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尘世中行走,见过了太多人性险恶贪官污吏欺压百姓,都不太爱跟朝廷打交道,恐怕对你的出身抱有一定偏见,这点于徒儿你来说很不利啊!”
说其中有位老前辈不爱跟朝廷打交道都是美化过后的结果,事实上那人嫉恶如仇,当年更是仗着功夫高强,夜闯皇宫,一路和大内高手打的黑天暗地,在太和殿屋顶上留下叫皇帝“三日内斩杀贪官”的纸条,才带着一身伤扬长而去。
啧,观主自个儿遇到那人都无所谓,想想乖徒儿要被那人刁难,就浑身难受,满心担忧。
第198章 长命百岁
事实上道维的表现超出所有人预期, 而几位老前辈爱护后生晚辈的心胸也比所有人想的更加宽广。
双方都是道界的泰山北斗,思想碰撞下产生的火花何其精彩,令彼此受益无穷, 在经历了整整三日的辩论后大有互相引为知己的架势。
虽然这个结果,是之前所有人做梦都不曾想过的。
道维肯定不会说这一切都是他有所收敛的结果, 只淡定的接受了所有人的祝贺,淡定的瞧着“道统希望”的名号落在他头上。
从今往后, 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天下道统继承人。
便是跟在他身边的系统小蚊子,如今也是道法高深的代名词, 谁见了不称一声大师?
朝廷本想通过二十一皇子,缓慢达成与道家的合作, 互利共赢,谁知道维一出手展现的实力过于硬核, 几乎没给他们过度的空间, 大有一步到位的趋势。
在朝廷的暗中扶持下,民间各地很快知晓道家出了个神童,可能是真君转世, 下凡历劫, 道法高深, 妙语连珠,深得外地百姓信赖, 就连京中皇帝也很是信任他。
一座座道观在各地兴建, 有心人的引导下, 道观香火日益鼎盛。
为了回馈当地百姓,观里道长们常下山义诊, 施粥, 农忙时去田间地头帮当地百姓种田, 除草。哪里出现强盗时,百姓也会主动上观里求助。有学识的道长定期在山下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乃至摸鱼射箭的本领。
双方相处十分和谐。
前后发展不过五年,道家已经有了超越佛家,成为下一代领头羊,在民间收割民心的趋势。
正一观里,已经十三岁的道维身着€€衣局特意缝制的青色道袍,低调又奢华,行走在阳光下很有流光溢彩之感,听闻系统说这些,感慨道:
“百年前百家争鸣,天下大乱,各种教义层出不穷,互相矛盾,左右互搏,民间崇信各种教义之人三五不时便聚在一起厮打互殴,甚至各地官员彼此间都有不同的信仰,判案时常有偏颇,给朝廷对地方的管理带去极大困难,因此便有了朝廷扶持佛家的开始。
如今我道家兴盛,若不想走佛家老路,便要谨记岁岁年年向朝廷缴纳大量赋税。”
系统顶着一张严肃的娃娃脸道:“我会向大家传达你的意思。”
想了下又道:“恐怕如此一来,会有人因你的出身攻讦你此举的用意。”
要知道此前百年间,之所以有那么多不事生产之人以出家谋生,便是因为寺庙道观占据了大量田地,可庙里的和尚,观里的道士们却不用向朝廷交税,产多少都是自个儿的。
可从去年开始,观主将一切事物交给道维这个唯一的徒儿后,道维便主张向朝廷缴纳重税。
眼看道家兴盛就在眼前,到手的荣华富贵还没捂热乎就送出去,谁能甘心?
难免会有人怀疑道维身在道家心在皇室,拿道家的利益拱卫他在皇室的地位。
道维在此事上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再次强调道:
“旁的我管不着,可我道家众人,先是朝廷百姓,才是出家人,普通百姓要尽的义务,要承担的责任,我等享百姓香火供奉之人责无旁贷,未有可推脱之借口!”
这个决定肯定有刺头不服,明里暗里搞事情,可大势所趋之下,经历了一年的斗争,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就此默认了。
有了道家带头,佛家也紧跟其后,认清现实,主动提出向朝廷缴纳赋税一事。
朝廷自是欣然应允。
两大巨头轰然倒戈,其他大大小小的教派完全失去了反抗精神,全都捏着鼻子,按照朝廷规矩,向朝廷纳税。
不纳还想怎的?等着被朝廷大军清缴吗?
有些教义不全,教众乌七八糟,教内互□□==淫别家妻女,洗脑教众生来有罪,要给教主当牛做马洗清罪孽才能求来生,管理混乱,贪污成性的教派,在重税之下轰然倒塌,不用朝廷大军出动,自行土崩瓦解。
也算是另类的解救了被骗进去自我洗脑成功的无辜百姓。
朝廷有些人例如户部尚书,对各种奇奇怪怪教派的存在,就持支持态度,甚至希望这些人能再多坚持几年,让朝廷能多些收税渠道。
“殿下您有所不知啊,普通百姓咱就不说了,手里原也没几个钱,可那些地主富户乃至高门大族,缴税的时候一个个隐田隐丁,能少缴一文是一文,但到了去庙里烧香,求各种乌七八糟的事情时,出手那叫一个阔绰,下官不看卷宗都不晓得咱大景富贵人家每年光是给庙里的供奉就占了这个数!”
老头儿给道维比了个手指,继续唠叨:
“说来可笑,好些人是临时抱佛脚,大寺庙去得,小道观去得,山间地头那些没有名堂的野庙也不放过,为了心中所求,是见庙就拜,逮住一个算一个。您说这样的钱交给野庙,不收缴朝廷所用岂不浪费?”
道维看出小老头儿的激动气愤了,毕竟在此之前,谁都没料到民间隐藏的众多教派,不仅于百姓安定有害,竟然还囤积耗费了大量民间钱财流向不法分子,着实可恨。
看小老头儿说的口干舌燥,道维推给他一盏茶,请他润润喉,好心提醒道:
“大人,您说的贫道都晓得了,可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贫道也无能为力啊对不对,何不放到朝堂上请诸公共同商讨呢?”
小老头儿斜眼儿看道维,哎哟一声,隔着茶桌拽道维衣袖:
“我的殿下哎,您这话说的可就太妄自菲薄了,您回头和陛下美言两句,请陛下稍待两年,就两年,两年后再整顿民间那些教派,行不行?”
道维眉角轻抽,抬头瞧瞧太和殿雕梁画栋的屋顶,使劲儿抽回自个儿衣袖,心说这位老大人可真是个演技派,依您这声音,陛下就在十步开外的地方批改奏折,便是个聋子也能听到动静。
得,都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他一出家人,才不和他们凑一堆儿呢。
默不作声。
皇帝就跟真没听见似的,好半晌放下笔,招呼道维过去,十分亲切的要和他比划两下子。
“这两年朕一直勤加练习你教的太极拳,效果比太医院那些养生补药好太多了,两年来连个小风寒都不曾得,前日还带人猎了一头鹿回来,走走,今儿正好无事,去校场让你瞧瞧朕这准头!”
说起此事,户部尚书这小老头儿都忍不住流一把辛酸泪。皇帝如今六十有二的年纪,大孙子今年都十五到了能娶亲的年纪,偏生这两年跟吃了长生药似的逆生长,瞧着不仅不显老,还龙行虎步,精力一日胜似一日。
叫他这个比皇帝还小两岁的老家伙羡慕嫉妒恨却不敢表示出来。
道维听罢很是矜持的点头,实话实说道:
“就说我不能害您吧?母亲和两位姐姐这几年也在练,她们的状态您上次出宫也瞧见了,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寒暑不侵,一年到头不生病。”
要没有余答应和两位公主的实例放在前头,皇帝两年前生病后,说什么都不肯花时间精力去跟道维练太极拳的。
当时道维带皇帝出宫微服,其实就是去亲眼瞧瞧道维所说是真是假。皇帝至今还能想起那日猛然见到余答应,对方皮肤水灵灵仿似双十出头,身段轻盈,一个弱女子胳膊上挎个满满当当大篮子,却能在山林间如履平地的场景。
若不是听道维远远地喊对方娘,皇帝差点儿以为是哪里来的女侠。
总之眼前人和他记忆中的余答应没有一点儿相似地方。
当时皇帝就看呆了。
当晚表示要留宿余答应房内,余答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不过第二日一早,余答应神清气爽出门打拳去了,而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进屋后发现皇帝被五花大绑在床头,那叫一个刺激啊!
当日,皇帝便宛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催道维速速将太极拳安排上,且为了找回丢失的男人面子,自个儿硬生生抽时间每日比余答应多打两遍才行。
想起这些,皇帝喉头一哽,心说没有比这小儿子更会戳,敢戳他肺管子之人,真是什么大实话都往外秃噜,一点儿面子不给他留。
道维本身也不在乎皇帝如何想,他关心的重点,是皇帝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嗯,这里给长命百岁四个字加粗加重,突出其重要性。
因为道维的理由非常简单€€€€既然皇子们一心夺权,随着皇帝老迈,日益激烈,那就让皇帝长命百岁呗。
若是四十年后皇帝一百岁了还坐在龙椅上,眼不花耳不聋,一天花费五个时辰处理朝政,那下头的儿子们争来争去,究竟是便宜了谁?
恐怕那时候别说儿子,便是孙子都已经超龄,继任者可以直接从重孙里头挑选了吧?
这样一来,别说是大皇子,太子,还是三皇子八皇子,怕是一个不好,都要走在皇帝老爹前头,叫皇帝这个黑发人送他们白发人咯。
顺便,皇帝想做千古一帝,史书留名的梦想也达成了。
关键依照皇帝的性子,为了青史留美名,往后的年岁里,只会更加兢兢业业处理朝政,下头皇子们的小动作该是更难了。
这绝对不是记仇,也不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道维想。
第199章 结束
皇帝六十五岁生辰时, 包括太子在内的一众皇子们瞧着上头那位虽然鬓角有白发却能弯弓射大雕的父皇,心情沉重,纷纷在心里安慰自个儿:
没准儿是回光返照, 民间不是说了嘛,有些老人生命最后几年就是会有返老还童之兆, 说不定父皇就是这种呢。
等皇帝七十岁生辰时,已经五十一岁的大皇子因为骑马闪了腰无法出席宴会, 比大皇子年轻一岁的太子却没有丝毫兴奋之感,只余下兔死狐悲的怆然。
排在后头的皇子们也没好多少, 作为皇帝最小的儿子,道维今年都三十了, 其他人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能踩着太子顺利上位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
何况太子家的大儿子翻过年也三十了,朝堂上的老臣都换了两茬, 很多朝臣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这些孙子辈, 等着下注。
从龙之功惹人眼嘛,没什么新鲜的。
等皇帝过八十岁生日时,年近六十的太子因为常年心理压力过大, 心情不畅, 郁结于心, 卧病在床,没能出席, 倒是大皇子怀里抱着孙子, 和一众老兄弟们有说有笑, 开怀畅饮,半醉半醒间, 跟下头的老弟弟们道:
“二弟就是仗着嫡出身份高人一等, 从小什么都不用说, 父皇就把最好的留给他,本以为皇位也是手到擒来顺其自然的事情,结果半路出了岔子,就接受不了这种失败和落差,把自个儿给熬病了。
咱们兄弟则不然,自小就明白想要什么得去争去抢,只有争抢回来的才是自个儿的,没到手永远都不会彻底放心,这不,失去了也不觉太过悲痛。”
说着一杯酒下肚,砸吧砸吧嘴,醉醺醺道:
“再说,这不是谁都没得到嘛!皇位上那人是咱亲爹,可比是咱亲兄弟,对咱们更有利!这些年老子早想通了,就太子那家伙看不开,活该气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亲爹做皇帝,身为皇子进宫就是回家。做了错事哭一哭就能激发老子近些年越来越泛滥的父爱,没钱了进宫和皇帝哭哭穷,内务府多少能补贴点儿。
若皇位上的是他们兄弟,进宫是货真价实的求见,自小长大的地方成了别人家。兄弟可不会搭理你的哭穷扮可怜,看不顺眼了恨不能找个机会抄家禁足呢。
但,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儿说出来合适吗?
当然合适!
众人一瞅老大说完这番话,醉醺醺抱着孙子找父皇撒娇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老大的用意。
这是在向父皇表决心啊!
不愧是和太子斗了一辈子的老大,别看人长得粗狂,心眼儿真是比针尖儿还细!不能叫老大专美于前,他们也得跟上!
老大有句话说的很对,既然皇位无望,那做个父皇最宠爱的皇子,小日子不是美滋滋?
于是一时间大殿内年过半百的皇子们争抢着喊父皇之声不绝于耳,场面堪称辣眼睛。
史官勉强将之记录为彩衣娱亲。
到皇帝九十岁生辰时,大殿内单是皇帝自个儿的亲孙子,曾孙,玄孙,来孙以及各自家眷,就坐的满满当当。这种大场合大臣们还不能不见证,因此在史官的笔下,当夜殿内人群熙攘,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现场要道维来说,就跟下饺子似的。
不懂事的小孩儿哭闹,大人走动寒暄,宫女太监上菜添茶倒酒,即便已经将部分官职不显的桌子挪到大殿外头,里头还是脚打后脑勺。
彼时和皇帝年岁相当的妃嫔们几乎一个不剩,全都驾鹤西去,后进宫年纪轻的妃嫔此时又不够资格杵在皇子龙孙跟前逞威风,难得皇帝身边的位置竟只剩个已经八十三岁的余答应。
好吧,如今余答应凭借高寿将自个儿熬成了皇贵妃,但对外她一向自称沉心居士,平日里和女儿住在宫外,很少进宫,也只有到了此时,才换上一身华丽的宫装出现在众人跟前。
八十多的人了,精神头瞧着跟五六十的差不多,坐皇帝身边也不大跟皇帝有话说,乐呵呵逗大女儿郭云给她生的曾外孙女玩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