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安很会说话,这样一来赵保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推辞。
赵亭松看着那些东西心里也没什么反应,他救人不图这些。
前面这些礼物只是开胃菜,陈牧安这次带的最贵重的东西还属林岗村缺的药品。
“这批药是城里刚采购的,我看送药记录上,你们村的药已经欠了很久了,我想你们应该用得着。”
林砚池眼睛亮了亮,一点不含糊的收下:“用得着用得着,您真是太好了,我代替我们村的父老乡亲谢谢您。”
说着他给陈牧安鞠了个躬。
赵亭松有样学样,也跟着鞠躬。
陈牧安被他逗笑:“两位小同志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开口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砚池心道,以后需要陈牧安帮忙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两下就把这点情分挥霍,那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
赵保国还想把人留下来吃饭,陈牧安以城里还有事为理由,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沈红英心里有点过去不去,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连顿饭都没吃就走了,这说出去肯定觉得他们老赵家不会做人。
林砚池安慰她,下次若是去县城,再给陈牧安送点农货。
也只能如此了,陈牧安送了那么多东西,沈红英说不开心那是假的。
吃的她倒是不馋,那几块布让她欢喜,赵亭松块头大费布料,磨损也比他们多,有这几匹布,她又能给赵亭松做几身衣裳了。
……
另一边,黄秋萍刚回到家,王贵英就朝她伸出手:“钱呢,借回来没有?”
黄秋萍很怕她这位婆婆,看到王贵英伸手她就忍不住躲。
这次她空手而归,肯定会惹得王贵英不高兴。
果不其然,一听她没把钱借回来,王贵英就死命扯她的头发,骂道:“好啊,钱没借到你就敢回来,忘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是吧?”
说完就抄起地上的扫帚往她身上抽,黄秋萍身上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这会儿她男人不在,连个劝的人都没有。
她边哭边躲,求饶道:“妈,你听我解释,我这次虽然没借到钱,但是在我们村里找到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就你们那个破村,能有什么医术高明的大夫。再说家里没钱,谁愿意给老太太治,真是猪脑子。你爹妈又没个儿子,不把钱借给你,难道还要把钱带进棺材里!我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跟你们这样的穷鬼结了亲。”
王贵英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更加重了。
黄秋萍疼得说不出话来,但是为了尽快脱离王贵英的魔爪,她还是忍着疼道:“我们村那个大夫诊费便宜,花不了多少钱的。”
“真的?”王贵英停下手上的动作,横了她一眼。
黄秋萍点了点头。
“真的。”
王贵英将扫帚一丢,道:“最好是这样,要是我发现你骗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家里家外都是王贵英说了算,稍不如意她就要动手打人,黄秋萍哪敢骗她。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黄秋萍瘫在地上,内心升起一股绝望。
刘成才下工回来,看见媳妇回家了,还没来得高兴,就看到了黄秋萍身上刚添的伤。
他气道:“妈她又打你了?”
看到他,黄秋萍心里是说不出的委屈,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沉默地流着眼泪。
刘成才心疼地看着她,眼眶也跟着红了:“我找她去。”
黄秋萍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别去了。”
刘成才在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为了黄秋萍不是没和家里的母亲抗争过,每当这时候,他那个母亲就会哭天抢地说他不孝顺,然后撺掇着父亲刘大江打他。
黄秋萍身上的伤多,他身上的伤也不少。
一顶孝道的帽子扣在他头上,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夫妻俩头抵着头,泪水湿了一大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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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林砚池的卫生所就来了几个人。
林砚池不认识他们,不过看到了后面跟着的黄秋萍他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是被她的两个儿子搀扶着进来的,坐下后,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喘着粗气。
老大刘大河说话比较客气:“想必这位小哥城里来的林大夫吧?我老娘身体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帮她看看?”
林砚池开口询问:“这位奶奶是哪不舒服?”
刘大河道:“这阵子她动不动就头晕,喘不过气,还一直说自己胸口痛。”
老太太身体瘦小,面部却带着浮肿,林砚池伸出手指在她面部按了几下,有明显压痕,且压痕不易弹起复原。
上眼睑处有淡黄色的小肉瘤,眼角膜周围呈灰白色。
观察到老太太这些症状,林砚池心下稍沉,对表情痛苦的老太太道:“奶奶,您把手伸出来,我替您把脉。”
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
见林砚池迟迟没有出声,王贵英道:“林大夫,我婆婆怎么样,她到底得了什么病,还能治吗?”
说实话,看到林砚池这么年轻,她就觉得自己被黄秋萍骗了。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吹嘘什么医术好,老太太这病他能治成才怪了。
林砚池在他们脸上环顾了一圈,才道:“初步诊断,这位婆婆应该是心脏出了问题,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你们立马带她去县城医院检查。”
小痛小病的林砚池还能治,可这老太太明显是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赤脚医生,这样的病公社卫生所都没办法看。
稍不注意就要闹出人命。
必须立马去大医院拍片做检查,进行针对性治疗。
他最多只能开点药稳定一下她的病情。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刘大江听到这话去情绪很激动:“去什么县城,你们村多人不都传你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吗?我妈她就是心口有点不舒服,吃点药就没事了,哪里还用得着去县城的医院。”
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也没哪个医生敢说自己什么病都能治,何况是这样简陋的乡下。
林砚池指了指自己的卫生所:“大叔,我这里什么条件你们也看见了,我就是有心想治,条件也不允许。”
刘大江很不讲理:“我管你这么多,我们大老远跑来可不是想听你说什么不能治的话。”
王贵英帮腔道:“就是,你不会看我们是外村人就故意不给我们治吧。”
黄秋萍好几次想开口,但这里明显没她说话的份。
倒是王永年不忿道:“嘿,你们俩怎么说话的,都说了咱这条件简陋,没法治,你们咋还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你看你老娘难受成那样,还不赶紧把她送到医院去。”
王贵英嘴巴可厉害了:“呸,什么医生,连这么点小病都不能治,我回村后一定向大家拆穿你的真面目,告诉大家你们林岗村的赤脚大夫就是个骗子。”
王永年生气地拍了拍桌子:“你这娘们怎么这么不讲理,真当我们林岗村没人啊,欺负人欺负到我们这里来了。”
以前去医院实习的时候,病人家属胡搅蛮缠的情况林砚池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这会儿他人还算淡定。
好歹在这里也是林岗村的地盘,这三人胆子再大,也顶多是过过嘴瘾,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是不敢的。
林砚池把他们的心里分析得很透彻,他们确实不敢做什么。
吵吵嚷嚷大半天,刘大河终于开口:“大江,贵英,你们俩别吵了,人林大夫是医生,肯定比我们懂的多,他说去医院,那就去医院。”
王贵英翻了个白眼:“我家还有两个娃要照顾,地里的活也得有人干,我儿子媳妇哪忙得过来。”
刘大河知道她们夫妻俩是什么性子,又道:“你去不去没关系,大江必须得去。”
刘大江被王贵英瞪了一眼,闷着脑袋没开腔。
“林大夫,刚才对不住了,我兄弟他们夫妻俩不太懂事,你不要和他们计较。”
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不懂事,那要什么时候懂事,难不成两条腿一伸进棺材了那才叫懂事?
这刘大河的看起来老实巴交,和贼眉鼠眼的刘大江性子完全不同,林砚池不想把气撒在他身上。
只淡淡说了一句:“没事。”
刘大河赔笑道:“林大夫,我们过来时,家里的事情还没安排好,我们明天就带老娘去医院,你看她疼得厉害,你能先给她开点止疼的药吗?”
老太太全程未发一言,只捂着胸口小声抽气,面部表情看起来也非常痛苦。
其实林砚池的意见是让他们现在就带着人去医院,但别人家的家事,他也不便插手。
像刘大江和王贵英这样的人,能不沾惹就不要沾惹,这药林砚池是不想开的,他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见死不救,有违他行医的初衷。
刘大河满脸恳求,林砚池问了老太太的名字,最终还是给她开了张方子。
开完方子,又让王永年誊抄了一遍,才道:“你拿着单子去你们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那里抓药。用法用量都在上头写着,我最后再强调一次,一定要尽快把老婆婆送到医院。”
王贵英不满道:“你这里明明有药,干什么不直接抓给我们。”
林砚池信口胡诌:“我这里药不多了,我正打算找时间去公社领呢,我把药抓给你,我们大队的人来看病怎么办?”
同村的和外村的肯定有亲疏之分,林砚池这个理由他们也能理解。
拿了药方,刘大河刘大江兄弟又把老太太搀扶出去。
出了门,就听刘大江喋喋不休的抱怨:“大哥,你说把妈送到医院,那这个钱谁出啊,我们日子有多难过你是知道的。”
王贵英接茬道:“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摊上了这事,老太太这么严重,真能治吗?”
刘大河一言不发,搀扶着老太太的手微微用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永年看得直摇头:“这夫妻俩可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虽说不是同村的,王永年对他们兄弟俩的情况也有了解。
刘大江和刘大河年轻时就早早分了家,老太太是两个儿子轮流养,一家住大半年,这次生病刚好是住在了刘大江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