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
当之无愧的桂榜魁首。
人群哗然,不少人甚至都忘了去看自己的名次,反应过来,榜下早已经人山人海。
陆黎之身怀有孕,自然不敢去亲自看榜,昨晚敢那么闹,也是这些天他的孕期反应差不多都消失了,庞大夫也说孩子稳定了下来,只要不出现大的问题,基本就会顺顺利利。
但传信的人,还是一波接着一波,姜白野一口早饭被反复打断,脾气很好,还给情敌发了点喜钱。
“同喜,同喜!”
宋浩成,易书云,“……”
“你们考得怎么样?”陆黎之舀了勺粥,吃完问道。
两人都有点破音,“你不激动吗?你好歹从椅子上站起来啊,也不知道是你考的解元,还是我考的解元!”
“我勉勉强强,中了最后一名,也是个举人了。”宋浩成道,虽然有点遗憾,但好像又有点满足?
姜白野却知道他原本的路线是前三甲的,却非要跟他家黎之一起考,哼哼,打肿了脸充胖子。
易书云倒是考了第三名,在乡试中也算是有了正经的名号€€€€经魁。
“那么亚元是屠焕闻?”陆黎之又挖了勺粥,不紧不慢地吃着。
两人都被他吃饿了,天知道他们昨个大半夜就去蹲守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那里了。
“亚元是屠焕闻,方凯源可能有点发挥失常,在我之后,但也是经魁,陈俭和吴雍同在前十之列,还有……”
所有近期结交的小伙伴都考上,两人感受到压力的同时,心情都很不错,但对陆黎之而言,相比之前院试的激动,这次主要是松了口气。
因为他完成了父亲的心愿,没有辜负严知府的教导和信任,尤其正好压过了屠焕闻,应该能让他开心一下。
考上举人,也意味着他可以给姜白野更多的底气,这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做到了一小步,没有食言。
但同样的,这才是一个起步而已。
走得越高,行得越远,他就越知道人外有人,比他厉害的更是数不胜数。
这个时候高兴还为时尚早。
“吃个鸡蛋。”姜白野将掰了一半的鸡蛋递到他嘴边,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黎之这些天吃煮鸡蛋都快要吃吐了,但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他还是一口叼住。
还没咽下去感受到噎,姜白野就又给他递了半碗红糖开水,就着另一半的鸡蛋吃,正正好缓解了不适,甜中带香,一口气喝完。
姜白野看不过眼,到底是邀了两个越发不拘小节的家伙,“可只有粥和小菜啊!”
“我就喜欢这个。”
“粥也和别人的不一样,里面竟然还有肉丝?”
吃完后,易书云才提起一件正事,“巡抚大人举办的鹿鸣宴,黎之你要参加吗?”
之所以这么问,实在是他这段时日的风言风语传得甚嚣尘上。
姜白野也没想到那天晚上的一个吻,竟酝酿出这么大的风暴,他都怀疑某人当时是不是故意的了。
果然下一句,便听他淡淡地说道€€€€
“参加,不仅要参加,我还想带上白野,麻烦你帮忙问下巡抚大人,如果不可以的话,那我也没有去的必要了。”
第101章 鹿鸣宴,大杀四方
鹿鸣宴是州省长官宴请得中举子或放榜次日,宴主考、执事人员及新举人[8]的一场宴会。
已经延续了数个朝代,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和琼林宴并称,只不过后者是宴请新科进士,等级要高上一些。
但无不是一场盛大且热闹的宴席。
今年本省准考的生员两千多名,最终录取了一百多名举人,再加上一些老举人和官员,恐怕出场人数也会十分可观,或者说,就没有人能够拒绝这么光宗耀祖又春风得意的美事!
易书云张口想劝,被宋浩成及时在桌子底下按住,“好,我想一省解元,带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
陆黎之倒也没有自持甚高,“若是为难,倒也不用争取,我只是想让一些人知道,我不去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由心头一震,姜白野更觉沉甸甸的动容。
黎之,还是那个腹黑果决、孤傲又执着的黎之。
这事一提出,自然是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尤其一些打从骨子里厌恶男风,以此为耻和觉得陆黎之反正也不会原谅,自己也确实不想跟他来往的人。
陆黎之这出,也惹来了他们的怒火,“他真是好大的脾气,真当一个小小的解元就很了不起吗!”
“还别说,真了不起。”有人暗怼,这不是考了无数次乡试得到的解元,也不是准备了好几年得来的解元。
而是人家准备了一年,不,期间还参加了治水和治疫,据说在府学里都没待够半年,几乎完全凭借自学得来的解元。
如若没在之前了解过他的才能,他们也就震惊于他的天赋而已。
但据说陆黎之准备科举只有短短几年,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要考,因而主要学学诗作作画,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这些雅事上。
而他只有区区十九岁,一个人的一生,做成一桩事,就已难得,他是数手并抓,没有一样落下,还样样精纯。
“就已经不是了不起能一言以蔽之的事了!”叹气,一片叹气,那些指责他的声音反倒显得孤立无援了起来。
但他们还是好气,“他这态度,摆明了是要和我们叫板!故意让我们难看呢,好像他不来,错在我们一样!”
“不是吗?说坏话的不是你们?散播谣言的不是你们?还说陆黎之有好几个姘头,又说他那姘头是倌馆里的,如此羞辱于人……”乃至更过分下流的言论,他们都无法宣之于口。
“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这般容人之心都没有!”
“你们猜,朝廷为何允许两名男子通婚?”读书人也不尽然都是迂腐的,相反,他们开阔了更多的眼界,也有不少人心胸极为宽广。
“最起码,潜安和我们相处时,就是个堂堂正正的正常男人。”
“就连他之前乡试沐浴更衣,恐怕也是为了大家的名誉考虑,才那么说……”
如此,越来越多的人帮着陆黎之说话,哪怕官员之中也有人有非议的,最后巡抚大人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一省的鹿鸣宴,连解元都不在,有何意思?何况他要带来的人可是陛下亲自封赏过的!也不知那些酸臭的文人哪来的傲气,若不是他们和那回春堂,开春那场时疫扩散,还不知会影响多少人!”
搞不好,他这个巡抚都得贬谪,毕竟是他辖下之地,没想到这事甚至都没让他出马,就被姜白野等人解决了。
对此,巡抚大人还是很感激的,没有这场鹿鸣宴,他也要邀请他们一叙,聊表感谢!
就在省城官府派的仪仗队,抵达宣河府传信报喜之时,这日,鹿鸣宴也在多方精心准备之下,于城郊一座闲置的府邸园林里举办。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鹿鸣宴以食为主,食又以鹿肉为主,寓意着“禄”,辅以文人之间的交流,席间不仅唱《诗经€€小雅》里的鹿鸣诗,还跳魁星舞,很是热闹非凡。
可当看到陆黎之一个人行来,不,他身边其实围绕着一大堆跟他交好之人,但唯独不见那位姘头,呸,伴侣,大家都惊讶了一把。
这事之前可闹得不小,巡抚等人不免询问一番。
陆黎之拱手作礼,“鹿鸣宴是科举的重要流程,也是我们举子文人的重大宴会,他说,这是我们的场合……等我们差不多了再过来。”
其实姜白野说了很多,大意是不想扰了他们的雅兴,倒不是说他和陆黎之的关系,而是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大剌剌地出现在这样庄严的场合。
科举文人的圈子一向重视礼仪和规矩,黎之为他这般不惜得罪一大票子的人,姜白野又怎会不去替他考虑。
众人听了,别说那些本就不排斥他们的人,就连原本皱着眉觉得兴致缺缺甚至还想早点退场的人都有些滋味难明。
倒是他们气量小了。
恶感褪去大半,一种说不出来的羞愧和感慨袭上心头,让他们沉默半晌,有人终是难过自己心里那一关,亲自上前跟陆黎之道歉。
“是某狭隘了!”
“二位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祝福二位!”
这一日,姜白野虽然久久没有出场,但他的名字在各个角落里都有响起,不再是轻视鄙夷的姿态。
而更多的是另眼相待。
当这些心高气傲的文人正视起一个人,他们会轻易发现这个人之前做过什么,有什么厉害之处。
越是议论之下,越是发现,此人,从不同的方面,并不输于天赋异禀的陆黎之。
姜白野得到重视,以他为话柄嘲讽看轻陆黎之的人也少了许多。
陆黎之却开心不起来,他不想让姜白野受半点委屈,哪怕一丝退步都是对他的不尊重。
因而接下来的文斗,便成了这些人的修罗场,陆黎之大杀四方,风格大变,直接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将他们比得恨不得立马爬回家,重新从四书五经读起。
“黎之好可怕!”易书云咂舌瑟瑟发抖,甚至已经到了敌我不分的地步。
“我可是他们坚定的站队者,没少帮他们说话呢,姜白野不来,我还劝了两句……”正说着,看到陆黎之朝这边看来,他赶忙缩到了一扇屏风后面,生怕被陆黎之点到,到时候当众出糗。
这一举动之下,发现他身后的并不是宋浩成,而是另一个躲在他后面的人。
这人之前没少贬低姜白野的商人身份,易书云眸光一闪,悄悄搬着屏风挪了个窝,这名男子没反应过来,顿时暴露在陆黎之的眼底。
“啊,我认输!”
场上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大概就是屠焕闻了,却也有些哭笑不得,他要被掏空了。
有不想认输的人不断向他请求救援,如此,他们这么多人呢,却干不过陆黎之一个。
巡抚等官员看着这一幕,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今年的鹿鸣宴,真是别开生面啊!”
“可以载入史册的程度了,你们刚才把潜安那些诗作记下来了吗,原来他最佳的创作状态是愤怒,这真的是金句频出,佳对连连啊!”
就在所有人都叫苦不迭,连屠焕闻都想借着三急开溜之时,满身煞气的陆黎之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如春风化雨,整个人一下软和下来。
众人朝着望去,当看到那道陌生的高大身影,心里迅速想到一个可能。
有个人竟口不择言,招手大喊:“救星,我们在这里!”
呜呜,这哪里是救星啊,这分明是魔鬼的克星!
魔鬼神色柔和地伸出手,“你来了。”
姜白野原以为他们已经喝得倒下一片,还有点担心黎之会不会被劝酒,没想到是倒下了一片,不少还藏在桌案底下。
“怎么了?”姜白野顺势牵住他的手,如此自然,温情,众人看到这一幕也不惊讶了,只有一种魔鬼要被收服的欣慰。
“没什么,忙到现在,饿了吧?”
姜白野这大半个月在省城也不光陪着陆黎之,他还在这里开了个之前就准备了许久的药坊,这些天没少和派到这边来的丁跃对接。
明日又是一场开业,故而来之前他也很忙。
姜白野拜见了在场的所有官员,巡抚大人对他格外关照,问了他不少医药坊的事,这里面涉及到他低价卖药,如今一年的努力,几乎将同行的药价都打了下来,惠及到不少百姓,也是功绩一件!
“这是应该的。”姜白野谦虚道,反正他也没少赚就是了,提高了产能和效率,走质也走量,逐渐稳住市场的大头,再加上有陛下的御赐字号,回春堂在前面带飞,已经没有多少药坊能与济春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