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寻雩知道陆家人都是一群油盐不进的傻.逼,不想沟通,转头对陆弦说:“你要是答应,我今天弄死你。”
陆弦神色如常,可仔细看,他眼神中的光早已熄灭,他不信陆家人不懂腺体血液是什么概念,可就因为陆晏安不舒服,他们就能理所应当让自己做出牺牲。
“医生说了,干扰治疗也是可以的,只是耗时长一些,不一定非要用大哥的腺体血液。”陆霜瑟每一个字都很沉,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
“可是安安好难受啊。”苏凝月接道。
陆弦闻言放在身侧的手立刻攥拳,哑声说:“我不会给的。”
苏凝月尖声:“你说什么?”
“我发情期快到了,取血对我来说一样难受。”陆弦难得示弱,只希望陆家人能明白他的苦痛,哪怕理解一丝丝……
然而苏凝月开口:“你忍心看到你弟弟那么难受吗?他早上都晕倒了!”
饶是早已经历过这种场面,陆弦也是遍体生寒,自己就真的这么不值一提吗?
薛寻雩气得要爆炸,刚要开喷就被陆弦拦住,陆弦语气很轻,也很坚定:“医学上腺体取血都是非必要情况不被允许的,既然有其它治疗方法就不用我这么做,还有我现在已经结婚了,我的Omega监护权在江揽手中,这件事江揽……”
“江揽知道。”楚迹冷声。
四个字,将陆弦想好的说辞跟思绪炸得灰飞烟灭,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抬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江揽知道。”楚迹重复。
陆弦肩膀轻颤了一下,像是最后顶起支撑脊梁的东西,“我不信,我现在就联系江揽。”他说着掏出手机,没人注意到楚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然后楚迹嗓音轻飘飘的,“你以为,江揽这段时间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陆弦被定住了。
这是江揽态度转变后隐藏于他心中的心魔,哪怕如今跟男人关系大为缓和,陆弦也深深怀疑过“他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有着其它目的?”楚迹一句话炸开了绚烂美好的表面,一瞬间就把陆弦拖入无望的深渊。
江揽对陆弦温柔了几日,可小心多疑的生活陆弦经历了长达二十多年,江揽很强大,但他没办法将这些酸涩绝望的东西从陆弦生命中彻底抹去,而楚迹因为陆晏安最近的态度转变也很不安,他私心不想让江揽好过,又觉得江揽那么在意安安,用陆弦一点儿腺体血想来也不会说什么,于是歪打正着拿到了“钥匙”,开启了陆弦心中最黑暗的那道门。
耳畔的喧闹声骤然停歇,陆弦感觉到五脏六腑缩紧灼烧的剧痛过后,反而空荡荡的,自己永远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他之前还想过什么来着?对,想着江揽对他这样好,如果是江揽的要求,他都会满足。
原来如此啊……
陆弦深深阖上眼睛,他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枯萎下来。
楚迹咬牙:“你如果还怀疑,我可以打电话给江揽。”
“别……”陆弦摇头,他不想从江揽口中听到一个字的肯定回答,他的灵魂会死,陆弦宁可当作江揽什么都不知道。
Omega是感性的生物,当他们情绪上来时,理智将不复存在。
并非不相信江揽,陆弦只是不相信自己,他争不过陆晏安。
薛寻雩都愕然当场,不好分辨楚迹这番话的真假。
苏凝月踌躇片刻,忽然同身后人说:“带他去采血室。”
“滚开!”薛寻雩一把推开两名保镖,可紧随而来的信息素压制让他动弹不得,薛寻雩红着眼眶:“你们就是一群畜.生!今天你们敢取血,我就报警!”
对此苏凝月脸色极为难看,却不为所动,甚至罕见地带着一股狠劲儿,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些恨意来源何处,每一次见到陆弦,每一次看到他失望或者淡漠的眉眼,心痛之余只想让他消失,这种无法言语的复杂折磨着苏凝月,进而折磨着所有人。
“妈,到此为止吧。”陆霜瑟回击笼罩在薛寻雩身上的信息素压制,一个保镖立刻畏惧地后退。
苏凝月的情绪在此刻轰然爆发,她捂着胸口,看上去摇摇欲坠:“那你是想让我死吗?!”
刺耳尖锐,陆霜瑟闭上眼睛。
“算了。”陆弦拍了拍陆霜瑟的肩膀,向前一步。
“陆弦!”薛寻雩怒吼。
陆弦扭过头,脸上毫无血色,那些被Alpha养出来的红润犹如镜花水月,他扯着嘴角笑了下:“小鱼……”陆弦静默好久,却也说不出什么了。
今天踏入这家医院,不管愿意与否,苏凝月都会抓他采血,可江揽的默许才是压垮一切的源头,如果没得到过该多好啊,那些温存那些承诺,窗台的绿植主卧的窗帘,还有桌上的龙井,都是陆弦新生活的标志,可都太虚假了,江揽或许动过真心,可这些跟陆晏安比起来,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陆弦喉间苦涩,脚步重若千钧。
不管薛寻雩如何在身后歇斯底里,他都没有回过头,好像认命了一样。
“你走吧。”陆霜瑟突然推了薛寻雩一把,薛寻雩正要开骂,神色却变得古怪。
跟着薛寻雩咬牙,对上陆霜瑟的眼神,选择了离开。
楚迹还惊讶他这么听话。
薛寻雩走的很快,等下了五层他才拿出霜瑟塞到他袖中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上面有两个硕大的字,“江揽”。
江揽不知情!
这是薛寻雩最直观的想法,不然陆霜瑟没道理再让自己联系江揽。
薛寻雩哆嗦着打电话。
那边响了一次没接,再来一次。
薛寻雩都要急哭了,“你接啊……”
像是听到了他的期盼,下一秒电话接通,江揽声音很冷,是薛寻雩从未听到过的冷,“什么事?”
极端的情绪紧绷反而让薛寻雩如鲠在喉,他狠命跺脚,传出去的全是剧烈的喘息。
“你不是陆霜瑟。”江揽忽然说了句。
是我……
“是……是我!”薛寻雩靠着墙,拼命挤出几个字,“是我……”
一般人只觉得沙哑,听不出什么,但江揽停顿数秒,忽然提高语气:“小鱼?!”
他似乎也惊到了,猛地起身带动身后的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
“江揽!!!”薛寻雩冲破Omega紧张所带来的生理禁锢,喊得令人心惊肉跳:“你快来!我们在第一医院,陆、陆家要取小弦的血!”
采血室内,陆弦毫无生机地坐在凳子上。
一名医生于心不忍,不明白同样是儿子,差别竟然如此之大,连他们都建议干扰治疗,可只要病房里那个一说难受,苏凝月就疯了一样要取血,说什么双重保障。
“别怕,我会很轻的。”
陆弦一动不动,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可细长的针管刺入腺体时,陆弦还是疼的呜咽一声,鲜血被抽出,带着淡雅的山茶花味道,陆弦眼眶很红,他却如同自我折磨般,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只是死死盯着桌案一角。
腺体取血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要对Omega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医生只能抽一下再停顿一会儿,带给陆弦的是长久的折磨。
取血第一次,以后就有无数次。
陆弦握紧拳头,甚至报复性地产生一个念头:他如果真的死了,这些人到底会不会内疚?让他们午夜梦回间惊醒一次也好啊。
只要往后用力一抵,剧痛过后就是腺体摘除,他的痛苦就能结束了。
陆弦眼底忽然迸发出凶狠,他不动声色直起腰身,可就在这时€€€€
“砰”的巨响!房门被轰开,螺丝连接口断裂,门板垂直砸在地上,掀起一层灰尘,熟悉的气息裹挟着寒风而来,带着熟悉的味道,却森寒入骨。
陆弦想转头看一下,但针管还在。
那细长的针管有大半在腺体外,看上去异常惊悚,江揽死死盯着,感觉曾经的噩梦似乎马上就要成真。
“取下来。”江揽语气沉到听不到任何情绪,但每一个字背后,都是让人心惊胆战的修罗鬼域。
荆棘自他脚下延伸。
作者有话说:
这段挣扎戏宝贝们能领悟到吗?我之前提到过几次,陆弦不管多开心,心里还是踌躇的,怀疑的,你没办法让一个二十多年都战战兢兢的人相信突如其来的好是真的,所以楚迹这么说,无异于将弦崽心中的地雷全给炸了,他完全有立场这么想,但正如我文中提到,陆弦不是不相信江揽,而是不相信自己,他骨性带着点儿自卑。
但江揽骨性疯批,谁都敢打包括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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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下周五入V……
第29章 都别好过
陆弦死扣着桌角,他几乎要坐不住。
江揽赶来了……是不是后悔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方才的狠绝跟戾气就逐渐消失不见。
医生被江揽的信息素影响,心生畏惧,但还是问了句:“你是谁?”
“该我问你们。”江揽面无表情:“在对我的Omega做什么?”
医生闻言顿时明白了个中利害,腺体取血,他们竟然没有通知Omega的监护人?!
医生深吸一口气,作势就要去拔针管,江揽却忽然上前一步,嗓音低沉下来,有软弱一闪而过:“轻一点儿。”
“好。”医生点头。
医生手很稳,但针管太硬,不可避免从腺体内的血肉中游走过,生硬的摩擦造成锥心一般的疼痛,陆弦忍不住呜咽,针管取出的瞬间,他顿时脱力。
江揽大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
腺体上不可避免有血飙出,医生着急去拿消毒棉签,回头却看到男人已经低头含住了Omega的腺体,连带着涌出的血液一并吞下。
铁锈味中混合着颓败的山茶花香,江揽不敢想象陆弦经历了什么,他以为重生后不会再有绝望的时刻,可赶来的路上,当真心急如焚啊。
江揽的信息素逐渐修复腺体,出血量被成功止住,可陆弦仍是疼的浑身哆嗦,腺体取血,太折磨了。
“为什么……”江揽嗓音很哑,他明明很轻柔地拥着陆弦,可用力到骨节发白,“不问问我?”
陆弦好半晌才消化掉这句话,而江揽一直在等待他的回答。
换做平时陆弦会衡量一下说话的后果,可他此刻已经没了神智这样东西,只觉得委屈,本能地往江揽怀中拱了下,才开口:“楚迹说,你同意了。”
陆弦哽咽着:“我不想亲耳听到……你让我腺体取血的话……”
“江揽。”他低声:“好疼啊……”
“他们骗你。”江揽亲吻陆弦的鬓角,看样子是冷静下来了。
可事实上,身后荆棘丛生,已经形成了一道门,堵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陆晏安的病房就在这一头,他听到动静出来,眼眶通红,好像是刚哭过,见到这场景怔愣一下明白了是江揽的信息素实体,一时间又惊又怕,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还上前两步拖着哭腔说:“对不起啊江揽哥,我这两天情况不太好楚迹跟妈妈才想到用大哥的腺体血液为我……”
砰!
荆棘突然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