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牵画对于顾€€明€€日出门有€€些担心€€,顾€€却道无碍。
“刘大夫说过了,一些平常的项目都是可以€€做的,只是乘船而已€€。”
“况且,云怀有€€武功,若我有€€什么不适,他€€还在我身边。”
如此,牵画才安了点心€€。
这时节河里莲花都已€€经开了,徐连带顾€€去的就是城中荷花开得最好的地方€€。
他€€叫来的船比上回程术包的船要小一点,不过船上各种东西都准备得齐全。顾€€上去的时候,感觉到水波推着船身的微微晃动。
“小心€€。”
徐连扶了他€€一把。
小厮都在岸边等着,两人在船上站定,徐连就让船开动起€€来了。
只是随着船只的行走,水波的推动感对顾€€来说越来越强烈。还没€€有€€怎样欣赏这里的荷花,他€€就觉得一阵头晕,胸口€€更是有€€股要吐的恶心€€感。
徐连见状,吓得连话都来不及说,直接将他€€背起€€,纵身回到了岸边。
脚踩在地上时,晃动感终于消失,只是顾€€仍旧吐了一回,整个人看上去比出来的时候虚弱了许多。
他€€不过是由于从没€€有€€坐过船,才会这般不适。可无论是徐连还是牵画,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急急忙忙就又把他€€给€€送回家去。
马车离开不久,又有€€一辆马车过来停下。从马车里走出了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紧接着对方€€又回身,小心€€翼翼牵着另一名€€瘦弱些的男子出来。
“前几日看过的荷花不比这里好看,我已€€经叫好船了,子歇可以€€好生欣赏。”
顾€€在回府的路上,被徐连和牵画目不转睛地看守着。
到家不久,刘大夫就被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牵画让对方€€给€€他€€仔细检查一番,又说小公子在外面吐了,又说小公子头晕得厉害。刘大夫诊了好久的脉,才说是晕船的正常反应,不过他€€身体弱一些,看起€€来才比常人更严重点,休息休息就好了。
刘大夫走后,徐连朝他€€赔罪不止。次日过后,又带了大包小包的赔礼来。
顾€€并€€没€€有€€怪徐连,事实上,他€€觉得乘船还挺有€€意思的。
或许将来他€€身体更好一些,可以€€再试一次。
“元琼,你怎么都不生我的气啊?”
顾朴生昨日回府得知顾€€吐了的事,都生了一场气。
若非徐连道歉的态度诚恳,而顾€€出门又是经过家里同意的,顾朴生都能做出让徐连不必再登门这种不讲理€€的事。事关顾€€,他€€们从来都是如此。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你又没€€有€€做错事情,是我自己不适应。”
年幼时大夫就说过,他€€不适合情绪波动太大,时间久了后,顾€€也就养成了这副性子。
就算徐连做错了事,真要叫他€€生起€€气,恐怕也不太会。
顾€€身体不适这件事又是弄得一阵人仰马翻,等他€€跟徐连都闲下来的时候,谁知关外突然有€€战事发生。
徐连甚至都来不及跟顾€€告别,就跟随父母出发了。
以€€前还不觉得怎么样,徐连离开以€€后,顾€€倒突然觉得院子里变冷清了不少。
大概是,缺少一个少年郎叽叽喳喳地陪他€€说话吧。
第77章 毁容奴侍(10)
徐连的回来又离开并没有给€€福安城带来任何变化, 顾€€的生活也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偶尔顾朴生跟他谈话的时候, 也会说起一些€€关外情况。都是好消息。
但对于徐连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家都不确定。
夏天慢慢尽了,身上换的衣服也开始由薄变厚,顾€€更是如此。冬天还没有真正来的时候, 顾夫人€€就给€€他做了好几套皮裘棉服,就连里€€衣都是专门加厚过€€的。
到了冬天, 顾€€更是暖炉不离手,去哪儿都不会感觉太冻。他屋里€€也极暖和,人€€一进来, 赫然就跟春天般,因此顾€€不出门在屋里€€的时候,常常只穿一套并不正式的衣服, 内有几个惯用的小厮就够了, 惫懒起来,连头发都是只简单挽了个髻。
快到年下,朝廷传出消息,说是皇上有意在明年立储,各位皇子明里€€暗里€€的竞争一时激烈无比。程术偶尔还会给€€他写几封信来, 后€€来信也很少€€见了。
顾€€倒不觉得失落,日常最大的兴趣从下棋变成了作€€画。山水画腻了,就改画人€€物。
身子也一日好似一日,一日醒来,听牵和说外面竟然下雪了, 顾€€还出去玩了一会儿。回到屋中,牵跃替他解开披风, 牵心给€€他倒了一杯暖茶,让他趁热喝下。
顾€€突然想起来,徐连上次来的时候,还约他一起过€€年。这么一算,对方竟然已经去了小半年了,按照目前的情势,徐连恐怕赶不回来过€€年。
念头也就转过€€了那么一瞬,喝完热茶,他的身体也没有不适。
刘大夫给€€他的药量减少€€了一些€€,只是哪怕已经喝了许多年,顾€€还是觉得那些€€药太苦了。每每要喝,即使边上配了蜜饯,他心内总是不免抗拒。
这是他唯一能€€表现出来自己是被家中人€€宠惯长大的事情。
不过€€也怪不得他,顾大人€€跟顾夫人€€都尝过€€顾€€的药,就连他们大人€€都觉得受不了,更何况当时顾€€那么小的年纪,还又一喝就喝了这么多年。
顾€€有过€€几回,实€€在腻烦,不愿意喝药。但到了最后€€,他还是强忍着将€€药全€€部喝下了。
“还有七八日就要过€€年了。”
偶然听见牵和在廊下说话,顾€€搁下笔,朝窗外看了看。
他的窗子糊了一层白纸,冬天里€€既没有风吹进来,光线又好。梅花透过€€窗纸,摇曳着影影绰绰的红。
因为身体在好转,顾€€专门问过€€父母,过€€年时能€€不能€€也上街去逛一逛。
他自小懂事,从没有参与€€过€€真正的热闹,问出这话的时候,带着就算不可以也不会失落的豁然,看得夫妻两个鼻头一酸。其实€€顾€€不愿意喝药的事情,下人€€们也都跟他们禀告过€€,顾€€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他们不愿意多逼对方什么,只是背地€€里€€总是会偷偷哭一场。
“既然大夫都说了,今年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出去,跟你二伯父、三伯父一块。”
三家住在一起原本就热闹,二堂兄、三堂兄时不时地€€也会到他院子里€€来看他。
三堂兄冬天最喜欢待在他的屋子里€€,说是全€€府最舒服的地€€方。三堂兄的嫡亲妹妹,也是全€€府年纪最小的那位堂妹,没有及笄之前,也非常喜欢跟在他身边。
这么议定以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顾€€操心了。
他们都希望顾€€能€€够度过€€一个高兴的新年,几位长辈一合计,决定把事情交给€€顾朴生跟另外两个小辈。往后€€几日,顾€€屋里€€每天都有人€€来,不是问他这个,就是问他那个,连当天出门要穿什么花色的衣服,都专门派了人€€过€€来确认。
“只是去街上逛一逛,兄长们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你只过€€好年就行了,琐碎的事情不用管。若是觉得太累,就让牵画他们代为回答也是一样的。”
顾朴生丝毫不觉得堂弟们的做法有什么问题,颇为豪迈地€€道。
顾€€对于大哥的作€€派微微无奈,却也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没有再说什么。
谈话间又从顾朴生嘴里€€得知,徐家不日就要回福安城了,速度快点的话,应该能€€赶得上过€€年。
顾€€又想起了徐连跟他的约定,将€€话跟顾朴生说了一遍。
“那好办,等徐伯父他们回来,我派人€€送个帖子过€€去,大家邀了一并同游。”
顾朴生跟顾€€说好,留在屋里€€又坐了会儿才走。
只是眼看年节越来越近,徐家还是没有回来,众人€€都以为是路上有事耽搁,应该赶不上了。
二十€€八这天,顾府早就张灯结彩,里€€外一新。
尽管不是过€€年,但大家也都穿得很热闹。便是顾€€,也被牵跃换上了簇新的缎面料子长袍。领口与€€袖口皆绣了大片的富贵花朵,将€€他衬得病色也少€€了几分。
跟父母吃过€€晚饭,回房睡下,半夜里€€朦胧听到外面一阵喧嚷,当下没有在意,又沉沉睡了。第二日才听顾朴生说,原来昨晚的动静是徐家回来了。
顾朴生一早就写好了邀请他们的帖子,天刚刚亮,让下人€€送过€€去了。料想徐家回来得匆忙,家里€€的东西一时半会也置办不全€€面,还又让人€€送了几马车年节常用的东西过€€去。
“时间匆忙,徐伯父那边答应了,说就不过€€来再行拜访,明晚大家一起见面就行了。”
“云怀可还好?”
“知道你要问他,放心,一切都好,云怀还托小厮给€€你带了礼物回来,喏。”顾朴生将€€东西递给€€了顾€€,里€€面有不少€€都是当地€€的风情特产,顾€€还看到有一只手编的蚱蜢,仔细翻翻,类似的手工品有不少€€。
草编物品十€€分精致,料想应该是当地€€的手工艺人€€做的。顾€€让牵和拿去,一一摆在柜子上,跟之前徐连送的东西放到一起。
“他怎么尽是送你这些€€东西?不过€€也算是送到了你的喜好上。”
正说着话,牵和去而复返。
“公子,盒子底下还有不少€€信,您要看吗?”
“信?”
牵和将€€盒子重新交给€€顾€€,除了信以外的东西,都已经摆放起来了。
顾朴生听说,也伸头看了一眼。
信是用最平常的信封装起来的,顾€€数了数,一共是十€€九封,按照时间排放。
第一封信写在对方出发不久,说是皇命突然,他也没想到会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深感抱歉。又担心他的身体,叮嘱他好好保重,自己应该很快就回来。
第二封信是在抵达军营的时候写的,他说关外条件艰苦,从福安城回来,竟然一下子难以适应。不过€€这种情况过€€了一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因为比起福安城,关外才是他土生土长、更熟悉的地€€方。
第三封信说原本他想把几封信一起送回去,但路途遥远,战事不稳定,担心写的信反而遗失了,所以决定就先€€不寄出来,这样写着,等以后€€回福安城再一起给€€他。
……
第五封信,顾€€得知原来盒子里€€面的编织物是出自徐连之手。军营中有一位从前是靠手艺过€€活的士兵,他有空的时候就去跟对方学习,给€€他编了这些€€东西,希望将€€来他收到的时候能€€喜欢。
……
第十€€封信,又打了一场胜仗,但也有不少€€人€€受伤了,其中就有跟徐连关系很亲厚的士兵。徐连看到那些€€人€€受伤的样子,心里€€既愤恨又痛苦。“如果我再厉害一点,是不是他们就不用受伤了?”
徐连给€€他写的信大都透着轻松,这是第一回对方吐露出战争的残酷。
顾€€的情绪仿佛也被对方代入进去,眉目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愁恼。
往后€€,依旧是一些€€生活的记录。
其中一封信里€€夹了一根羽毛,徐连在信中说,这是关外最常见的鸟,只有在人€€死了的时候才会出现,绕着尸体盘旋,但并不吃尸体的腐肉,好似只是为了哀悼一条生命的流逝。关外的人€€将€€它视为一种很神圣的鸟,还有人€€会专门在家里€€给€€它们设一个吃东西的鸟栏供拜。
这根羽毛是徐连打仗回去的路上捡到的。
顾€€看信的速度很慢,顾朴生见里€€面说的都是一些€€朋友间的平常内容,跟着看了几行也就没看,起身离去了。
等将€€十€€九封信都看完,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在扑簌簌地€€下雪了。
雪花轻盈,枝头梅花花瓣终于不堪其重,向下偏偏头,一把雪花就这么洋洋洒洒落了下来,跟原本的洁白殊途同归。
天快黑的时候,顾€€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肩上落了好些€€雪,人€€比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不少€€,晒黑了,目光也更坚毅明亮。瞧见了他,迈出去的步子都大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跨上了台阶,站到了他的面前。
“元琼,我回来了。”
说着,徐连将€€自己的两只手搓得发热,摸了一下顾€€的手。
明明他才是客人€€,将€€人€€催着回房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