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感觉,似乎的确是有消炎镇痛的效果。
‘吴穷’大刀阔斧地将石头上的草药全抹在了顾念背上,而后又手脚利落地撕掉截衣摆,帮他包扎起来。
那些草汁虽然看起来奇怪,却的确压住了背后原本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顾念也放下心来,行吧,干一行闪耀一行,年深这个临时药户看来当得也还算不错。
“咕噜噜!”
顾念正想开口跟年深道谢,饥肠辘辘的肚子却猝不及防的传出声音。
由于那个洞穴是瓮形的,声音也因为四壁的拢音效果变得更为响亮。
正在拨弄火堆的‘吴穷’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
“不好意思,太饿了。”顾念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腹部,想起了被老虎偷袭之前的那两只烤鸡,他们的晚餐现在不知道便宜了谁!
年深没说话,只是伸手在自己的颊侧点了点。
顾念:???
饿得肚子叫是生理现象,谁能控制得了啊,至于还要手动嘲讽吗?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 ‘吴穷’把手上拨弄火堆的那根树枝递给他,转身走出了山洞。
顾念默默拨了两下火堆,突然想起自己的糖果袋。
连忙低下头翻找起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脸侧有一丝异样,似乎什么东西垂了下来。
顾念疑惑伸手去抓,半张脸的络腮胡都被拽了下来。
顾念:!!!
他这才明白,年深刚才那个手势,根本不是说他丢脸,而是在提醒他,胡子掉了!
行吧,面子里子都一起丢光了。顾念看着手上的胡子半天无语,破罐子破摔的将脸上的胡子全都扯下来,终于神清气爽。
他在身上还剩下的两个锦袋里翻找了下,总算找到了装糖果的袋子。临进山之前,他随身装了袋糖果,这些天被众人分吃得已经见底。
打开口袋看了看,一共只剩下四颗,两颗牛奶果仁的,两颗果汁的。
正好一人一半。
看年深的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在山里转悠了一天,正准备收工的时候遇到的他,肯定也没吃饭。
顾念先拿了颗果汁的,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糖果的甜味入喉,很快就暂时抚慰住了难受的胃部,也让他的心情舒缓下来。
不管怎么样,年深还活着,他也找到人了,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以往的那些几个月,他天天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就担心年深真的会出事,现在已经确定人平安无事,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掉下悬崖,年深遭遇爆炸,却都幸运的死里逃生,这就是该开心的好事,至于其他的,问题,总能解决的。
不就是失忆吗?这种撞击产生的失忆,大半应该都是临时性的,肯定可以恢复的。
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养好伤,然后想办法帮年深恢复记忆,离开这里。
顾念咬着糖果,慢慢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他嘴里的糖果剩下半块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年深。
看到洞口出现的人手里的野鸡,顾念的眼眸不由得一亮,开心地弯了弯唇角,太好了,他的烤鸡回来了。
跳动的火光映在顾念清澈的眸子里,就像灿烂的星火。
走到近处的‘吴穷’怔了怔,眸色微动,“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巧了,我看你也觉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顾念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年深?”‘吴穷’想起刚才在崖底,顾念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
“嗯。”顾念点了点头。
“你们是朋友?” ‘吴穷’在篝火旁坐下来,开始清理着鸡身上的羽毛,状似随意地开口。
“不是,我们是仇家。”顾念故意‘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不可能。”‘吴穷’笃定地道。
“为什么不可能?”顾念从口袋里摸出颗牛奶果仁的糖,剥开糖纸,见‘吴穷’双手都在忙和,便直接递到他嘴边。
‘吴穷’:?
“糖果,抵饿的。”顾念张开嘴巴,粉色的舌尖朝外一伸,向他展示了下自己还剩的半块糖果。
‘吴穷’偏开目光,默默吃掉了那颗递到嘴边的糖。
“你当时看我的眼神,不是看仇家的眼神。”他过了会儿才开口。因为含着糖果,声音也有些含糊。
顾念:………………
你这么敏锐的吗?
“行吧,算你猜对了。” 顾念叹了口气,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半真半假的道,“其实我们本来是朋友,不过他却惹我生气了,所以我这趟到平洲来,一是过来收货,二就是找他算账。”
“惹你生气?” ‘吴穷’有些意外,手上清理野鸡的动作倒是没停。
“嗯。”顾念看着他转了转眼珠,“要不你来评评理?看看我们谁对谁错?”
“你说。”年深点了点头,手上依旧飞快的忙和着。
“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是生死之交了,”顾念略微思忖了下,将长安之战模糊了背景,“我们之前就一起做了很多生意,交情很好。他武功好,每次在路上对我都多有帮衬。我眼光好,会选货,都帮他挑最好的货。
上次我们一起出门收货,在半路碰到伙劫道的山匪。那些山匪极其野蛮,见人就砍,根本不打算留活口,我们只得一起奋力抵抗,好不容易打跑了那些山匪。
最后的时候,我为了掩护另外一个朋友受了伤,等我醒来,他居然已经不声不响的就走了!你觉得这是生死之交的朋友该做的事么?该不该生气?”
‘吴穷’将拔好的鸡架到火上,“他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算是吧。”想到当时的状况,顾念不禁叹了口气。
“他没托人给你留口信么?比如你救的那位朋友?”
顾念扁了扁唇角,怨念十足,“留了封信,跟没留一样,就写了两个字,【等我】。”
“他以前也这样么?” ‘吴穷’将手上的烤鸡翻了个面。
“对,一直这样。”顾念想起了另一封两字留言,“上次我们因为意外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只写了两个字,【珍重】。”
“啊~当时信封里还有这个。”顾念突然想起自己藏在怀里的那只金丝手套,连忙掏了出来。或许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会让年深想起点什么?
‘嘶!’
看到那只手套,‘吴穷’突然用左手捂住了额头。
“没事吧?”顾念吓了一跳。
“没事。” 过了一会儿,‘吴穷’才放下手,“我前段日子撞伤了头,最近这段日子,时不时就会突然头痛。”
顾念不禁有些心疼,下意识地看向他脑后那道伤疤。
“你手上这只手套,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吴穷’重新打量起顾念手上的手套。
“呃,”顾念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睫,“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他的家传信物吧。”
“那不就证明他将你们的朋友情谊看得很重么?” ‘吴穷’将手上的烤鸡再度翻了个面,鸡肉的香气在洞里飘散开来。
“可是,他真的看重我们的朋友之情的话,至少也应该在信里好好解释清楚,不要让人担心吧?就留下那两个字,算是什么意思?”顾念郁闷地道。
“有些人天生就不善言辞,又或许他认为你懂,不用多写。”
顾念:…………
这就是你每次只写两个字的理由吗?
“可惜我不懂。”顾念的脸皱做一团,抬眼看向对面那人,“换做是你,你猜得出么?”
“我又不了解你这位朋友,怎么可能猜得出他的意思。”
“那假如是你呢?你把自己当做他,帮我猜猜他是什么意思?”
‘吴穷’眉心微皱,漆黑的眸子转向顾念。
顾念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我就是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性格也很像。说不定你能猜出他的想法。”
‘吴穷’的眸子重新移向篝火,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是我,大概是两种状况,要么,就是礼貌使然,做个交代,要么就是,”
他顿了顿,打住话头,转动起手上的烤鸡。
“就是什么?”顾念好奇地追问,急死人了,哪有人说话说一半的。
“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问他本人比较好。” ‘吴穷’轻轻垂下眼皮,“旁人是没办法知道他的心思的。”
顾念:…………
所以我现在不是在问吗?
“啪!”就在这时,洞口外突然传来声细微的响动,像是外面有什么东西不小心踩断了树枝。
顾念吓得脸色一白,紧张地往年深的方向缩了缩,该不会又是什么野兽吧?
“我去看看。”‘吴穷’将手上的烤鸡塞给他,摸出腰间那把镰刀,戒备地走向洞口。
“小心点。”顾念忍不住叮嘱。
‘吴穷’身形一晃,就消失在洞口的夜色里。
四周一片寂静,顾念拿着那支烤鸡盯着洞口,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要是现在闯进来头狼什么的,他可就死定了。
幸亏没过多久,年深就回来了,他手上还拎着一只跟成年猫差不多大的东西,不断地扭曲着身体挣扎着。
等到他再走近一点,顾念才看清楚,那居然是头白色的小老虎!
刚才在外面弄出声音的就是它?顾念不禁有些无语,不是狐狸才爱吃鸡吗?这一个晚上用烤鸡钓来两只老虎是怎么回事?
第118章
‘吴穷’把那只小老虎往地上一放,它就心急的奔着顾念手里的烤鸡跑过来。
它看起来大约只有一个多月,浑身布满了漂亮霸气的灰黑色花纹,昭示着它百兽之王的血统,耳朵圆滚滚的,肉乎乎的爪子明显要比猫大上一号,就像小孩子穿着大人的鞋似的,重心不稳摇摇晃晃,显得步伐略微有些笨拙。
“你把它带回来,会把母老虎引过来吧?”顾念不禁有些担心,母老虎可是很护崽儿的。
“前几天我隔壁的药户捡到只死掉的母虎,那只老虎的腹部受了很重的伤,应该是之前跟别的什么动物打斗后落败了。估计这就是那只母虎的幼崽。” ‘吴穷’一派淡定,看着步履蹒跚的小家伙努力冲向顾念那边。
顾念本来想说,未必是这只小虎崽的妈妈吧?但再仔细看的话,这只小老虎身上的白毛已经蹭得很脏,灰头土脸的,看来是已经‘流浪’几天了,如果有母虎照顾,不可能这么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