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应飞实在是低情商典范,如果他真是12岁,一定会因为这句话气到想把鸭血粉丝汤泼到傅应飞脸上。
怪不得傅应飞之后会被队友排挤。
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被排挤来着?
记不清了。
许鹤眯了下眼,发现脑海中有关上一世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很多细节都被糊了一层薄膜,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哥哥在2014年卖掉了父亲留下的车,在自杀前想尽办法为他攒到足够上大学的学费的事他倒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他沉浸在自厌情绪中,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兄长的不对。那辆车是爸爸送给哥的成年礼物,只要哥哥想活着就绝不会卖。
可惜,那些钱最终都用来填亲戚经营不善弄出的资金窟窿。
许鹤喝汤的动作停下了,盯着碗里漂浮的油豆腐出神。
“怎么了?”傅应飞有点紧张,怀疑许鹤又生气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啊?”许鹤视线聚焦,哭笑不得,“你说什么了?”
哦,说他确实不适合当主攻手来着。
说起来,因为记忆细节的缺失,他对学校和校队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如趁此机会套一套傅应飞的话。
许鹤提着汤勺在碗里搅了搅,“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适合打主攻的位置。”
傅应飞倏然抬头,震惊极了,眼睛瞪大了一圈。
“我不适合在排球队打主攻,那我打二传就适合了?”许鹤眯着眼笑起来,“为什么?”
傅应飞表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许鹤不紧不慢从碗里挑出鸭胗干咬了一口,嚼完了以后催促道:“想好了没?”
“教练夸你传球的姿势漂亮,球商也高……聪明,和队员们的关系也好,传的球打起来舒服……你其实也可以做主攻手,但二传才是最能发挥你才华的位置。”
傅应飞越说越顺畅,接着 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听教练说,今天蓝京体校会组织人来和我们打友谊赛,可惜你不能上场,我们这边上替补二传的话……比较难赢。”
体校?能赢就怪了!
这个人居然还想着赢?
真不愧是精力旺盛、胜负欲强过理智的初中生。
等等。
“你觉得我上的话我们就能赢了?”许鹤难以置信地抬高声音。
“可能。”
许鹤两眼一黑。
要命,12岁时的他好像比想象的还要厉害,可他已经8年没打排球了。
虽然车祸重生前他为了重回排球赛场已经捡回一些技能,但这些技能建立在27岁的身体上,而现在……他对自己12岁时的身体一无所知。
如果现在上场打球,别说带着队伍获胜,说不定会因为身体不协调,传球太烂而被教练退货。
这可不行,这次所有悲剧都没发生,他不想再放弃一次排球。
“哦,对了。”傅应飞忽然道。
许鹤顿觉不妙,“怎么了?”
“教练还说今天要重新测摸高和拦网高度,你可以跳吗?”
“可以。”许鹤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个他会。
作为新时代跑酷运动员,跳跃技巧是必须掌握的东西。
前世他甚至可以不借力直接跳上1米7的矮墙,虽然不是净高,但这个成绩绝对傲视群雄。
虽然在短时间内恢复不到前世的水平,但那些技巧都还印在脑子里,测摸高的时候稍微用一下就行。
不说直接跳到和前世一样优秀,至少不会给教练一种‘我队里的优秀二传被顶替了’的错觉。
没关系,不会露馅。
第2章 赌约
许鹤吃完鸭血粉丝汤,和傅应飞一起前往校体育馆。
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了炎热的征兆,许鹤刚走没几步就开始出汗。忽然,他顿住脚步,扶着路边的香樟树抬头,看向重重树影。
下一瞬,眩晕感潮水般席卷而来。
刚发过病时产生这种症状很正常,上辈子也是这样的。
许鹤张开嘴,用力撑大口腔,增大呼吸量,氧气迅速灌入肺部,眼前的阴影开始急速扩大,大到树叶的影子都模糊成一团。
三秒后,眩晕感和阴影全部消失。
直到香樟树的树叶在视网膜里清晰地显现出来,许鹤才缓缓低下头,刚垂下视线就对上傅应飞担忧的眼睛,“怎么了?”
“你怎么了?”
二人异口同声。
许鹤愣了一瞬,率先笑道:“可能吃撑了,有点堵胃,没事。”
“哦。”傅应飞点了下头,“下次少吃点。”
许鹤:……
你真的完全不会说话是吗?
他叹了口气,掏出校医给的哮喘药塞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顿时感觉胸口堵着的气下去不少。
“走吧,去体育馆。”
许鹤让傅应飞走在前面,自己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本来不憷测摸高这事儿,但刚发过病的身体差到离谱,也不知道会不会对摸高数据产生影响。
许鹤将手揣在衣兜里,捏紧里面的衬布,难耐地咽了咽发涩干痒的喉咙。
决不能被影响,校队不需要一个无法保持稳定状态的二传。
而他必须留在校队,如果想打排球,蓝京市没有比一中更好的选择。
一中是蓝京重点教育试点,很多十年后才流行的教育理念2012年就出现在了这所学校。
学校中,体育生和艺术生受到的重视不比纯文化生少,大家都拥有各领域最丰富的资源。
蓝京没有哪个学校建了两座体育馆、一个网球场和单圈400米跑道质量直逼省体育中心的操场。
一中有。
蓝京也没有哪个学校的校队请到了曾经的国家队选手做体育老师。
一中也有。
“到体育馆了,你今天喝蛋白粉吗?”
许鹤的思绪被傅应飞打断,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以前好像都是傅应飞接水给他喝。
他过了十年苦日子,少爷脾气早被磨没了,一时间竟然觉得十年前让傅应飞干着干那的自己有点过分。
“咳,不用了,今天不喝。”
“嗯。”
许鹤有点尴尬,仿佛OO空间十年前的说说被翻出来当众朗读。
他看着傅应飞动作自然地从储物柜拿出两个运动水壶和一条蛋白粉,熟练地直奔茶水间。
不是啊小许鹤!为什么你的水壶要放在别人的储物柜里?
你自己没有储物柜吗!
大许鹤快速找到自己的柜子,扒开后看到一本淡蓝色封皮的国鱼笔记本和一条松软的白毛巾,除却这些,还有一套洗干净的短袖运动衫放在隔层最上方。
整个储物柜干干净净,没沾一点水汽。
这在南方多么难得。
是他的柜子本身就没水汽吗?不,是因为狡猾的小许鹤把自己的水汽寄存在了小傅应飞那里!
许鹤深吸一口气,太荒谬了,他得转移一下注意力才行。
许鹤伸手一把抓出笔记本,找了个观战区的椅子坐下翻看。
本子里全是二传战术,连怎么让攻手更舒服地打出小斜线球都做了笔记,看上去执拗又认真。
笔记很详细,从排球规则到传球动作和技巧都做了记录。
小许鹤甚至还给笔记配了图,不仅用直线打出球场的大概形状,还会在上面画上圆球和虚线来表示球路走向,活脱脱一个赛场记录员。
许鹤看得认真,这些东西他已经重新捡起来过一次,现在再看未免觉得一些战术有些落后,不过这些战术胜在简单,适合基础差的新手。
很快,笔记本就被翻到最后一页。
最后一张图只画了一半,下面的备注更是乱七八糟。
「王一民又来找我,他不想当替补,问我能不能让他上场,可是能不能上场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笔迹到这里开始变重,字字力透纸背。
小许鹤写道:「他好烦,他说他奶奶病重,想看他上场打一次二传,哼,荒谬!」
许鹤往后一翻,上面是用黑笔画成团的乱线,好像真的被这个王一民气的不行。
可王一民是谁来着?
脑子里才冒出疑问,坐着的凳子就被重重踹了一下,许鹤连人带凳子一起晃了晃。
“喂!你今天不是不来吗?”
这人说话语调上扬,声调却往下压,带着张扬的挑衅,一字一顿像是从牙齿里蹦出来似的。
许鹤抬头,对上一双盛满不快的下垂眼。来者不善,他谨慎开口,“我来看看,不一定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