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谨慎地摆着起剑式,不敢对眼前这个文官任何一个动作放松警惕,因为这个文官可以做到以任何姿势作为起手式,那把刀的线条流畅,会在任何刁钻的角度刺到他们兄弟的心脏。
这个文官的第一刀,就叫他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更叫他们越来越恐惧的是,这个文官吝惜每一次出刀,只取他们的要害,往往是他们的人才看到刀至眼前,刀锋已经深入血肉。
一院子的血,都是他们兄弟的。
然而这次的行动不能撤退,且身后的那个女人厉害得封死了他们的退步,除了一流的高手可以跃过那个女人来补给,在院子里的兄弟,无处可退地面对这个文官。
单看外表,这是一个叫人看一眼就心生怜爱的文弱美人,可这个人的刀法毫无破绽,像是能计算他们每一次出刀般,还以沉痛的回击。
而且这个人看着瘦弱,却似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他们一队六个人,原打算以多敌少耗死对方,可对方就在刚才还一刀割掉了他们兄弟的头颅。
可怕的力道。
以及过于残忍的手法。
到他们这行杀手的水平,已经多年未陷入己方被屠杀的境况了。
剩下的两个首领没有把握能合力杀死这个文官,他们对视一眼,听着身后女子又杀退了一次支援,他们心中冷颤,齐刷刷地看向了燕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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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定在原地,有章有法的调着呼吸。
这是他遇到过最艰难的战斗,以一敌六要求他尽量节省体力,不出没有意义的刀。汉家的刀法他早烂熟于胸,每一次运刀他都能凭借形势、动作和角度计算出最佳的出刀时机。
他能在短短五年内,练出超一流高手的刀法,既得兼于名师和荣的力量,也得益于他超高的学习和计算能力。多年的苦练和曾经通过学习锻炼出来的思维和计算能力是燕熙在战斗中赖以得胜的实力。
“荣”已被战意调动,在源源不断燃烧他的气血,为他提供力量。
他整个人都现出盛放的状态。
流霜是汉阳老将军送他的刀,用了上百把宝刀的料子锻造出来的精刚所制。经过多次的短兵相接,以及大力交锋,也没有给流霜留下破口。
他和流霜如同合为一体,形成了一把亢奋、冷静又没有破绽的刀。
燕熙瞧着对面的敌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在争分夺秒地舒展,以尽快恢复灵活。
两位首领注意到了燕熙不同寻常的停顿。
首领是最富有经验的杀手,一开始庆幸得到喘息机会,也在极力地调息,随即就敏锐地发现燕熙始终藏在一侧的手。
首领飞快地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喜。
他们被燕熙打乱了阵脚,差点忘记了就算力量可以延续,但是关节和肌肉无法做到持久的紧绷用力。
他们立刻明白了燕熙拿刀的手出了问题。
在以命相搏的战斗中,只在霎间,两位首领的杀机已然毕现,他们抓住燕熙难得露出的破绽,从两个方向夹击而去。
然而,血光再一次被刀锋划出。
两个首领不可置信地望着燕熙换了拿刀的手,其中一个沉重地倒进了血泊里,他的眼睛至死盯着燕熙,惨烈地控诉着€€€€这不可能。
燕熙以左手持刀,对准了仅剩下的一个首领。
他启唇,说出了战斗以来说的第一句话:“谁派你们来的?”
首领亲眼见到自己的同伴死对燕熙变幻莫测的换手之下,他看着这个刀法精妙绝伦的修罗,生出的有生以来最恐怖的惧意。
一个刀客,一生能练好一只手,已是极为难得,而他眼前的人,双手都能用刀。
并且反手用刀,比正手的角度更加诡异和刁钻,首领新眼见了同伴的死亡,审度出当时换成自己,也反应不到该如何回招。
他已经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然而此次的任务是敢死令,他若后退,则是连累全家;他若死于战斗,身后的家人会因为他这场牺牲而衣食无忧。
而且,他知道还有更多的援兵。
杀掉这个人,是必定能够完成的任务,只要为援兵争取到时间,于他亦是战功。
首领转换了思路,他要拖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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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左手用刀,适应了一次击杀,已然找到了手感,他面对最后的这名刺客,只在须臾的几招间,便意识到对方有意的躲避。
对方在消磨时间。
燕熙冷笑一声,流霜发出兴奋的、要饮血的铮鸣声,咬向了对方的心脏。
燕熙冷酷地说:“你等不来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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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没看到燕熙如何出的刀,在自己最擅长的拖延交战中丢了性命。
燕熙收回流霜,一眼都没有多看倒下的尸体,望向了正在应战的紫鸢。
他右手手指的痉挛已经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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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鸢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在又解决了一次进攻时,回头与燕熙交换了一次视线。
燕熙缓步走向紫鸢,在这步履间调息并抓紧时间舒缓着右手的手指。
然而就在他刚要换回正手时,自远而近涌来了一道黑潮。
燕熙定住身形,刹时领悟了方才首领拖延时间的用意。
这已然不是一场单纯的刺杀。
刺客中既有专擅取人首级的杀手,又有训练有素的死士,甚至宣宅周边也被控制,不排除有兵士的参与。
看着转瞬便近在咫尺的来犯,燕熙左手举刀。
他明白了,如此不惜代价又布局严密的杀戮€€€€是一场有预谋并策划周密的政变。
燕熙反手握紧了刀,流霜在第一个跃跃欲试的杀手来到近前时,给出了新一轮的第一刀痛击。
血光彻底溅湿了夜色。
第61章 混战转机
卫持风从宫中返回, 到半路就发觉了不对劲。
先是看到锦衣卫往宫中调集。
他原是锦衣卫镇抚,立刻就瞧出这种突然的人力调集可能关系着皇帝的安危。
更叫他心惊的是, 未到宵禁时间, 五城兵马司的人员已在行动。
在靖都那些远离皇宫的片区,五城兵马司已经在执行宵禁,要求百姓们无事不要出门。
卫持风一路走的屋顶檐角, 将靖都的兵马调动看了个遍,他越瞧越心惊, 往宣宅狂奔而去。
又在某一瞬,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的危机,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发出了天玺帝给他的调用锦衣卫后所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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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府。
晚膳时分已过,韩家的男人却没有用饭,韩老爷、韩少爷以及女婿韩演仍在书斋议事。
韩大小姐拎着食盒停在了韩公府花园湖中央的书斋外。
有护卫拦了她的去路。
她是韩家的嫡长女, 虽然成婚了,却是召婿入府的, 是以她仍住在家中。
他的夫君正是如今内阁成员、礼部尚书温演。
如今韩家由温演维系外部关系, 她在家中主持内务, 竟然被一个侍卫拦了去路,当即冷脸扬手,甩了一个耳光给侍卫道:“凭你也敢拦本小姐去路!”
侍卫被素来温婉的韩大小姐直接打懵了, 一旁别的侍卫也愣了, 竟是没人拦她。
韩大小姐径直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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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内。
韩老爷正与温演激烈争辩。
温演力劝道:“岳丈大人!如今姜萧二家已倒, 正是清洗朝堂、归束权力之时, 我们现在替萧家办事, 就是与虎谋皮!”
韩老爷吹着胡子道:“你知道什么!一个即将崩塌的萧家哪里值得我们韩家拿全部家当去帮!我们所为, 另有其主, 今夜之事,若是胜了,韩家便有了从龙之功,将能延续韩氏的荣耀至少百年!”
韩少爷迫不及待地道:“我爹说的是!我只要在这件大事上立了功,便也能谋上好差事,以后何必事事再看你一个外姓人的眼色!”
“从龙之功?”温演脸都青了,“如今靖都哪里有皇子?仅剩的一个秦王入主东宫已然毫无悬念,秦王有自己的人,哪里轮得到我们去做他的从龙之臣?岳丈大人,您说的‘龙’是哪条‘龙’?”
韩老爷高深莫测地说:“此事你就不要管了!”
温演急得上火:“争储之事,一旦事败,必将全族诛连,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岳丈大人和内弟莫要糊涂啊!”
韩老爷不为所动,冷脸说:“此乃绝密之事,总之你我翁婿一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为父绝不会坑害于你的。”
温演:“如今陛下正当盛年,运筹纵横,不可等闲,内阁近来与陛下几次周旋均是落了下风。陛下绝非可能任人背叛和摆布之人。岳父大人€€€€”
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韩大小姐的推门进来:“父亲,此事太过铤而走险。我们韩家当前韬光养晦尚且来不及,何必再去风口浪尖?树大招风,父亲罢手吧。”
韩老爷曾给护卫交代,务必拦住大小姐。没想到还是被她进来了。
韩老爷讥讽地笑起来:“女大不中留啊,果然嫁人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你和你夫婿如今是想把韩家的主都做了吗?!”
韩少爷愤愤不平地插话道:“姐!你们是不是就不想看到我好!生怕我立功了,拿回当家之权!”
“啪!”韩大小姐对着弟弟也是一个耳光,“你不学无术又好大喜功,想把整个韩家拖下水,还敢反说长姐与你姐夫别有用心!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韩少爷正做着立功封爵、扬眉吐气的春秋大梦,被长姐这一巴掌打得立时炸了,扑过去就要打姐姐。
温演及时冲过去,护住妻子,挨了这一巴掌。
韩大小姐怒其不争,扬手便要再打,喊道:“长姐今日就要打醒你!”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之际,外边又响起一个声音。
“本宫倒觉得韩大小姐和温阁所言甚是。”
陡然出现外人声音,几人惊慌地往外瞧去,正见一名极美的女子牵着一名少女从湖心小径款款而来。
在场之人皆是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