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随口问:“所以呢?”
“你之前不是说,她是故意在和S俱乐部接触吗?”楚辞道,“她的母亲是在钟楼号遇难的,官方给钟楼号惨案的定论是空难,但是她不相信,所以似乎一直在找人,想重新立案调查。”
“找调查局的人?”沈昼嗤之以鼻。
“不知道,我听我伯母和桐垣说的。”
“她完全是再做无用功。”沈昼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
楚辞见他起身去了厨房,不禁道:“你今天还不去上班?”
“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沈昼打了个呵欠,“而且今天是个周末。”
他“砰”一声关上冷藏柜,叹气:“不过我下午也不能补觉,还要去给你哥跑腿,真是……明明你就在首都星,他为什么要我去?”
楚辞惊讶:“西泽尔让你去干什么?”
“你还记得凛坂员工身上装的那种的监控芯片吗?”沈昼咬了一大口面包,含混不清地道,“之前被西泽尔送去检验,现在好像检验结果出来了,他让我去拿€€€€”
因为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他噎得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脸颊涨成了猪肝色,在楚辞“你喝一口水又不会死”的嘲讽声中,卡在他喉咙里的面包终于咽了下去,他吐出了后半句话:“不过前天检测结构联系我说,芯片的有些技术是加密的,他们也无法破解,所以可能还得再找一家检测机构。”
“对啊,所以西泽尔才找你不找我。”楚辞道,“我又不知道什么加测机构。”
“但我担心一般的检测机构也会和西泽尔找的人一样,无法破解……诶算了,”沈昼摆了摆手,“我先去看看吧。”
他将面包袋子随手塞在楚辞手里,转身去盥洗室洗漱。
楚辞本来想放回去,结果一低头发现袋子里的面包只剩下一片了,就拿出来吃掉,然后……他也差点被噎死。
“那个面包是谁买的?”去往检测机构的路上,楚辞抱怨道。
“好像是我,”沈昼调整着车子的路线,“但我也不知道它会那么难吃……哦,我想起来了,不是我,是小宋。我们有一次很早去档案局调档,他给我买的早饭,我当时没吃,带回去了。”
“宋检察官?”
沈昼点头。
楚辞心想,记住了,以后宋检察官买的东西他一口也不会吃的。
拿到检测报告之后,沈昼翻来覆去将报告看了半晌,最后摸了摸脑袋:“我以为我还算学识渊博,但在这份报告面前,我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楚辞将光屏划到自己面前:“好像是和精神力有关……阈值波动量速有可能取决于畛域的变化,这不是人机交互的毕洛达姆规则么?”
沈昼对楚辞做了个邀请的动作,但是楚辞看完后也还是有最少三分之一不懂,最后道:“传输给西泽尔让他去看好了。”
沈昼无语道:“你是一遇到什么问题只能想起你哥是吧?”
楚辞奇怪道:“不是他找的检测机构吗?”
于是这份报告传输到了西泽尔手里,结果西泽尔能看明白的部分和楚辞差不多,楚辞听了他的话直摇头:“你怎么还不如我?我一个学机甲动力学的都比你能看懂的多。”
西泽尔好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的专业是军事指挥?和精神力学沾不到一点边。”
他停顿了一下,道:“不过,你可以去首都星第三医院找一个叫关朔的精神分析师,他是我同学,应该可以看懂。”
“直接传输给他不行吗?”楚辞问。
西泽尔道:“我怕通讯被破解。”
“我们的通讯都是经过埃德温加密的所以没关系,但是别人的通讯就说不好了。”沈昼叹了一声,“走吧,我们再去一趟第三医院。”
沈昼按照西泽尔给的通讯ID见到了那位叫关朔的精神分析师,西泽尔已经提前给他打过招呼,因此沈昼过去之后就直接将报告印刷出来交给他了,关朔点了点头,道:“我研究一下,有结果再找你。”
“好,麻烦你了。”
关朔将报告放进抽屉里,问:“怎么称呼?”
“沈昼。”
“噢,是你啊?你是不是中恒的律师?”
沈昼莞尔:“我现在名声都已经这么大了吗?”
“你确实挺有名的,”关朔笑道,“我们科室的王医生之前还提到过你。”
“是哪位王医生?”
“王斯语,你应当认识的吧?”
沈昼的嘴唇轻微抿了一下,唇角有些笑意未去,道:“认识。”
从关朔的办公室出来,他带着楚辞回去,到家天已经黑了,连Neo都睡醒了,大概是刚起,声音死气沉沉的:“你们干什么去了?”
楚辞把芯片的事说了,沈昼若有所思道:“那看来还得在找一个检测机构,我找科洛问问。”
他说着给科洛连了个通讯:“你们不是经常检验证物吗?有没有靠谱的第三方芯片检测结构给我推荐几个?”
科洛皱着想了半天:“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得去问问。”
“那你去问吧,”沈昼道,“问完记得给我回消息,对了€€€€”
Neo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拿给我看看。”
沈昼一愣:“你还懂这个?”
Neo不耐烦地道:“给不给?”
“给给给,”沈昼立刻转身去玄关的衣架上拿过自己的外衣,在口袋翻找了一会,将一个拇指大小的芯片存储器递给了Neo,又和科洛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就断掉了通讯。
Neo接过去,随手扔在了自己床上,问:“晚上吃什么?”
沈昼念叨:“诶你别乱放,要是丢了还得去雾海找个凛坂的员工重新弄€€€€去外面吃吗,我叫上小宋。”
“不去。”Neo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你们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点算了。”
翌日,楚辞准备回北斗星,正叫埃德温帮他买机票的时候被沈昼制止:“你后天再回去,明天晚上有一次S俱乐部的聚会。”
楚辞讶然:“詹妮斯€€简疯了?她爸不是刚死吗?”
“所以去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这次宴会竟然和往常一般无二,詹妮斯€€简虽然形容消瘦,但似乎精神还不错,热切如常地和俱乐部其他成员交谈。
沈昼一眼就在人群之外找到了王斯语,她似乎对聚会并不感兴趣,心事重重地盯着宴会厅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医生?”
他冷不防地出声,王斯语被吓了一跳,惶然地抬起头,愣了一秒钟才道:“沈律师,你找我有事?”
沈昼坐在了王斯语对面,用观察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王斯语皱起眉,冷冷道:“沈律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对我在调查的事情很感兴趣?”沈昼突兀地问。
王斯语的瞳孔缩了一下,神情却还算镇定,只是声音有些发紧:“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有话不妨直说,”沈昼的手指在面前的茶几边缘敲击了两下,“我问了科洛,吉尔€€佩内洛被羁押其间你找人打听过他。”
王斯语的脸色白了一瞬,强硬地道:“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要做什么?”沈昼见她脊背僵硬,下颌线绷得很紧,叹了一口气,道,“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再去打听这些了,也不要再追踪我的动向。我知道你是想为你母亲翻案,但这些事和你母亲遇难无关。”
这句话像是一束导火索,王斯语霍然抬起了头,低声喝道:“你怎么知道无关?!”
但是她说完就后悔了,眼底懊恼一闪而过,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反问道:“那你呢?你是个律师,你调查这些是为了什么?”
沈昼笑了一声,道:“与你无关。”
王斯语却也没有生气,只是语气依旧很冷:“谢谢你的提醒,但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沈昼做了个“好”的手势,起身离开。
聚会结束,他和楚辞离开宴会厅,上车的时候楚辞道:“詹妮斯€€简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沈昼偏头:“怎么说?”
“她的精神力场一直保持着感知状态,”楚辞手掌撑着下巴,沉思道,“而且覆盖的范围很大,超过了她力所能及的畛域,甚至有些透支,按照通常来说,这样做很危险。”
“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想掌握宴会厅里外的信息变化?”楚辞随口道,“可是我记得她的精神力好像只有A而且我觉得她很紧张,有一个人在背后叫她的时候,她吓了一跳,那一瞬间她的精神力场是都‘沸腾’了。”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沸腾’就是极端情绪之下精神力场会发生一种混乱,按照通常来说,这也很危险。”
沈昼问:“为什么都是按照通常来说?”
“因为我从不会遇到这些情况,所以我也不知道危险不危险,后果会怎样,都是书上说的。”
“……”
“也就是说,她今晚完全是处于高度紧张的情绪之中,”沈昼如有所思道,“可是一场聚会而已,她为什么要紧张?”
“难不成有人要暗杀她?”楚辞随口道。
沈昼摸了摸下巴:“暗杀倒不一定,但说不定有人胁迫她……”
“那不是更说明科林€€简的死有问题?”
沈昼哂了一下,不语。
“你老找王斯语干什么?”楚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爱上她了呢。”
“可别,”沈昼做了个向后躲开的姿势,揶揄道,“她以前患过分离性情感障碍,要是她哪天把我杀了法官都不会判她谋杀罪的。”
“为什么?”楚辞问,“什么是分离性情感障碍。”
“就是精神病的一种。”
“那她还能做精神分析师?”楚辞震惊道,“是她的病人需要治疗还是她需要治疗。”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而且她的病历上写的是‘疑似’,”沈昼道,“她本人也通过了职业医师的所有考核,精神分析的几个指标甚至比执业两三年的精神分析师都要稳定。”
“那她到底有没有得过精神病?”
“我更倾向于没有。”沈昼道,“她不仅是想给她母亲翻案,她还在调查琼的死。”
沈昼缓缓地皱起眉:“而且我总觉得在琼死之前她就知道什么,但是她知道什么呢……”
“你去试探她?”楚辞道,“有什么结果吗。”
“她似乎认为她母亲的死和S俱乐部有关。”沈昼道。
“但是钟楼号和S俱乐部无关啊,”楚辞嘀咕,“和西赫女士有关还差不多,她这跑得也太偏了。”
沈昼眉头紧锁,半晌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沈昼本来想叫宋询礼和科洛一起去吃个夜宵,结果只有宋询礼响应了他的邀请,平时有饭局一蹦三尺高的科洛今天安静如鸡,连终端都是闭合状态,沈昼发了三个通讯连接神情过去都毫无动静,简直让人惊奇。
“虽然知道他肯定没什么事,”沈昼喝了一口啤酒,“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