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科洛才回复讯息说,昨天晚上有紧急任务,一直忙了个通宵到今天中午,他人快没了。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不知道从哪条道儿上传来了消息,首都星调查局联合警方昨天晚上捣毁了敏斯特一个历史上最大的走私违禁药物犯罪集团。而沈昼从科洛零星的、模糊的自眼中推测出来,这个走私集团正和他们之前调查到的地下走私通道、吉尔€€佩内洛的俱乐部等等一系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吉尔背后的大老板是詹妮斯€€简,”楚辞的眉毛挑的高高的,“难怪她昨天晚上那么紧张。”
“你们昨天晚上还见到她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科洛嗤之以鼻地问,他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这次能牵扯出她来,没想到也是一招弃车保帅。”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喏……”沈昼感叹着,将菜单拉到了楚辞面前。
楚辞随便点了几道菜,又给他推了回去,科洛接着道:“我昨天晚上跟着去了仓库,看到一大批那种三号镇定剂。”
他“啧”了一声:“你们上次不是说这玩意儿只有官方生产渠道才会供应吗?这么多他们是打哪来的。”
“这你得问他们去,”沈昼嘘道,“我怎么知道。”
“这案子没什么可调查的余地,”科洛看向了宋询礼,目光里满都是幸灾乐祸,“接下来可有你们忙的时候。”
宋询礼默然不语,但是眼风一扫,刮了他一下。
科洛哈哈大笑:“小宋啊小宋,这时候你就应该庆幸自己还年轻,不是大区检察长,要不然你就等着焦头烂额吧。”
“为什么?”楚辞问。
“因为上面会打招呼,”科洛解释道,“这些人被捅出来就只有死的下场,既不能再牵扯出其他事端,又不能在程序上看出端倪,这就是大区检察长和法官会头疼的地方,这是个烫手山芋,小宋,你能不要碰,就别碰。”
“碰不碰不由我。”宋询礼平静地道,“而且你不是也说了,这是大区检察长该头疼的事情,我只是个小的分区检察官而已。”
“诶,你有点志气,”科洛把酒瓶往他面前推了推,“我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做副局长呢,你做个大区检察长怎么了?”
沈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才想做副局长,能不能有点志气?”
“怎么着,副局长的级别已经配不上你沈大律师了是吗?”科洛往后仰靠在椅子背上,邪里邪气地道,“那你以后不得当总统?”
正襟危坐地宋询礼给自己和沈昼各倒了一杯酒,给楚辞倒了半杯,神情端肃得像是在法庭之上,他将酒杯放在沈昼面前,道:“我觉得可以,等老沈当了总统,就提拔我做大区检察长。”
科洛笑得直捶大腿:“那我不当副局长了,我得当个正局长。”
沈昼笑着骂:“喝酒之前你们是联邦的,喝上头了联邦都是你的是吧€€€€小林你少喝点,当心我给你哥告状。”
“我喝这个和喝水没什么区别。”楚辞耸了耸肩,“我没什么想当的,等你当了总统,提拔我哥当个元帅吧。”
“放心,”沈昼说,“你哥不用我提拔未来也是边防军元帅。”
这顿饭一直吃到半夜,散场的时候科洛喝得酩酊大醉,宋询礼也有些站不稳,但他神志还是清明的,沈昼把车开过来,他还操心着要这么把科洛挪到车里去,结果没等他说出一句话来,楚辞已经像拎包裹一样提起科洛将他塞进了车里,回头问他:“宋检察官,你要帮忙吗?”
宋检察官沉默了一瞬,道:“不用了,谢谢。”
躺在车后座的科洛嚷嚷着头疼,沈昼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无语道:“你说你是不是欠得慌?昨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还喝酒,让你少喝点你还不听,怎么,这辈子没喝过酒是吗?”
“这不是,”科洛恶心地呕了一声,在沈昼的警告声中,恍然地道,“难受吗。”
“难受什么?”
“有一个小孩儿,”科洛断断续续地道,“边境……边境来的,和你一个星系,什么都不懂,十来岁,帮那群人运东西……这次也被抓了,不被用来顶罪的话,估计也要十几年才能出来……他一辈子都毁了。”
“这种事还少吗?”车子“唆”一下飞了出去,霓虹映在夜色上,深浅不一,光怪陆离,沈昼的声音显得虚幻起来,“你平时没见过……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了?”科洛高声呼喊,“我要是没良心我为什么要做进调查局!”
但他的声音逐渐低迷:“……但良心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更不能,拯救谁。”
他停下絮絮叨叨地呢喃,车厢里有一瞬间的寂静,而后,宋询礼忽然道:“能。”
“什么?”科洛问,他大力地拍着宋询礼的手臂,“小宋啊,你可是要当大区检察长的人,怎么话都说不清楚……”
宋询礼道:“到底是谁说不清楚话?”
沈昼奉劝:“不要和醉鬼争论。”
科洛对宋询礼道:“当然是你。”
宋询礼固执地回:“我看是你。”
沈昼还要再劝,楚辞戳了一下他胳膊:“不要和醉鬼争论。”
沈昼看了一眼后座,果断地回过头来,去看自己的终端。喝酒的时候没有注意,信箱里多了一条陌生的留言,来自王斯语:
【我想找你聊聊。】
第449章 王副局长和钟楼旧事
等将两个醉鬼都送回家,沈昼和楚辞进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四时,沈昼也喝了不少酒,他换掉鞋子就合衣躺在沙发上,手背贴着额头,似乎很疲惫。
“你到底喝了多少?”Neo嫌弃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我在里面都能闻见酒味。”
“没多少,”沈昼扯着声音答,“你看小林,一点事没有。”
“我说过,我对酒精、麻醉剂、镇定剂这些东西免疫,除非喝高浓度的烈酒,否则我不会有事的。”
沈昼却立刻抓住了他这句话的关键所在:“所以你还是能喝醉的,只是因为我们平时喝的酒浓度太低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了起来:“懂了,下次灌你烈酒。”
楚辞十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去厨房拿了一瓶冰水,沈昼依靠在门框边缘,笑眯眯道:“帮我也拿一瓶。”
“我倒在你头上帮你清醒清醒?”
“不用了,我现在很清醒。”沈昼说着,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又很好奇地道,“不过,既然你知道自己喝烈酒才会有反应,难道之前你喝醉过?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展开说说。”
楚辞回过头,看上去很想把手里的水瓶扣在他脑袋上,他风平浪静地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吗?”
沈昼立刻开溜:“知道,话多的人,我撤了,晚安€€€€,不,早安。”
楚辞将水瓶捏的“嘎巴”响。
不一会,沈昼从盥洗室里出来,见楚辞还坐在沙发上,不禁好奇道:“你怎么还不去睡?”
楚辞道:“我后天回北斗星了,提前给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忘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我明天€€€€不,今天白天要去见王斯语一面。”
六个小时后。
楚辞坐在沈昼的车子副驾驶上,不耐烦地道:“你去见王斯语就去,拉上我干什么?你还怕她真的杀了你啊。”
沈昼真情实感地道:“是啊,所以要带上你保护我。”
楚辞冷落地道:“放我下去,我动手很贵的,难道要我白做的你的保镖?”
“好吧,”沈昼收了嬉笑的神色,道,“我猜她会说她母亲那件案子,你对钟楼号当时的情况比我熟悉,带你去是为了判断她有没有说谎。”
沈昼和王斯语约在中心城边缘的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环境静谧,私密性很强,他们到的时候王斯语已经到了,侍者引着沈昼和楚辞去了她的包厢。
“沈律师。”王斯语轻微颔首,待看见沈昼身后跟着的楚辞时候似乎有些惊讶,“林也来了?”
“嗯,”沈昼道,“您不用顾忌,林知道这整件事。”
王斯语更惊讶了,但是她脸上的疑惑却藏得很好,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沈昼和楚辞坐在了她的对面。
三人静默了一秒钟,沈昼先开口:“王医生,你想找我聊什么?”
王斯语的上齿紧紧扣着嘴唇,这个时候她不再掩饰神情中的茫然无措,显得有些慌张,声音发哑:“你知道前天晚上的事情了吗?”
沈昼略一停顿,道:“走私团伙?”
王斯语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道:“看来你知道,的确……你在调查三号镇定剂,消息应该很灵通才是。”
“相比起我,”沈昼的语气依旧和缓,“你的消息不是更灵通吗?连我在调查三号镇定剂都知道。”
王斯语挺了挺脊背,道:“林去询问的那个女学生,是我师姐带的。而且三号镇定剂大部分都是我们医院批复转给实验室的,这一点我最清楚。”
沈昼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
他不再接话,王斯语不得不是继续道:“所以我想,你€€€€”
沈昼不轻不重打断她的话:“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王斯语皱着眉头,看了他几秒钟,咬牙道:“我想请你帮我,帮我调查我母亲遇难的真相。”
沈昼似乎早有预料,听见这个请求并不非常惊讶,只是道:“我说过,你母亲的亡故和这件事无关。”
“不,”王斯语压低了声音,但她的语气非常强烈,就像是压抑已久的人重见了天日,明明日光刺眼,她却还是费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迸裂一般瞪着沈昼,“有关,我发誓有关!”
“但我不知道,”她的眉头皱得越紧,几乎要揉成一团,“我不能确定,我已经快要被这件事折磨疯了,我没有办法了€€€€”
“你不要激动,”沈昼将咖啡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要不你先喝点东西?”
王斯语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浓郁苦涩的咖啡香气在空气中蔓延,她的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轻声道:“抱歉。”
“我只是……”她放下咖啡杯,似乎在斟酌用词,因此说话很慢,“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将这些东西告诉一个陌生人€€€€请原谅,我们虽然见过几面,但确实称不上熟悉是。”
“那么,”沈昼问道,“是什么让你选择了,要找我这个‘陌生人’来讲这件事?”
王斯语轻轻呼出一口气,呢喃道:“我没有别的选择。”
“前天晚上,被抓捕的走私团伙就像是一个警钟,”她说道,“让我感觉到了紧迫,我觉得如果再没有进展,我就不能再找到我母亲死亡的真相了。”
真相。
听见这个词,沈昼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在她眼中,燃烧着焦灼的火焰。
“你很着急?”沈昼道。
“我觉得他们在一步一步清除掉所有痕迹,”王斯语低声道,“慢慢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们做过什么,也没有办法再发现€€€€”
“他们,S俱乐部?”
王斯语迟疑着,点了点头。
“回到最初的问题,”沈昼微微偏头看了楚辞一眼,但是楚辞神情岿然不动,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继续道,“你为什么会认为,你母亲的亡故和S俱乐部有关?”
王斯语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父亲。”
这让沈昼和楚辞都有些诧异:“王副局长?”
“嗯。”王斯语沉沉地点了一下头,眼眸中笼罩了一层凄风苦雨,这件事似乎让她痛苦倍至,但她却还不得不说出来:
“我母亲的空难事故刚发生的时候,我还寄希望于调查局,认为他们一定能调查清楚这整件事,但这件事越拖越久,越拖越久,一直到追诉期都过了,最后他们定下来一个意外事故的结论。
“我不能接受这个结论,就去找我父亲,想让他托关系重新调查,但是他拒绝了,让我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