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铠咬下半块肉干,“你们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你惹师父生气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萧云铠也好奇地看过去。
年深笔锋微顿,无奈地辩驳,“并没有。”
“那他为什么不理你了?”
年深:…………
“他平常无论是不回家还是请假,都习惯性的会捎口信或者留条子,今天居然就直接没来,还是有点奇怪。”年深转移了话题。
杜泠挑眉看了年深一眼,话题转得太生硬了。
“要不待会儿散衙我去师父家里看看?正好我给他准备的礼物到了。”叶九思神秘兮兮地拍了拍胸口。
年深看了他一眼,“弄好了?”
“嗯。”叶九思得意地点了点头。
顾念听到脚步声,便急忙放松身体,努力装作还昏迷未醒的模样。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脚步声就一前一后的到了门口。
“人醒了么?”一个声音道。
木门吱呀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人将门打开条缝,朝里面看了眼。
“还没。”另一个声音回答。
顾念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第一个声音有点耳熟,似乎隐约在哪里听过,第二个就比较陌生,完全没有印象。
“待会儿你进去,就按刚才咱们商量的让他写个条子,然后拿去要钱,今晚咱们就可以再去吉祥坊快活了。”
“他会肯写吗?”
“放心,他这个人最不心疼的就是钱,何况他那个饮子和寒门纸的生意这么好,兄弟们现在手头紧,借点来花花怎么了,以前也不是没借过。”
顾念心里猛地一惊,听这人说的话,似乎真的是对他有点了解的。但他哪有这样的兄弟?
寒门纸向来是孙家纸坊代售的,知道他是老板的人,除了孙家和年深他们之外,其实就只有身边不多的几人和那天在纸坊找麻烦的那位书院以前的同学。
当时的大部分人都是他叫嚷涨价之后才围过来的,听到他名字的人应该很少。
但这个声音明显不是找麻烦的那个书生。
等等,吉祥坊是赌坊,难道是以前那些跟他混赌坊的那些狐朋狗友?
书院和那些人的交集……
顾念努力回想了一圈,终于把第一个声音跟一个人对上了号。刁守轻!那个瘦皮脸八字眉曾经在西市拦住他想要拽他去赌场的家伙。
他刚确认对方的身份,木门吱嘎一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听脚步只有一个人进来。
“醒醒。”那人推了他几下,见他不醒,就拍了他的脸几下。
“唔!唔!”顾念只得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晃动脑袋,给了点反应。
“老实点,别动。”那人用一个尖锐冰冷的东西戳在他的脖颈上,“否则我割掉你的耳朵。”
顾念‘听话’的不动了。
“兄弟们最近手头紧,想跟你借十万文花花。只要你配合,保证拿到钱之后就把你放回去。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
顾念立刻‘疯狂’点头。
“好,那待会儿我给你纸笔,放开你的手,你就乖乖给家里写张条子,让他们今天申时一刻之前,将钱送到西市放生池边的石龟底下。明白么?”
顾念点头。
“我再警告你一下,待会儿写条子的时候,不要乱动,不许回头,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别怪我手上的刀不客气,听懂了么?”
顾念继续点头。
那人见过他配合,没再说什么,身边传来几声响动,随后有人把他拽了起来,推到几步远的另一处位置跪下,然后只解开了他手上的绳子,拿掉了眼罩。
顾念眨了眨眼睛,才适应了乍然而来的光线。
他面前摆着张残破的矮案,上面摆着笔墨和一张纸。
他揉着手腕迅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腰间空空如也。钱袋,装着防身笔的袋子,上次在洛阳买的玉佩,全部都被拿走了,不禁默默叹了口气。
“老实点,乖乖写条子,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你。”
那人的刀锋抵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唔唔。”顾念赶紧点头,拿起笔略微思索片刻,提笔给顾夫人写了封书信。
【阿娘我赌输了十万金今天下午申时求你务必将钱送到西市放生池边的石龟底下
如果等到今天晚上柝木敲响的时候还拿不到钱他们就要割了我的耳朵
除了阿兄咱们家里姓顾的可就剩下我了阿娘救我钱不够的话 可以先找老板借
儿顾念九拜叩首】
顾念写完,又看了一遍,手上的笔没放下,一小点余墨不小心滴在了最后一列的‘九拜’那里。
“唔唔。”他指了指那个墨点,高举着双手比划着,示意身后的人再拿张纸给他,让他重写。
“不用了。”那人将眼罩重新套在他头上。
拿走了那张纸,隔了一会儿,大约是看完觉得没有问题,重新把他的手绑了起来,随后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听着脚步声远去,顾念才松了口气。
家里人都知道他把年深叫做老板,顾夫人拿到这封信后应该能明白,自己是要她立刻去大理寺找年深帮忙。
也希望年深能看懂他给的暗示。
应该能看得懂吧?
散衙之后,叶九思骑马顺道去了药肆,进门的时候一个人急匆匆地跑出来。
叶九思敏捷的侧身闪开,两人才算是没撞到一起。
“做什么如此慌张?”叶九思皱眉看了那人一眼,发现是顾家的小厮。
“小世子,您知道年少卿在哪里吗?”那人正是井生,看到叶九思,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应该还在大理寺。”叶九思打量他神色不对,便道,“出了什么事?”
“我家小郎君被人绑架了,夫人让我赶紧去请年少卿过来。”井生把手里捏着的那个信封递给叶九思,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绑架?叶九思闻言,大吃一惊,展开那封信看完,立刻回身吩咐身后的那两个侍卫,让其中一个骑马回大理寺报信,另外一个回家去集合家仆,待会儿准备听消息行事。
“怎么回事,这封书信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大约半盏茶之前,跟小郎君随身的那个笔袋一起扔到药肆里的。”井生边答话边默默擦了擦眼泪。
没过多久,门口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年深带着杜泠和萧云铠都赶了过来。
“家里这两个月的大多数进账都是阿满拿回来的,他肯定知道十万金是拿得出来的,所以我看到最后,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向年少卿求助。”
年深低头看那封书信的时候,顾夫人捏着锦帕解释道。
叶九思歪了歪脑袋,原来师父私下里管三郎叫‘老板’?
年深看完那封信,又垂眸打量了几眼那个顾念几乎从不离身的笔袋,“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顾夫人摇了摇头,“没了,信是扔进来的,没看到人。”
叶九思道,“我们就把赎金放到石龟底下,然后埋伏在旁边抓人不就得了?”
杜泠摇头,“如果他们找个乞儿去取钱呢?到时候我们抓不到人不说,顾司直也危险了。”
“那咱们就让他们拿走钱,咱们就在后面悄悄跟着,找到地方把师父救出来。”
时间太紧,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申时,要调查其它的也有些来不及了。杜泠点头道,“我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可行。”
年深捏着那封求救信又看了一遍,按照信上的意思,绑架顾念的人应该跟赌场有关,但如果真的是赌场,不可能让他把‘赌钱输了’这么有指向性的事情直接写在上面,而且也完全可以让他先写借契,再回来取钱。
手法这么粗糙,完全没考虑拿到钱之后可能会被追查到的后果,说明绑架顾念的人,应该并不是个惯犯。
年深正在推敲信的意思的时候,突然发现了那滴看似不小心的滴到的黄豆大小的墨迹。
说起来,这东西好像跟顾念常念叨的标点符号有点像?
年深眸色微沉,这种点是什么意思来着……着重强调?
强调什么,九?
年深立刻又把那封书信的三段内容重新再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端倪,他飞快的思索片刻,立刻对叶九思和杜泠道,“阿九,待会儿你派一个护卫装成小厮,陪顾夫人去西市放赎金,务必保证顾夫人的安全。七郎离远点看着,有人拿钱就跟上去。如果发现关押顾司直的地方,响箭为信。”
“五郎和阿九跟我去赌坊查。”年深雷厉风行地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赌坊?不可能是赌坊的人吧?
叶九思怔了怔,匆匆吩咐一个护卫保护顾夫人,等他追出门的时候,年深和萧云铠都已经要骑马跑出义宁坊了。
他赶紧飞身上马,快扬两鞭追了上去。
年深让萧云铠在赌坊里找到之前打听顾念消息的人,问出了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以前跟顾司直常来赌坊玩的人里面,有没有姓金或者姓焦姓刁姓斗的?”
叶九思听得一脑袋问号,姓金或者姓焦姓刁姓斗的?
那个赌坊的伙计想了想,“其它的没有,但是有个姓刁的,现在也常常会过来玩。”
叶九思:???
还真有?
“他叫什么,做什么的,知道住在哪里么?”年深眸色微凛,闪过刀锋一样的利色。
伙计被他身上猛然迸发出的杀气吓了一跳,酷暑闷热的天气里愣是惊出了身冷汗,“叫,叫刁守轻,跟顾念一样,以前都是个什么书院的书生,现在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住……好像住在善和坊,具体地址我真的不知道。”
年深立刻转身而去。
萧云铠拍拍吓呆的伙计的肩膀,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铜钱塞在他手里,也匆匆跟了上去。
“调集人手,去善和坊全坊搜那个那个叫刁守轻的家。”
顾念被蒙着眼睛绑在柴房里,周围又没有半点声音,一开始还有些焦急和担心,后来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耳边叶九思呱噪的声音。
“师父,你醒醒啊,你不是想在凉州买宅子吗?我已经在凉州给你买好了一座大宅子,就在三郎家的旁边,那条街就咱们四户,以后三郎、你,我,墨青,咱们四个做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