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以为自己是替身 第14章

但是少年撑起身抬头,同样狼狈的一双脸上,眼神却依旧像最初一般明亮。

“再……咳……再来。”

他呛咳了一声,不太连贯地又重复了一遍,踉跄起身,就要去拔剑,但是任绎这次却摇头拒绝了。

姜照鱼原本兴致勃勃的表情一呆,错愕看向任绎,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拒绝。

任绎眼中又带上点笑意虽然姜照鱼看起来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稍微熟些就能发现,少年的微表情其实非常丰富。

想着这些,任绎抬手扬了一下袖子,露出了刚才被剑风扫到划出来的口子,又示意了一下那边终于偏离了圆圈位置的长剑,“今天就到此为止。”

姜照鱼明显有些意犹未尽,他觉得自己还有体力继续,但是既然任绎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强求,正要起身行礼道一句“谢过师叔指点”,却见任绎握着树枝的动作有了变,轻道“看好了。”

姜照鱼心头一跳,心中骤然升起某种预感。他甚至都来不及起身,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任绎的动作,生怕自己错过其中的细节。

眼前人手中确实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甚至姜照鱼刚才亲眼看见对方将之从树上折了下来,但是这根毫无特殊之处的树枝落到了对方手中,它就变成了剑,这种确切的认知,甚至影响到了姜照鱼所见,那一恍惚的幻视中、他好似看见任绎手中持的是一柄锋锐无匹的长剑。

姜照鱼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集中以至于时间流速都变得缓慢,还是对方为了演示给他特意放慢了速度,他清晰地看见那柄“剑”的轨迹,看着那纵横的剑气如何驯服地汇于一线,又骤然变快,宛若一道破空的流光、迅疾向前斩去。

尘土飞扬间,姜照鱼却顾不得沙尘眯眼的风险,使劲睁大了眼。

这地方虽然算是块空地,但上面也是碎石淋漓、各种高低起伏的土丘,其实并不平整,只是此刻烟尘缓缓散去,眼前却出现了一方带着微微的坡度平整到仿佛镜面的空地。

而刚才姜照鱼看得清楚分明,这一招和两人方才的拆招一样,并没有用上一丝一毫的灵力,纯粹是剑气斩出。也就是说,即便站在此处的是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凡人,也能造成如此威力€€€€如果他能用出这一招的话。

耳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声,原来是那根树枝终于承受不了这剑气,寸寸剥裂、最后化作了齑粉散落下去。

姜照鱼怔怔地看着眼前场景的时候,任绎却侧了一下头、有点疑惑的看向某个方向。

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那地方似乎有个人。

……错觉吗?

任绎拧着眉头又多看了两眼,却终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

任姜二人离开后不多久,任绎看的方向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正是本来要去找人的萧寒舟。

萧寒舟怔怔地看着原地留下的剑痕,神色有点恍惚。

阿绎以前用过剑吗?

萧寒舟不知道,他也没有见过。

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一点这种剑术造诣,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也绝非三年光景可以习得,阿绎以前就会用剑,而且剑术造诣极深。

萧寒舟一直觉得,这次西洲再见,阿绎好似陌生了很多,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并非“陌生”,而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对方。

就在几步远的距离处,那被剑削出的空地寒意上涌、渐渐地凝上一层白霜,因为并无灵力的加持,这层浅薄的霜花刚刚出现不多久就被晒化成了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半数蒸腾到空气、半数浸润到下方的土壤,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萧寒舟认识这剑意。

当年萧家老祖拿到的传承€€€€它是萧家崛起的根本,也是让萧家满门被灭的罪魁祸首€€€€就是一部剑诀。

但只一部剑诀就能系住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它自然不凡,那是当年剑斩魔龙、以身镇压之的清冉剑尊留下的传承。

萧家老祖知道轻重,从未对外人说出这一点,就连在萧家内部,也是嫡支一脉口耳相传的秘密。毕竟这件事若是暴露,窥伺萧家的恐怕就不止天€€城内家族,而是整个东洲世家了。只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纵然萧家小心的守着这个秘密未透露分毫,但这“不知名”的传承仍旧惹来了祸事。

……

可萧寒舟却未曾想,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从旁人手中看到这剑法。

阿绎他如何会的?

是因为他?是因为看过他的剑法?

萧寒舟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当年萧家老祖拿到的剑诀只是部残卷,但个中招式却已有千万种变化,他参悟了这么些年,所学也不过皮毛,而刚才阿绎那一招虽可看出是出自同源,但却并非他已学的任何一式。

若是旁人,萧寒舟恐怕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以某种手段拿到了萧家的这剑诀,但是同样的事放在任绎身上,他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往那个方向想。这不单单是信任对方的人品,而是阿绎如果真的想要传承的话,在过去的十数年间,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动手。

这时候萧寒舟想起的,却是两人初见面时,那相貌€€丽张扬的小少年的第一句话€€€€

“你的剑法不错。”

萧寒舟突然有些出神。

事实上,在将阿绎的那些照料偏爱视作理所当然以前,萧寒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困惑于对方对他的优待。

那人待他太好,好得实在超过一个陌生人的界限,好到让他忍不住心生警惕。

那时候的萧寒舟遭逢巨变,陡然从众人拥簇的萧家少主变成躲躲藏藏的过街老鼠,灭门的仇恨如此刻骨,但是在流亡中现实的磨难同样不遑多让,那时他首要的目标甚至不是“复仇”,而是“活下去”。

对于一个曾经养尊处优又一无所有的孩子来说,后一个目标已经足够他拼尽全力放弃尊严、放弃教养、放弃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东西,只是为了活下去。

萧寒舟甚至都怀疑,如果一直那样下去,他会不会变得跟街边任意一个乞儿一模一样?但是并没有,有人向他伸出了手,将他从那泥淖中拉了出来。

只是那时候,萧寒舟早就不是对身边一切善意习以为常的萧家小少爷了。

在外流亡了这么久,他清楚地明白,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得的好处、有所得必定要有所失,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里大多藏着毒药。

他警惕又抗拒着,像是被关在笼子里,蛰伏着随时准备给人一口的狼崽子。

只是他却迟迟未等到毒发。

少年萧寒舟困惑又不解,但仍旧固执地认定一切善意都是有所的图谋、等待那臆想中的“险恶真相”暴露。只是刚刚经历过人生最寒冷低谷的小少年又控制不住的沉浸于那虚假的温暖中偶尔……极其偶尔的,他会在久久无眠的夜半时分生出“即便这是假的,好像就这么死去也不错”的软弱念头,但第二日的日出黎明,他又忍不住狠狠唾弃前一夜的自己。

……

这时候萧寒舟站在空地之前,突然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那些纠结。

事实上以他和阿绎后来数次出生入死的交情,关于这一直未解的困惑他全可以开口去问,他相信阿绎一定会给他一个回答。但是少年时那“一旦真相戳破,就再回不到过去”的畏却刻在了潜意识里,他在刻意遗忘着那段记忆,又刻意回避着那个问题。

只是现在,萧寒舟恍惚生出一种猜测当年萧家老祖拿到的剑诀只是部分残卷,似乎是年代久远已经散失了,倘若散失的那些在阿绎手上,那……阿绎那时是因为认出了那剑法,出于“照顾同门”的想法才收留了他?

长久以来的疑惑似乎终于得到了解答,但不知怎么的、萧寒舟却并不高兴。

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问就只是这样?就只是因为这个?

萧寒舟手指虚虚抵在心口上,神情困惑。

€€€€那他想要的答案,又是什么呢?

第18章 只是朋友18

那日萧寒舟离开的时候说是要送些疗养的灵草丹药过来,任绎知道萧寒舟不是个随便说说的人,那之后一直在头疼怎么拒绝对方。按照任绎多年做工具人的经验,但凡占了天命之子的便宜,最后一定要还回去,区别只在于是加倍还是超级加倍。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任绎却发现对方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又忍不住奇怪起来。

这倒不是口是心非的抱有什么期待,而是他了解萧寒舟这个人,后者言出必行、绝对不会随意毁诺,像现在这种说过话后又没有音讯的状态,就变得格外反常了。

任绎在疑惑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这边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偏了下头,看向还在他这儿的燕朔云,后者刚刚睡了一觉醒过来,神情还有些懒散,但是在任绎看过去的一瞬间就侧转了下脑袋,正好和任绎对上了视线。

注意到任绎眼中的疑惑,燕朔云也没等他开口询问就主动坦白,“是我做的。”

任绎缓慢地眨了两下眼,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燕朔云也好像注意到自己刚才那话有点没头没尾,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是想问萧家主过来送药的事,是我替你回绝的。”

他这话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是任绎觉得这事情绝对比他的语气麻烦多了,这可是让天命之子改了主意的大事。

任绎诚恳地,“多谢,实在麻烦你了。”

他这郑重其事的态度倒是把人逗了笑。

燕朔云先是扑哧了一声笑出来,接着又好像觉得这事很有意思一样、越笑越是厉害,最后居然半是岔着气儿地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一两句话的事,你犯不着这样。”

任绎一开始被他笑得满脑子问号,这会儿听他这话又觉惊奇看燕朔云这个反应,竟然真的挺容易的?

他忍不住好奇“你跟他说了什么?”

提起这个,燕朔云脸上刚才还抵不住的笑意稍淡了一些。

他顿了顿,半垂下眸子瞥向侧边,脸上的表情还是上扬的,但是眼底的神色已经冷下。

他像是有点漫不经心的开口,“也没什么,只是你的体质寒凉,经脉被毁后更是如此,他送来的灵药大都偏向寒性,我只是将你的身体状况跟他说了说,又问了他一句‘这是来送药的?还是来送人上路的?’”

任绎“……”

燕朔云的语气平淡,任绎却忍不住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好、好狠。

他干咽了一口,没法想象专门过来一趟送药的天命之子当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燕朔云却突然抬头看过来。

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带着笑,但是眼底的情绪却有点冷,“怎么?心疼了?”

任绎倒是没有这种情绪。

只不过作为多年工具人的职业习惯,他在小世界内下意识将天命之子放在首要位置,凡事都要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考虑这件事对于天命之子产生的利弊€€€€毕竟工作么,个人情绪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他只要根据人设和即将采取的行动表现出合适的反应、以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就足够了。

但是这会儿剧情结束,他没在工作了。

任绎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不,没有。”

燕朔云定定的看了任绎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他这回答的真假,几个呼吸之后,好像终于看出了一个尚算满意的答案,他轻轻地笑了一声。

任绎也能察觉到他这会儿心情确实好转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趁这个机会给天命之子说两句好话。这倒不是为了萧寒舟(这可是世界意识的亲儿子,犯不着他来担心),而是为了燕朔云€€€€毕竟过往种种任务经验告诉他,和天命之子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燕朔云要是因为他对天命之子产生恶感,那他可罪过大了。

他自己找到系统后可以拍拍屁股脱离世界,燕朔云可是要留在小世界里的。要是万一后者一个想不开去找萧寒舟的麻烦,那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祸事呢。

任绎替天命之子开脱道“寒舟他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有些疏忽、不知道我体质如此而已。”

只一句话落,燕朔云的神情骤然沉了下去。

他抬起眼来看着任绎,似笑非笑,“‘不知道’?‘而已’?”

这是什么难知道的事吗?!

但凡那人曾经有一点上心,就不至于无知到这个地步。

任绎“……”

他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

任绎迟疑了一下,未免情况进一步恶化,只得把原本都到了嘴边的后半段话咽下去。

他其实还想再解释一下的,比如说“这药材可能原本是给白尽流准备的”,后者曾经身中火毒,虽然已经解开,但因救治不及时、有余毒渗入经脉,常年需要寒性药材疗养身体€€€€天命之子都把给真爱的药拿出来了,这对一个工具人来说是多大的优待啊! 真诚jg

没有任绎再进一步火上浇油的解释,燕朔云很快就冷静下来。

虽然理解方式不一样,但是他倒是很敏锐的察觉了任绎不想他继续再去找萧寒舟麻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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