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方才张老大对他的恶行供认不讳,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承认了,在场所有人都是证人,不信你问问大家!”
客人里有不想惹麻烦的,自然不出声,可谁叫里头还有对家酒楼派来研究张师傅配方的卧底呢?卧底打死都没想到来吃个饭的功夫,会遇到这么一场大戏,当下一拍胸口,义正词严,当仁不让站出来,对警察道:
“没错,同志,刚才张老大说的我们全听见了!他就是仗着杨窝,不是,杨维人老实听话,强占人家工资数十年,这哪是个饭店厨子该干的?说是黑恶势力也不为过!
简直不敢相信,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糖水镇竟然还发生着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我看这种事张老大一个人可不敢干,就该彻查谁是他的团伙,都有谁在暗中包庇!
一个小小的饭店如此藏污纳垢,外头不知道还有多少看不见的黑暗呢,简直细思极恐啊同志!
在我看来,今日不站出来指证张老大,就是在包庇他的恶行,等同于他的同伙!”
其他人:“……”
这哪儿跑出来的愣头青?
警察都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握着他的手直呼糖水镇热心群众:
“人民群众需要你这样的好公仆!”
那人也被警察表扬的一愣一愣的,心说他作为对家饭店的少东家,就是为了扳倒这家饭店,稍微卖力了点儿,不至于如此吧?
道维被这位热心群众逗乐了,见场面一时非常和谐,除了张师傅脸色铁青外,其余人都很高兴。
他可不管食客被迫当一回热心群众出面作证,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直接当着警察的面儿,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从头到尾彻底说开。
也没添油加醋,就把这些年他都负责哪些工作,而张师傅等人做了什么,饭店老板是如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伙同所有员工把他当驴使唤,全都说了一遍。
然后问缩在角落不敢正面看人的几个:
“我说的这些你们都认吗?”
几人眼神闪烁不说话。
道维又说:
“不认也没关系,我问你们答,刘老三,装卸搬运米面粮油是你的分内之事,你知道饭店多长时间从李老板那里进一次货,一次进多少,都是什么等级的面粉吗?知道菜市场的吴老板每天送来的哪样菜最多,哪样菜最贵吗?”
被点名的刘老三讷讷半晌道,支支吾吾道:
“大米面粉一周进一次,一次进一车,是带车厢的小货车……”
道维轻嗤一声,打断他:
“别编了,米面根本不是从李老板那里进的,是隔壁镇子上的秦老板侄子亲自派送,蠢货!”
刘老三无言以对。
道维又看向钱雷,问他:
“削土豆洗菜这些活儿是你的吧?问你个最简单的,你知道饭店每天用几筐土豆,需要削多长时间吗?嫩青菜洗几遍,老青菜怎么处理?”
钱雷是饭店老员工了,早在道维来之前,这些活儿基本上他一个人包圆儿,自认一清二楚,自信道:
“旺季平均一天八筐土豆,淡季一筐半!”
道维淡定打断他的自信,提醒他看看饭店老板的脸色:
“你说的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旺季平均一天二十筐土豆都不够,都是我替你削的。”
钱雷面色黢黑。
道维视线看向清洁的张婶子,直接道:
“我就不问你,直说了,想来你也不想让老板知道,饭店规定每天至少清洁地面十次,而你连五次都没清洁够,其中两次还是我抽时间帮你干的。
至于卫生间楼梯死角这些地方,更是捡着我上厕所的功夫,把我拦在厕所门口,盯着我干完才肯放人。
但是每月清洁用品报的消耗量,是每天清洁三十次的量,东西都哪儿去了,不用我细说吧?”
张婶子恨恨瞪了道维一眼,转身朝老板讪讪一笑。
道维最后看向张师傅,轻笑一声,在张师傅满脸横肉的脸上,瞧出了一丝凶相。
很快对方就凶不起来了,因为道维说:
“作为咱们糖水镇远近闻名的大厨,没人知道你土豆切丝,胡萝卜切丝,豆腐切丝,这些考验刀工的活儿,你已经好几年拿不起来了吧?我猜就连老板都不知道,这几年你徒弟帮你打下手的真正原因,不是你为了锻炼徒弟,而是因为你右手已经做了不了精细活儿了吧?
还有你从省城亲戚手里偷回来的调料包,自以为没人知道配方,其实你前脚在香料铺买了什么,你的好徒弟后脚就跟着买了。
当然你以为你藏的很好,没人能知道你真正用了哪些料,可你不知道,你小徒弟的父母已经在隔壁镇子上红红火火开了一家饭店,味道与咱们这里如出一辙。”
在张师傅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道维漫不经心送上最后一击:
“哎,看来你是真不知情啊,外头可都传遍了,说你们两家好事将近,你小徒弟要娶你闺女呢,你那宝贝方子就是你给女儿的嫁妆。”
张师傅已经信了八成,抬手就要出门去隔壁镇子亲眼瞧瞧。
围观食客们惊呆了,这得是什么战斗力?一人打一群还占据上风,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不为过,人群中有人喃喃:
“以前咋没发现杨窝囊这么能说会道呢?他要有这嘴皮子功夫,谁还能欺负他十几年?”
旁边人摇头道:
“我看哪,这都是一时的,逼急了爆发一下,不到三天又得原形毕露,该窝囊还得窝囊!”
“对对,他这人好赖不分,也就逼急了才这样,还记得他老婆吧?多能干一女人,长的还漂亮,被他折磨成啥样了?那女人对他多实心眼儿?他都不往心里放,我估摸着这人天生的没心没肺窝里横!”
“就是可怜了那几个小的,听我老婆的三姑说她们家已经断粮了,几个大的学都不上了,给人家干活儿,换了米面,留着给小的熬米糊糊吃,我估摸着那小的活不成了。”
“也是,才出生不几天的孩子啊……”
旁人的讨论道维全听进去了,但他没当回事儿,本来就是原主做的,事实而已,他也没打算替原主隐瞒什么。
原主那窝囊样儿不值得他为对方隐瞒。
今儿若不是为了追回被强占的工资,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原主确实在这个饭店里做了很多,一个人干了四五个人的活儿,那是他怂,不敢说,不是他把这股恶意施加到其他人身上的理由。
原主不值得他洗白,当然饭店这些同事做过的恶也不值得被他隐瞒。
今天被他当面揭穿老底儿,从今往后,双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相干了。
道维说完这些,主动向警察承认了错误:
“我不该用极端激进的手段追缴工资,虽然我本人的应得工资还需要我想办法追缴回来,这事听起来就很扯淡。但是我接受警察同志的批评,保证没有下次了!”
警察被老实人噎的无话可说,转头去批评另几位当事人。
道维脱下外套,包住他的黑色塑料袋,从人群中缓缓离去。
离开前,很憨厚的问老板:
“我帮你抓出了饭店蛀虫,还及时提醒你,你家大厨独一无二的手艺秘方已经泄露,你的饭店要遇上大麻烦了,你不感谢我一下吗?”
想了下补充道:“口头谢谢也行。”
老板一口血哽在喉咙里,指着门口大声道:
“你给我滚!我要让你在糖水镇彻底没有立身之地!”
道维耸肩,迁怒就没意思了,显得格局太小,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作者有话说:
第203章 艰难开头
在这种小地方, 刚拿了一笔钱,并且那么多人都知道他身上有钱,道维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钱存银行里。
这年头街上没有普及形形色色的摄像头, 身份证信息也没有全国接通,一个放在后世只需要查看监控就能锁定嫌疑人的抢劫案, 因为技术和环境原因,最终可能会无疾而终。
街头的飞车党更是猖獗, 有经验的女人买了金耳环金项链都是偷偷摸摸戴,心里悄悄美一下, 压根儿不敢在街上明晃晃亮出来炫耀。因为街上有专门挑她们下手的团伙儿,两人一组, 一人骑摩托车,一人坐在后面专门抢劫。
快速靠近, 毫不停留, 一击得手便溜之大吉,很少有苦主能追上甚至讨要回来。
当然损失财物都是小问题,对方在抢耳环项链的时候可不会轻拿轻放, 耳环撕裂耳朵, 项链锁喉导致窒息都有可能。
所以道维眼下走在街上, 放眼望去,女人头上是花花绿绿的塑料发卡, 耳朵上是一看就假的夸张耳饰, 经济条件限制是一方面, 防抢劫也是个原因。
杨窝囊记忆中,糖水镇如此, 村里更是不得安宁。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以种地为生, 相应的每家每户都有骡子, 水牛,以及铁制耕犁,这些算是农家最值钱的不动产了。
随之便产生了以偷这些为生的小偷。
小偷白天以寻亲访友的名义去村里踩点,挑中了家里壮劳力不在家,小孩儿女人只得将大门紧闭的人家下手,随身带上麻药,一包药下去,不管是骡子还是水牛,连多余的呼噜都不打就倒下,一偷一个准儿。
等天亮主人家一觉醒来,直接傻眼,哭天抢地,但无济于事。
这还不算,村里条件好的人家,基本都要养几十只羊,养两头猪,这就更方便了小偷们发家致富。为了防止小偷下手,农村很多地方随之产生了“羊房”。
就是在羊圈外面盖一间只够一人居住的小房子,家里的壮劳力每晚就住里头,一旦羊圈有个风吹草动,立马能发现。
道维在后世经常看见网上有人讨论农村人脏,不讲卫生,地方那么宽敞,猪牛羊马却非要和人挤在一处,简直恶心死了,就不能分开养吗?又卫生地方又敞亮。
其实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农村家家户户就那点儿值钱东西,算是全部身家,恨不得栓裤腰带上。
倒是可以在宽敞处盖猪圈羊圈甚至牛圈,问题是越宽敞越人烟稀少的地方,看护起来成本越高,在自家门口,一间羊房一个壮劳力就能看住,搁在荒滩上怕是一家几口齐上阵都不行,看了东头看不了西头,守了羊圈回头发现家被人偷了。
整天围着牲畜打转,地就别想种了。
还有人在网上杠:“把家整个搬过去不就行了?”
道维都不想说那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几代人资产才完善好的房子,说搬就搬?单说一句€€€€
不给一分钱补助,平白无故把你家搬去新区,整栋楼就你一家住户,水电自己想办法,你愿意吗?
都是无奈之举。
难道农村人不知道臭吗?这就跟问一个城里人“你家六口挤在七十平的房子里不难受吗?为啥不搬家换个大房子住呀?”是一个道理了。
随着经济发展,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没记错的话,过几年全国严打,扫黑除恶专项运动,街头巷尾逐渐安装摄像头,这种事情基本上就成为了历史。
杂七杂八想着,道维一脚已经跨进了农行。
此时镇上的农行门口既没有负责登记讲解的保安,也没有来回巡视的大堂经理,只一个手持武器巡逻的安保人员。
当然更没有排队抽号的电子系统。
大家的素质也有待提高,几乎没有排队意识,防弹玻璃隔板后的柜员是不管前来办理业务的人究竟讲不讲先来后到的,谁抢在前头就给谁办理。
大堂里人挤人,存款五万就是vip客户,有行长亲自接待,不需要在大堂挤着,这种情况另说,不在普通人之列。
而大堂里挤着的大概分四类。
一类是每年到了播种季节,来农行借钱买粮食种子化肥农药的。没错,这种现象在当年非常普遍,农民种地一年到头不算他们付出的人工成本,能收支平衡够一家人花用已经谢天谢地,天灾人祸粮食歉收入不敷出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