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员茫然的走进了对接门,几秒钟后反应激烈的退了出来,牙帮子哆嗦着,声音颤抖:“快,快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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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
接近零点,大剧院依旧灯火辉煌。春秋大学文学艺术学院的副院长刘教授的作品《国王的葬礼》今天在这里首映,刘教授出身不凡,更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文学大家,近来他年纪渐长,很少再有作品问世。据说《国王的葬礼》是他收笔之作,由桐垣小姐主演,讲述了一位国王被刺杀后,他的妻儿、大臣、军队乃至是奴仆,为了权利而明争暗斗的荒唐故事。故而今夜,各界名流几乎都来捧场。
基因控制总局执行委员会次长王成瀚也来了,奇怪的挽着他手臂的并非是王夫人,而是一位温婉娴静的少女,一番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是次长千金。
“令夫人为何没有一起过来?”有相熟的人询问道。
王成瀚挤出一点有板有眼的笑容:“她去了边境的小星系采集矿石样本。”
“原来如此,”熟人颔首,夸赞,“王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动人了。”
少女含羞笑了笑,礼貌的说了声“谢谢”。
熟人走开,王小姐低声问父亲:“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了,”王成瀚看向金色大厅深处,那里有着不少熟悉面孔,包括赫局长等等,他有些心不在焉的道,“中午你在学校,她说已经到卡斯特拉附近了。”
“上次通讯的时候妈妈说的那件事,”王小姐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大情愿提及这件事,“您知道我说的什么事吧?拉莱叶那孩子,我在终端里看到她几次,也说过话,总觉得她有点傻气,妈妈真的要收养她吗?”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王成瀚的目光还没有离开,赫局长就看见了他,遥遥的举起酒杯朝他示意,算是打招呼,王成瀚点了点头,对女儿道,“等你母亲回来再决定要不要真的收养拉莱叶。”
王小姐的嘴角朝下撇了撇,大概是心有不满,而王成瀚见赫局长依旧看着他,只好往那边走了过去,边走着,又朝女儿补充了一句:“你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就算你不支持她收养拉莱叶,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她。”
见王成瀚过来了,赫局长露出随和的笑容:“我倒是忘了,王次长也是春秋星系人,来观看刘教授的作品说得过去。”
王成瀚平静的道:“您说笑了。”
“勃朗宁总长违背纪律擅自在锡林投放粒子炮,”赫局长慢条斯理的抿下一小口金色的酒,“我准备停他三个月职,由你来暂代总长位置如何?”
王成瀚没什么起伏的道:“您的决定我不该干涉。”
赫局长呵呵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
“我真的搞不懂我妈妈为什么要收养一个偏远小星球的孤儿,”王小姐抱怨道,“如果是因为可怜她,找个没有孩子的家庭收养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收养。”
“因为王夫人是一位善良的女士,肯定不会忍心那孩子没有人关爱。”
和王小姐闲聊的是个优雅美丽的年轻女郎,她一袭白色礼服,柔顺的栗色长发,气质高雅温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王小姐嘟起了嘴,“艾黎卡,拍完了《传薪者》这部电影,你应该会在首都星留一段时间吧?”
被叫做艾黎卡的女郎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题,露出微微的笑容,道:“还是叫我桐垣吧。”
王小姐茫然的歪了下头,不太明白这位穆赫兰大小姐为何坚定的要对外称自己的艺名,而非本名艾黎卡€€穆赫兰。
片刻,王小姐被父亲叫走,他看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桐垣微微点头,道:“代我向穆赫兰元帅与夫人问好。”
桐垣道:“您的意愿也是我的意愿。”
王小姐离开,休息室的走廊却并未安静下去,那些个贵妇小姐闲聊的窃窃私语声时断时续的传到桐垣的耳朵里,她静静立在原地,听了几分钟。
“桐垣小姐的场子,穆赫兰夫人竟然没有来?”
“……我家那位的意思,小穆赫兰的舰队遇险,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呢!”
“那是,亲儿子下落不明,侄女算什么?”
“小穆赫兰公子这次要是凶多吉少……元帅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助理站在桐垣身后,小心翼翼的道:“桐垣小姐,夫人刚才又通讯过来,让您早点回家。”
桐垣微微侧首,穹顶的灯影打在她精致完美的侧脸上,一时一时变换着,变换着,竟然光怪陆离起来。她灰色眼眸温柔流传,嫣然的生出几分摇曳的、危险的艳色,可不过一瞬,那艳色便不见了,她垂下眼帘,温柔的道:“哥哥不会有事。”
她面前无人,所以像是对着空气说话,古怪得很。
继而,她抬起手对着身后的助理一招,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雪白墙壁上投射出一条一条诡谲细长的影子,桐垣漫声道:“不要将刚才听到的话告诉舅舅和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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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凌晨楚辞也没有睡着。
他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几乎没有过失眠的情况,哪怕锡林被辐射雨包裹,哪怕那天晚上二厂被炸,或者是在落水集刚刚遭遇完一场突发的基因异变,他也依旧可以睡得着。
但是今天没有,他无比清醒,脑袋嗡嗡作响,像有一千只蜜蜂在他耳边吵闹。他一直睁着眼睛,西泽尔也醒着,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外面似乎传来了一些响动,旅馆的隔音并不非常好,而深夜里又没有别的声音,因此一点响动就听得非常清楚。
西泽尔思忖着要怎么样和楚辞说精神力的事情,楚辞忽然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应该是港口,”西泽尔猜测,“晚上如果有船进港,港口的机械都是不停止工作的。”
楚辞“哦”了一声,又问:“那盏灯为什么碎了?”
“精神力,”西泽尔叹了一下,道,“是你的精神力失控了。”
顿了一下,楚辞疑惑:“精神力?我的?我为什么会有精神力?”
“这很正常,”西泽尔坐了起来,黑暗里注视着他,“每个人都有精神力,只是存在于强弱和是否可操纵的区别。基因学家将精神力的强弱程度分成五个等级,这是天生不可逆的;而精神力操纵是可以后天训练的。
“第一次精神力的外现叫做‘觉醒’,而影响精神力觉醒的因素有很多€€€€”
“情绪就是其中一种?”楚辞淡淡的问。
西泽尔回答:“并且是影响程度最深的的一种。”
“我懂了。”楚辞盯着天花板,“这有什么用?”
精神力有什么用?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西泽尔慢慢道:“最直观、最为人们所知晓的作用,是驾驶星舰和操纵机甲。”
楚辞点头:“还行。”
西泽尔笑了笑,继续道:“精神力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如果你能很好操纵它,它会帮助你完成很多事情。比如联邦最好的胸外科手术医生斯坦福教授,他的精神力造诣就相当高,精神力可以帮助他操纵很多高精度的医疗仪器。”
“哦,那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拜访他。”楚辞无意识嘀咕了一句。
“你想成为一名医生?”西泽尔问。
楚辞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声道:“不想。”
他那样躺着,再没有说话的意思,西泽尔只好又躺了回去。小孩子忽然觉醒精神力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楚辞的精神力等级应该很高,这并非一件坏事。但是他想起,楚辞觉醒那一刻所造成的破坏范围和他眼睛的变化,总觉得似乎不止是天赋优越这么简单。
后半夜港口传来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但是楚辞依旧没有睡着,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在这样凝神屏气的安静里,楚辞好像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下意识的坐了起来,发现西泽尔似乎也听见了,他对着楚辞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几秒钟后,屋内的通讯晶屏上就显示出有人来找。
“空间站管理局?”楚辞看着屏幕上显示出是三个穿着制服的人影像。
西泽尔打开了房门。
原来旅店老板也跟在后头,喋喋不休的道:“我就说了,这只是两个孩子,这种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走在最前的那个管理局调查员原本一脸不耐:“你们是钟楼号在利亚星附近救济的?”
西泽尔点了点头:“是。”
“钟楼号出事了,”调查员道,“需要你们过去管理局做个笔录。”
他看了楚辞一眼:“这孩子也要去。”
凌晨4点,空间站管理局内却灯火通明,似乎有大事发生。楚辞一言不发的跟在西泽尔身后,一直到走进了一间类似于审讯室的房间。
“把你们从上到钟楼号的经过全都讲述一遍,不能有任何遗漏。”
西泽尔看着那个询问的调查员,道:“钟楼号发生了什么?”
那调查员不耐烦地道:“问这么多作什么,回答就是了。”
“我们有知道的权利。”西泽尔平静的道,“不了解前因后果怎么知道你的问题该从哪些侧重点回答?”
旁边另外一个年级更长的调查员吁了一声,对西泽尔道:“知道了反而不好。”
他用目光指了楚辞一下,“小孩子,要做噩梦的。”
西泽尔道:“看来事情不小,钟楼号到底怎么了?”
老调查员叹着气,道:“都死了。”
楚辞一时间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初步排查过后的结果显示,钟楼号载乘一共87人,全部遭遇袭击死亡,案发现场就在钟楼号里。凶手手段极其残忍,现场惨不忍睹,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老调查员脸上的神情疲倦而后怕:“本不该告诉你们这些,但是事态很严重。”
楚辞和西泽尔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视和震惊。
第18章 狼外婆与红帽子(上)
“都遇难了?”楚辞惊愕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老调查员一时间没有注意到问话的是楚辞,便道:“就在前不久,港口没有接到钟楼号的通讯官的定位报备,但是船却自己进了港,要不是我们的接引员和对接员反应快,恐怕就是一场撞击事故了……”
楚辞回头,看着西泽尔道:“如果船上的人都遇难了,那么是谁驾驶飞船到这里的?自动巡航系统?”
“是,”西泽尔若有所思的解释,“自动巡航系统的人工智能接不到指挥官的命令之后会自己判定对飞船对有利的避险航线,钟楼号应该没有航行出去多远,所以自动巡航系统直接定位回到了空间站。”
“也就是说他们遇袭的位置距离空间站不会太远?”
西泽尔的目光落在老调查员的脸上,几乎是平静无波的:“不如去看看钟楼号的航行日志。”
老调查员“啧”了一声,大概是觉得这两人的反应有些出乎预料,寻常的孩子恐怕早就吓的哭出来了。
他很惊讶的问楚辞:“小家伙不害怕?”
楚辞垂下眼眸:“我从雾海来的。”
老调查员愣了一下,摆手:“来做笔录吧。把你们是怎么被钟楼号救起、在钟楼号上都遇到了什么人详细回忆一遍,时间点尽可能的精准。”
西泽尔牵着楚辞的手去旁边做笔录,没一会进来几个年轻的外勤调查员,全都一脸恐惧未消。其中一个无精打采的道:“老莫森,我们刚从那艘船上下来,现场保护的很好……”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在场众人都已经露出了忌惮的神色。现场之所以保护的那么好是因为那艘船根本没有生还者,这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证人找到了吗?”年轻调查员问道。
老调查员指了指西泽尔和楚辞:“就是这两个孩子……但是他们恐怕也提供不了多少有用信息。”
“我们总得找出点信息来,”外勤调查员嘟囔着,从终端里调出来一张人员名单,对西泽尔道,“看看,确认一下?”
西泽尔道:“从我们被救起到下船一共不到十七个小时,直接接触的只有三个人,这份名单我没有办法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