有理有条,是知州夫人都夸赞不已的小娘子。
怎的眨眼功夫,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儿子派人一路寻她至京城附近,知晓她如今是何作风,都不敢相信殿下心信中所写之人竟是小娥!”
说实话余老爷子也无法接受他的乖孙女儿成了这副德行,放浪形骸,肆无忌惮,胆大包天,所作所为直接拉出去沉塘都不为过。
这哪里是他们余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简直是离不开男人的艳俗精怪附身了啊!
父子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出了埋藏已久的想法:
“要不,找个道士来家里瞧瞧?”
万一是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把脏东西招来了呢?万一附身在小娥身上的脏东西阴魂不散,还给家里留下隐患呢?
至于远在京城的余小娥,父子两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请二十一殿下暗中找个会驱邪的道士给瞧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其余的,他们余家可没有那种差点儿害全家上断头台还死不悔改的女儿,索性他们家小娥已经在闺中病了大半年无法见人,想来此时病逝再合理不过。
余家借着给余小娥办丧事的当口在家中大搞驱魔除邪活动,京城收到来信的道维了然一笑€€€€
果然,真正的蠢人没几个,就余小娥那天差地别的变化,余家人怎能察觉不出?
这种消息道维不可能瞒着余小娥,转天就让人特意转告一声对方。
至于对方是如何气急败坏,又怨怪余家目光短浅,胆小如鼠,将来就不要想沾她一分光,就另当别论。
此时三年一度的论道大典即将在京城召开,正一观作为道教魁首,因今年观主收了道维这个入门弟子的原因,更是备受瞩目。
道维的专业技能究竟能不能得到所有同行的认可,成败就此一举,压力瞬间给到他身上。
别说整个正一观有压力,便是宗室这边也不轻松。
因为近来陛下在朝堂上透出口风,有进一步增强管理道教和朝廷关系的意思,那道维这个连接朝廷和道教纽带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朝廷往前三十年,扶持佛教,打压其他教派,导致佛教一支独大,占据了大量不纳税的耕田不说,民间还出现了大批好吃懒做不事生产之人以出家为生。
这两年一直有人提议扶持其他教派与佛教抗衡,可惜数来数去,能真正拿得出手与佛教有一战之力的道教,因为正一观观主拒不配合的原因,导致事情一直停滞不前,毫无进展。
眼下论道大会,正是个绝好的契机。
正一观不少人也明白其中道理,在他们看来这是利大于弊的事情€€€€
朝廷要搞平衡,道教需要传播发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道法自然,顺其而为。
短短五日时间,宗室已经来了两位老王爷三位郡王爷以及五位世子殿下,在道维耳边旁敲侧击给他讲此次论道大会的重要性,生怕道维年纪小不清楚里头的门道,不将其当回事。
道维还不如何,先把观主给烦了个透彻,觉得这些俗人打搅了乖乖徒儿的向学之路。
偏这些都是有身份有背景之人,还不能随意挡在外头打发了,索性观主一咬牙自个儿顶上,代替徒弟前去应付他们,留徒儿一个清净。
便是皇帝也在论道大会前一日专门召小儿子进宫一趟,父子两相对而坐,一块儿吃了顿全素宴,可见皇帝对小儿子的重视。
吃饱喝足,皇帝斜眼儿瞧道维:
“朕观你近日圆润了不少,是身心愉悦康泰无忧所致吧?”
道维知道皇帝想听什么,擦擦嘴,直言道:
“虽然我对自己有信心,但天下能人辈出,我只能尽力而为,并无法保证什么。”
皇帝咂摸他这话,轻哼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
事实上心里想的是,只要这小子尽全力了,即便输了也能叫人瞧出他的天分,瞧见他的不凡之处,虽败犹荣,目的便也达到了。
这就好比让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稚童与大儒辩论了三天三夜,期间引经据典,精彩粉尘,叫人拍案叫绝,虽然稚童最后输了,但同时也名扬四海。
皇帝不指望小儿子能成这般的稚童,但道理都差不多。
道维不晓得皇帝在盘算什么,摸着滚圆的肚子,在大太监的护送下离开太和殿,准备回去歇个午觉。谁知到了宫门口,被一宫女拦住去路。
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是余小娥嘛!
才几个月不见,竟然从浣衣局折腾出来,瞧穿着打扮,竟不知走了谁的路子混进了€€衣局,看样子还是专门在此等他的呢。
果然就听余小娥声音清脆,满面含笑道:
“殿下,奴婢余小娥奉掌事姑姑之命特为您送来八卦道袍一件。”
说着举起托盘,展示在道维面前,缓缓解释:
“此乃陛下半月前特命€€衣局日夜赶工,为您量身定做的道袍,还请殿下过目。”
做派端正,目不斜视,谨守规矩,瞧着是个再正经不过的宫女,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恋爱脑疯癫模样。
道维不知是她真的被现实教做人了,还是更加会做表面功夫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有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的人确实能量惊人。
这不就从浣衣局倒腾到€€衣局了嘛,待遇千差万别。
这都不关道维事儿,他叫小蚊子收下东西,爬上马车,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并不是很在意皇宫里最后到底谁能上位,谁又被斗下去,余小娥最后又能求仁得仁,落个什么结局。
每日在论道台上接受来自全国各地同行们或不屑,或惊讶,或欣喜,或不甘的眼神,最终让对方无话可说,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不舒服吗?
反正道维以及他身后的正一观是很舒服的。
观主心里很得意,但他不说,面上强压兴奋,跟小徒弟道:
“之前十日是一对一的车轮战,你从无败绩,这很好,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还有最后三日的舌辩群儒,撑过了这三日你才算真正经受住了天下道门的考验,有资格接过师父手里的担子,你明白吗?”
虽然很残酷但是事实。
后三日才是历年来的重头戏,场上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共同对抗道维一人,他最少也要撑上一日功夫才能勉强过关,若是能撑过三日,则彻底服众,至于胜过十位老前辈?
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观主忧心忡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