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煦元行踪不定。
找到他的时候,那人正在星球最大的一间酒吧之内,恰好今日周末派对,群魔乱舞。
准确的说,是闻煦元先见到了崔碧灵。
这地方是闻家的地界,他一出现就有人与闻煦元提起。
“他今晚过来了,是谁邀请他了吗?”
“谁的胆子这么大?”
€€€€通常而言,这种夜间混乱场合,圈子里默认了不会叫上崔碧灵。
鉴于皇子和闻家继承人的复杂关系,这些Alpha们都心情各异与崔碧灵保持适当的距离。
与闻煦元走得近的,都知道他对那人的态度很微妙,从前关系很亲近,后来似乎渐渐不往来了,但即便如此,他不允许别的Alpha和崔碧灵走得太近,更遑论参与这种酒吧派对邀请。
今年又传出来关于两人联姻的新消息,但他们也不怎么在一起出现。
如果有人问起他俩的关系,闻煦元还是那个说法€€€€朋友、竹马,问多了也会不耐烦。
他们不是暧昧意味的关系,只是朋友,联姻则是家族的安排。
这么说也不是不可能,世家联姻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但熟悉他俩的友人也都犯嘀咕,真的是朋友吗?谁家朋友有这奇怪的占有欲。
……
闻煦元拿了杯酒,一抬眼,隔着人群一眼瞥见远处一个黑头发的少年,正俯下身与桌前的一个男人掷骰子,黑发垂落,在这个角度遮住了眉目,只能见到细白的十指抵在下颌和嘴唇,似乎是在思忖,从微翘的鼻尖到下颌、喉结和锁骨,连起来一道漂亮流畅的轮廓线。
他长着一双苍白瘦削的手,从下颌挪开,雪白指尖一点桌上的骰子。
在他四周已经围了几个Alpha,热络地教他怎么猜数字怎么玩。
其中一个热情得,几乎快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崔碧灵对骰子有兴趣,接受了Alpha的邀请。还未弄清楚规则,身后传来了一把熟稔的低沉嗓音。
“你怎么在这里?”
闻煦元的声音。
与这把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小道惊呼,从刚才那个把手搭上崔碧灵肩膀的Alpha嘴里发出来的。
Alpha之间的场合,有时候甚至不必动手。闻煦元在圈里也是头一份的,不论是哪方面,家世,人缘,躁郁和暴力程度。
在这地界,大概只有崔碧灵完全不怵他。
崔碧灵正在观察骰子摇晃的声音和痕迹,没有分神去看身旁的嘈杂。少顷,他才转过去对闻煦元说:“请你帮个忙。”
他旋即对上一双锐利审视的凌厉眼睛。
这双眼睛的瞳色很浅,右边戴着单片镜片,眼瞳在冷光下乍一看也像是金色。
“难得你找我帮忙,怎么了?”
“只是找几幅画。”
他说完,又垂下眼帘去看咔啦咔啦摇晃的骰子。
一见到闻煦元过来,又发生些小事故,桌子边上的Alpha们就自觉而遗憾地散开了。何况待在这圈子里的,没有不知道这两人关系奇怪的,他们只在远处瞥着二人。
那位殿下一脸冷淡又专心致志地摇骰子。
在他身旁,闻煦元坐在桌沿,依然斯文得体,倒没说什么。
有个他俩的熟人站在远处看着,摸了摸下巴说:“他俩就挺怪的,是吧?”
桀骜者的温柔,本就是奇闻了。
如果是谈恋爱倒可以理解,但是两人至今也只是朋友,究竟是没开窍,还是有别的原因?
崔碧灵不知道自己和闻煦元又被摆在一起议论。他玩腻了骰子,才得到边上那位的答复。
金发的Alpha咬着烟,缓缓吐了个烟圈,但也没多问:“你收那些东西做什么?以前不见你有艺术品爱好。”
“现在有了。”
“我是可以帮你找。”
“需要报酬吗。”
“先赊着吧,我送你回去,别在这里待着。”
在保镖找到他之前,他就被闻煦元送到酒吧门口。
酒吧外面起了风,十二区昼夜有些温差,他一下子觉得冷。
离得近,鸦羽似的黑发在呼吸间与被风吹散的金发纠缠在一起。
崔碧灵肤色很白,面无神情,十足是一个眉目精致的病弱冷美人。
他以前喜欢待在首都的实验室,观察那些玻璃里的活体雄虫。
闻煦元如果在假日找他,不必问也知道去实验室。
崔碧灵对酒吧之类的娱乐没有兴致,只是为了找他才特意来这里。
“下次你想让我做什么事,直接去庄园找我。”
闻煦元将他送上车,俯身与他说。
“为什么?”
“刚才那些Alpha都在看你,”他笑了下,弯起的蜜色眼瞳氤氲着锐利的色泽,“我是真不喜欢他们的眼神。”
在他看来,崔碧灵身边的追求者们都不怎么样,包括他的Omega弟弟。
从童年时代起,他们就是关系亲密的竹马,直到现在也是朋友。
闻煦元见过很多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妇,大多都对彼此厌烦。
自己身边这位竹马,与其和一群陌生AO往来,倒不如和自己订婚。
……
次日。
音乐系教学楼与礼堂挨着。
每逢在这个时间点路过这里,崔碧灵总能听见悦耳的高音,唱的是歌颂新月神的古老歌谣,高亢而空灵。
新月啊,请您庇佑我
我与我的情人
永恒的长久
飞舞的巨龙从此沉睡栖息
他不免想起系统曾提到的原著剧情走向。
在他身死、地方立宪军团夺权之后,皇室多半因为政变成为傀儡吉祥物,不知道那一代活下来的皇室成员们是否仍能履行控制巨龙的职责。
他也很久没有见到小龙了。
学府的Beta宿舍在礼堂右侧,上课时间几乎没什么人。
电梯缓缓闭合,上升,一直到了十二层。
学院的单人宿舍并不大,摆放着一个大的玻璃缸和过滤工具已经很占地方了。
这时光脑传来了新消息。
€€€€原来你在学校里^^
€€€€我去找你
闻煦元又想做什么?
转念一想,大概是因为那件事。
他回复:“好。”
崔碧灵拿了本书坐到床上。
门被叩响,步野雪再次推门而入。
柜子亮着盏灯。
崔碧灵倚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绿皮旧书,翻开一页,全是一行行复杂的异形文字。
宿舍的单人床窄而薄,坐了第二个人就显得逼仄。
步野雪坐在床沿,也支着下颌望着他手上的文书本,一头蓝发半湿,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离得近了,能闻到苦味和酒精混杂的气息。
像是醉了酒刚醒。
“怎么来找我了?”
崔碧灵说这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分神在研究文字翻译,语气寡淡又轻缓,因为面色苍白,又像是困倦。
步野雪知道他喜欢这些。
从前还在首都星的时候,崔碧灵大部分时候都在研究所实验室、图书馆,他分析切割的虫族肢体、晦涩古老书本,有一段时间格外狂热,不免令人怀疑他是要做学者。
但帝国的皇嗣从没有不上战场的,今年已经有几位在虫族爪牙下挣扎着死去。
步野雪瞄了几秒就移开了,他抬眸盯着少年微蹙眉的脸,问:“是你找我来的。”
他的瞳色比寻常人的更深,不笑的时候,显得眼神很阴沉。
崔碧灵看了几段,合上书。
“喝酒了?”
“喝了一点。”步野雪倚在边上,顿了下说,“我昨天在异种城市。”
崔碧灵从不会过问人鱼的行踪,他是在泳池或者军火仓库都一样。
在异种城市偶遇之后,步野雪反而会主动和他解释起行迹。
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的尾巴怎么样了?”
步野雪双腿和尾巴留了一点儿伤痕,自称在前不久一次回海底的时候被海鲨攻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