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94章

宋北溟在等人的工夫里,已经冷静下来。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也知道现在鞭长莫及,他在靖都是一个空有爵位却无官职的质子,要斡旋什么,都得仰仗平日打点的关系。

而如今朝堂清洗,许多关系都断了。他得摸清还有多少可用的,并从中找出此次能给北原的助力。

好在,眼下得势的是新晋的清流,其中以商白珩为翘楚。这反倒叫宋北溟安下心来。他知道这批崭露头角的要员,是干实事的,北原只要能提出合理的章程,这些人有口皆碑,且还未形成私利集团,定是会凭着公心办事的。

宋北溟出色的冷静,强行镇压住了内心深处的焦虑。他作为北原在靖都和中枢的话事人,不能乱。

眼下最要紧的是从后备的运筹中给予北原支持,他肃坐堂中,面沉如水,望着一堂的管事们。

大家在他的沉稳的目光下,慢慢地镇定下来。

宋北溟是说一不二的主子,这些年要做的事情,每一件都办得漂亮,他们看宋北溟在这当口仍是稳如泰山,心中便隐隐生出北原有救的预感来。

宋北溟先问暗部:“粮食生意如何?”

暗部的几个管事稍做交流,大管事起身答:“现离着收粮季还有两个月,但几个产粮大郡的生意都谈好了。待新粮收上来,就能往北原运。去年的粮,按您的意思留了一半没用来周转,现下都屯在北原临近的几个大仓里。”

“隼部”是私卫,人人身份神秘,首领蒙着脸,也起身道:“隼部已派高手乔装成镖行护卫粮仓,北原要用粮,镖师半日内就能送到。”

北边打战,除了为地,就是为粮。只要他宋北溟抓着粮脉,北边的战再怎么打,都得回到他的谈判桌上来。

宋北溟心下稍定。

宋北溟转而看向另一侧座首的美艳女子,声音冷肃:“为何鸽部此事没有事先探查出消息?”

那美艳妇人是靖都最大青楼的老板兼头牌,名唤俞飞儿,正是鸽部的大管事。

她冷汗湿了胭脂,从椅子上滑跪在地,没了往日的千娇百媚,伏地解释道:“今年四姓被清洗,权贵们自顾不暇,楼里头生意一落千丈。原来的老主顾一大半都被发落了,咱们的消息便断了个七七八八。西境那边以前联系的几个说得上话的人,大多也被清洗了,留下的暗桩只传来些不甚有用的只言片语。咱们这里离西境又远,那点边边角角的消息来不及拼凑,路上一耽搁就晚了。属下罪该万死,耽误了北原大事。”

宋北溟寒冽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本王赏罚分明,你知道该怎么做。”

“属下谢谢王爷不杀之恩,回头就到刑房领罚。”俞飞儿面色一松,竟是觉得受刑也甘之如饴,连连磕头保证道,“属下必定尽快重建靖都的消息网。”

宋北溟道:“靖都风气已变,你该换个路子了。”

俞飞儿连忙道:“是的。如今清流起势,我已经给姑娘和公子们请了先生,以后做清谈会的意思。青楼的生意开始收缩了,往书香行业里走。”

“可以。”宋北溟从俞飞儿身上收回视线。他看向了外面沉下来的夜。

靖都的天是真的变了。

一夜之间,四姓皆倒,他在靖都经营多年的暗线也跟着倒了。而如今得势的,是太子殿下。

宋北溟面色难辨,转而问:“与‘海晏’号的生意怎么样?”

“暗部”的大掌柜接了话说:“‘海晏’号的沈掌柜最近好说话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样狮子大开口了。近日谈的火铳单子,沈掌柜终于也有所松动,昨日刚说可以在月底匀一批给我们。”

“匀一批给我们?”宋北溟沉吟道,“如今他们的生意只能找北原和东边的林总兵做,林总兵手头上没钱,全仰仗东境总督的拨饷,不会是他的主顾。除非等西境总督到任了,‘海晏’号才能有新主顾,而西境的……宣总督还未到任,加之西境必定会有官营的火器厂支持,犯不着找‘海宴’做生意。那么‘海晏’号还能与谁做生意?”

此事弯弯绕绕的太多,“海晏”横空出世,底细神秘,宋北溟连着叮嘱着查了一段日子,线索停在“海晏”号拿了官文后便停下来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眼下能明确的,只一样,海晏号必定是有官家背景的。

宋北溟有着猎人般的嗅觉和通盘狩猎韬略,他在近来盘根错节的新势力中,隐隐察觉出了微妙的共通之处。

那背后冷漠的手法和出手必得的谋略,像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宋北溟在今夜错综复杂的消息中,捋出了一个可能性€€€€倘若“海晏”号直接为“宣隐”供应呢?

宋北溟把思路拧在这里。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快速地分析着局势:“四姓的私营生意接的如何了?”

暗部大管事说:“此番清洗,处处都在抄家,那些露在明面上的生意,都被充公了。私底下的生意,除了韩家的,其他三姓的,我们接了个二三成,有二三成被旁人给劫了。另外,韩家因着自首请罪,只判了削官夺爵、冲没家产,他们主动交出了明面上的产业,于是便把私产很完整的保存下来,可韩家也没敢留着,分文不少地地转给了接手人。”

宋北溟沉下目光:“韩家被谁接了?这当头,敢来充大头的,关系可了不得。”

“暗部”大管事道:“我们的人跟了好一阵,也瞧不出端倪。此事特别蹊跷,韩家的私产是韩大小姐和温官人亲自送出去的,连人带业都归入了一个查不出姓名的人名下。”

宋北溟沉吟道:“如今正是风声鹤唳之时,敢接四姓生意,甚至能把韩家的当家人都接过去的,也没几个人了。”

他不由想起那张漂亮又冷漠的脸。

手腕了得,是个狠人,胃口大得通天。

宋北溟在缜密的分析中,找出了最重要的主线€€€€只要这些银钱命脉没有丢,踏雪军的底子就不会崩。

踏雪军最怕的是内乱,外敌来侵,踏雪军不至于无力还手,现在怕的就是有人狗急跳墙,西境若出了豁口,北原就是腹背受敌。长姐急行军,再有一日也能到北原了,想来北原不至于兵败山倒。

只是免不了要有一番流血,且不知要有多少伤亡。

宋北溟心中难安,他望着堂中金粉所书的“北原踏雪”四里,心中恨恨。

最后一咬牙,他提了刀说:“先把我的替身弄来扮我几日,我回一趟北原。”

-

宋北溟方起身,便听门房大惊失色地来报:“主子,那个太……宣总督求见!”

宣总督?太子殿下!

在场管事的不约而同地肃立起身,而后彼此对视,明白了什么,又都神色不自然地垂下头去。

不敢看自家小王爷。

宋北溟神色微霁问:“怎不直接请进来?”

门房红着脸说:“宣总督说,邀王爷去遛马,请王爷骑了马去。”

燕熙从未主动来过北原王府,也绝不会主动邀约玩乐,好端端地来邀他一个瘸子策划。

宋北溟听出其中的别有深意来,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留了话说:“我且先去。往后之事,大事报我,其他叫方循和紫鸢商量着定夺。”

说罢,他提了“悲风”,出门而去。

-

燕熙与商白珩议定后,心中还是觉得不安。

今日已是六月初五,从靖都快马到北原得两日,若是踏雪军在这节点当真出事,那边境的势力就要重新洗牌。军队重建绝非一日之功,对大靖的打击沉重,踏雪军在原著里全军覆没的悲剧不能重演。

放行宋北溟之事,最快明早能出旨意。

但燕熙直觉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他越想越担忧,索性拿了东宫令牌,提前来送宋北溟出城。

燕熙落落立于北原王府大门外的台阶下。

上弦月微凉的月华流淌在他身上,太子常服的绯红,是世间最正的艳色,比北原王府的红漆大门还要红,它披在漂亮的皮囊外,把白日里端庄的太子殿下,化成了夜里的魅影,仿佛吸尽了月光。

六月的夜里还是热,今日更是闷得风都要停滞了。

燕熙清瘦的身子浸在王府大灯笼的光影里,姣好的面容被风灯照得似有幻影,他单薄又美好,惹得夜风都想把他偷走。

他的美丽,在夜里灯下,总是格外变幻莫测。那种混杂着纯与冷的极侬丽色,不似人间所有。

他纯美,孤傲,又破碎,像是被仙人与魔鬼同时撕扯争夺着,是天地间的焦点。

燕熙单是站在那里,身边哪怕有很多人,也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卫持风成日跟着燕熙,也无法适应这种美丽造成的幻觉。他站在燕熙几步远外,警惕地注视着浓郁的夜色。

卫持风先听到了高墙里头的马蹄声,王府大门在夜里大开,重蹄疾奔而来,卫持风的手本能地在按在刀柄上,他手指刚动,马蹄声已跃过台阶俯冲直下。

烈风拂面,卫持风刚想护到储君身前,那尊贵的红衣轻飘,已被骏马之上的高大身影捞走了。

第73章 送君千里

宋北溟将人圈在怀中, 单手执缰,将马纵得飞快。

他在风里说:“宣总督来寻本王遛马, 怎的自己不骑马来?”

燕熙靠在宋北溟健硕的月匈膛里, 座下的马蹄雷响,他被护得安安稳稳,回敬道:“本督又不与小王爷一道走, 骑马做什么?”

“走?”宋北溟状似不知他来意,贴着他耳朵哈气问, “宣总督要发配本王去何处?”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燕熙偏过头来, 在疾风里吐气如兰,“梦泽,你自由了。”

尽管已猜知大半,宋北溟还是在听到答案时愣住, 他月匈中犹如城门破防时大鼓猛捶,一时竟生出一败涂地、投降缴械的念头来。

他不知该拿燕熙如何是好。

他怀里的人一次次大大方方地把自己交给他, 又一次次把他的心辗成碎末。这人无情起来, 连血都是凉的;可这人冷漠地做出来的事, 又一件比一件叫他动容。

宋北溟一时间竟生出无措来,少有地沉默了。

马儿还在跑。

燕熙耐心地等着宋北溟的反应,毕竟被关在靖都、困在轮椅里五年之久, 一朝自由了, 不敢相信也是有的。

燕熙感到宋北溟环着他的手臂在收紧, 他们贴得如此近, 马蹄声也盖不住宋北溟擂鼓般的心跳。

燕熙侧脸贴在强壮的月匈口, 合着那急跳的节奏说:“我感觉你都快要哭了。”

宋北溟一哂, 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不喜矫情, 他用回了往日的腔调,策马跳起一个飞跃,享受着怀里人在受惊里抓着他的依赖道:“太子殿下好大的能耐,这事都能做主?”

“是啊,怕了么?”燕熙身体被腾起,又更深地跌进宋北溟的怀里,他气喘吁吁地说,“谁叫孤就你这么一个€€臣呢。”

“没想到我宋北溟有一天也能凭以色侍人飞升,”宋北溟的马越跑越快,心中直叹自己何德何能。他长吁一口气,将万千宠爱的太子殿下塞进怀里,一时心中鼓噪,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微雨,我€€€€”

“前仇旧恨一笔勾销了么?”燕熙不让宋北溟把“谢”字说出来,打断道,“下回还要我哄吗?”

宋北溟明白了燕熙的回避。顺着他的意思讨饶道:“我哄你都来不及,哪次舍得当真让你为难?”

“在榻上,小王爷可不是这样。”燕熙嗤笑道,“下回侍寝让孤一回。”

“好啊。”宋北溟心口滚烫,拐过一条长街,看到了前头北城门的檐顶,“我连命都能给你。”

“现在说的都不做数。”燕熙也看到了城门,他听着风声越来越劲,要贴着宋北溟说话才能被听到,“滚到榻上,你就化身为狼。”

“化身为狼也是为着叫你舒坦了。”宋北溟在他耳边呵气,“如今,我王府里没有当家人,微雨学问好,替我管管账罢?”

燕熙笑着拒绝:“孤是太子,大靖未来都是我的,给你当账房先生,大材小用了吧?”

“本王家大业大,不比国库差多少。我把钥匙给你,你回头去数着银子玩儿。”宋北溟契而不舍,“你怎么能是账房先生呢,你是我北原王府的当家人。”

燕熙被这滚烫的示爱烧得脸红,可他不能回应这份情意,转而说:“你有多少银子?太少了,孤可看不上。”

北风惊雪的四蹄雪白,在夜里踏出飞电,它跑得又快又稳,让马上的情人可以心无旁骛。

宋北溟试探燕熙:“不如先算算你有多少,只要比你多,你总能看上的。”

燕熙嚣张地说:“那我可有钱了,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果然是不肯透底。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