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雪这么大,你怎么还站在外面?手都这么冷了,快进去。”
“只是站一会儿,不要紧的。你离开了小半年,大夫说我的身体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过€€来了?”
徐善斋跟汤禧是赶着年节回来的,这时候家里€€肯定很忙。顾€€压根就没有想过€€徐连还会来。
“我也是趁着有点空来看看你,等会儿就要回去了。我让人€€带回来的礼物你都看到了吗?喜不喜欢?还有那些€€信。”
他殷殷切切,特意过€€来只是问准备的礼物可还讨得他的欢心。
这样两句话,让双方由于多时不见的隔阂一下子消失殆尽。徐连也从沉稳的小将€€军,变成了活泼热烈的少€€年人€€。
“都看到了,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牵心给€€徐连倒茶的时候,还给€€徐连指了一下。
“我们公子已经将€€徐公子您送来的礼物都摆起来了。”
徐连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一架柜子上,由上到下,满满摆着的都是他送的东西。
其中也有几样是别人€€送的,不过€€看到自己的那些€€礼物以压倒性的胜利超过€€他人€€,徐连顿时没忍住翘了翘嘴角。
他又从怀里€€掏了个香囊出来。
“这是家中绣娘做的香囊,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花瓣,我跟你一人€€一个。”
“等明晚我们出门的时候,就可以佩戴上了。”
香囊赶着节气€€,布料也是红艳艳的,明日出门佩戴再合适不过€€。
顾€€让牵和收好了,跟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起。
天越来越暗,徐连不便久留,又讲了一两句话,就告辞离开了。顾€€本欲送他出门,人€€刚站起来,就被徐连按着坐下去了。
“外面冷,你就不要出去了,我们明晚见。”
“明晚见。”
新年是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时候,三十€€早上,顾€€还没有起,就听见外面爆竹声已经劈里€€啪啦地€€响起来了。府上更是热闹,下人€€们一早就去给€€主子拜年,领了厚厚的红包。
顾€€昨天睡前就已经提前将€€红包发下去了,这个样子也睡不着,但他一时半会又不太想起来,就披了件衣服半靠在床上看了会儿书。
不一会儿,牵和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他已经醒了,问要不要起身换衣。
“外面灯笼都挂起来了,好生热闹,公子换好衣服后€€可以出去看看。”
哪怕府里€€每年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但一年一度的节日对大家来说也是十€€分欢喜的。
顾€€遂丢开书,由小厮服侍着起来了。昨夜雪停了,今早又出了太阳,地€€上到处都是潮湿,天气€€也更冷。
牵跃给€€顾€€找了件大氅,连脚下踏的靴子里€€都有层厚厚的绒毛。
白日跟众叔伯和兄弟间互相€€拜访了一通,吃过€€晚饭,一大家子出了门,到半路跟徐家汇和。
今夜像他们一样出门的有不少€€人€€,长街上灯火通明,有表演节目的,有猜灯谜的,有说书的。长辈们跟长辈们一起,小辈们跟小辈们一起。
顾€€一下马车,身边就围上了许多人€€。他左手边是顾朴生,右边则被徐连见缝插针,挤上来了。
一行人€€中徐连的武功是最好的,因此大家也就没有太多争议。
福安城中今夜的热闹对于顾€€和徐连来说,都一样的新鲜。
而对于顾家其他的小辈来说,简直如数家珍,就连摆摊的小贩有多少€€位,他们都能€€说出个大概。因此他们在照顾顾€€的时候,顺便也给€€徐连照顾到了,一条街才走了没多久,两个人€€的手上就拿满了东西。
徐连力气€€大,把顾€€手里€€的都抱了过€€去。
最后€€实€€在抱不动了,才交由身后€€的小厮分担。
程术邀请大家去的延庆楼也在这条街上,有不少€€官宦人€€家在这里€€包了场席。
对于延庆楼来说,这也是它们一年中最赚钱的时候。
三楼,凌珩喝得满面醺醉,身边的友人€€担心不已。
“不就是个男人€€吗?你堂堂世子,想要什么人€€都可以,何必要吊在一棵树上?”
“你、你不懂,子歇他跟别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也对,我看他就是离不开男人€€,整天……”
“不许你说他的坏话!”
凌珩哐啷砸掉了酒壶,声音喊得非常高,可脸上早就是鼻涕眼泪一团糟。
明明夏日里€€,他们还在一起看荷花,甚至于子歇这个字,都是他亲自为对方取的,怎么才几个月,他跟子歇之间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凌珩又颓然地€€坐了下来,拿过€€另一瓶没有开封的酒灌了下去。
友人€€见他如此伤心,也没有跟对方计较,等凌珩喝得神识不清了时,叫了人€€将€€对方送回去。他当初就说过€€,那个子歇就是个祸害,可凌珩偏偏不听。
这友人€€姓王,单名鹤,字居野。
王鹤出门的时候,余光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循着望过€€去,赫然就是刚才凌珩口中提到的人€€。再看他身边,竟然是尚书之子葛云生跟八皇子程衍,乍一看是三人€€同行,可仔细再看,葛云生跟八皇子都是在围着对方讲话。
“有辱斯文!”
王鹤气€€得甩了甩袖子,当下就离开了延庆楼。
那边葛云生跟程衍正在猜字谜,猜着猜着,既是有好胜心,也是想在官洄面前表现一番,都十€€分积极。
“这回是我猜对了吧?”
“应该是我,子歇你说呢?”
葛云生见官洄原本高高兴兴的,突然情绪就低落下来,连忙问道:“子歇,你怎么了?”
官洄的目光从楼下大厅收回,当着葛云生和程衍的面摇摇头。
“没什么,我们继续猜吧。”
他在强颜欢笑,葛云生和程衍也顾不上什么字谜不字迷的了,后€€者更是同样向大厅看了一眼,就见王鹤正指挥着人€€将€€凌珩抬上马车。
要不是凌珩,他跟子歇也不会相€€识。可王鹤那人€€实€€在可恶,不仅一直看不上子歇,还经常暗地€€里€€欺负对方。要不是有凌珩纵容,子歇也不会被逼得离开凌府。
程衍想起那日碰到官洄,对方凄惨的样子,眼中就是一阵寒气€€。
他倒是忘了,还有一个人€€没收拾。
葛云生也从程衍的反应中注意到了王鹤,于是问官洄:“可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这么一问,官洄又连连摇起了头。
“不是,我只是想起以前,有些€€感概而已。”
葛云生也知道官洄从前跟凌珩交好,不过€€后€€来发生了些€€意外,导致凌珩不相€€信对方,为此伤了官洄的心。
就因为这,他跟凌珩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好了,不管是谁,都不要去管他们,我今天叫了一出戏,人€€差不多都已经到了,我们去吧。”程衍跟葛云生换着法子安慰官洄,三个人€€很快就去了延庆楼的包厢中。
外面顾€€跟徐连也依旧在逛着,本来是几个兄弟都拥在身边,但街上人€€太多了,走着走着,大家就被冲散开来,最后€€只有徐连和顾朴生是还跟顾€€在一块的。
又一道人€€流涌来,顾朴生本想抓住顾€€,结果差了一步。倒是在右侧的徐连将€€顾€€的手腕抓牢了,还朝顾朴生说了一声放心。
“元琼,这里€€人€€太多了,我们先€€去那边等兄长他们吧。”
最初喊兄长,是因为这样称呼也很合适,现在喊兄长,则完全€€是出自徐连的私心了。因为顾€€也是这么喊的,就好像他是在以跟对方差不多的身份,去喊顾€€的家里€€人€€。
这会让他有一种跟顾€€很亲密的感觉。
“好。”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且每年都能€€听到家里€€人€€跟他描述街上的场景,但一切都不如亲身经历。
人€€挤着人€€,行动都非常困难。可与€€此同时,又让顾€€感觉到整个身体都是鲜活着的,不再是动不动就要吃药,不再是时刻担心会生病,会受伤。
回答徐连的时候,他的声调是难得扬着,充满兴高采烈的。
两个人€€挤了半天,总算是到了一处暂时能€€落脚又不拥挤的地€€方。
旁边有小贩在吆喝,抬目看去,就见对方是再在河灯。每盏河灯里€€面各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可以用来写自己的心愿。
顾€€等人€€少€€了一点后€€,跟徐连一起走了过€€去。
老板看到他们两人€€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当下热情不已,还给€€他们推荐了不同的河灯。价钱由低到高,外观也是由低到高,最终顾€€跟徐连一人€€买了一个最贵的。
一年一度的事,左不过€€都是图个吉利。
老板看他二人€€如此爽快,更是喜笑颜开,连忙给€€他们收拾出空桌子来。
“纸笔已经准备好了,二位公子现在就可以写了,写好后€€放在灯心处。”
河灯虽然不过€€手掌大小,但做工却很精致。正中心不仅能€€放纸条,还放了一根细小的蜡烛。且蜡烛点燃以后€€,并不会烧到那张纸。
顾€€跟徐连分别执了笔伏案。
顾€€的心愿很简单,他希望自己能€€早点跟正常人€€一样,不让家里€€人€€再担心。
墨迹干了以后€€,他就将€€纸条放进了灯中,准备等会放到河里€€。看见徐连没有写完,站在一旁等了等,过€€了会儿才见他宝贝似的吹了吹刚写完的纸,瞥见自己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
“许了什么愿?”顾€€唇畔染笑。
“我希望你的身体能€€早点好起来。”
这倒是跟他不谋而合了,要不是纸条已经叠好放进去了,顾€€说不定会大方地€€扬起来给€€对方看看。这会儿他也只是说:“看来我们想得差不多,我也是这么写的。”
徐连看了眼顾€€的河灯,他其实€€许了两个愿望。
一个愿望就是他刚才说的,还有一个愿望……他希望能€€跟顾€€,更好一些€€。
两人€€等将€€灯点亮以后€€,就一起放到了水里€€。
不一会儿,承载着他们愿望的河灯就随水飘远了。顾€€的河灯跟徐连的河灯偶尔会因为水波,互相€€撞一撞,他们周围还有很多河灯也在互相€€碰撞着。
昨天在家中见面毕竟太匆忙,等将€€河灯放下后€€,顾€€就跟徐连沿着这条河一边走一边说话。徐连特意走在了里€€面,天黑,顾€€要是滑倒了就不得了了。
“那些€€东西,你编了很长时间吧?”
“也没有多久,都是闲暇时候编的。”
这趟徐连再回来,两个人€€之间仿佛也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徐善斋昨天早上进宫的时候,皇上说了,过€€完年他们就留在福安城,不必再出去。徐连没有忘记跟顾€€的其它约定,说好正月过€€完,他就正式过€€来请顾€€教自己写字。
顾€€还开玩笑说,请他当先€€生的话,束€€会很贵。
徐连表示,再贵他也会尽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