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由宋北溟握着,在宋北溟缠住他手指时,微红了眼角。
宋北溟看见那红色的嫣丽,轻笑了声,像是这才注意到了满室的人,说:“你们继续,我是来陪微雨的。”
燕熙没发话,谁也不敢开话头。
尤其是暗部的掌柜们,从宋北溟进门的神色里,就感知到了什么,都缩着脑袋,心中忐忑万分。
紫鸢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把方才议事的情况简要复述了。
宋北溟越听脸色越沉,他眼锋如刀,挨个扫在暗部掌柜们的脸上。
赵丰和郑满如临大敌地滑下汗来,感到大事不妙。
紫鸢小声请示:“三爷,您看有什么吩咐?”
燕熙手心被宋北溟带茧的指腹滑过,宋北溟的体温比荣还烫,燕熙被烫得散去了方才的不郁,他轻声吞咽着,尽量维持自己楚楚的仪表。
宋北溟收回刮人的视线,他的无视,让手下人更加的惶恐。
他话是回答紫鸢的,眼睛却瞧的是燕熙,说:“你们议的事,哪一件我有资格吩咐?现在我妻微雨才是当家人。我的酒钱都得找他讨,哪里做得了一千万两白银的主?”
“不给你酒钱。”燕熙感到宋北溟的目光从前襟的缝隙中溜进去摸那个刺字,他修长的脖颈无处可逃,喉咙有些干地说,“也不给你饭吃。”
宋北溟讨饶般说:“谁惹我妻不高兴了?”
燕熙瞥他一眼说:“你。”
宋北溟在案下将燕熙的手整个包裹住:“是我错了,我不该讨钱喝酒。”
“是了。”燕熙指间微湿,那是宋北溟赶路流下的汗,他被那汗浸得潮热,尽量让微颤的声音在下属面前显得稳重温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们一句话都没有提银钱的事,也没有再与暗部多说一字,在这粘稠的对话里,两言两语就把事儿就定下来了。
宋北溟对暗部不予置评,就是最严厉的批评。
他不过问燕熙安排的事,就是彻底地宣示燕熙当家人的地位。
都由燕熙做主。
而燕熙对之前的摩擦只字不提,不仅是对暗部的网开一面,也是某种凌驾于上的姿态。
他不需要过问谁,至于属下的意见,他可以采纳,也可以直接跳过。
暗部掌柜们当堂被打了个霹雳,彼此间相顾失色。
他们知道自己犯错了,并且错的离谱。燕熙是真的拿住了王府的话事权,动暗部的生意和银粮,根本不需要过问宋北溟。
只要这位新主子不高兴,一句话就能拿掉他们。
燕熙在与宋北溟的对视间分给了他们一个眼神,暗部掌柜们僵在原地,被慑得涌遍冷汗,羞愧地把头垂到地上,他们惶恐得面如纸色,摇摇欲坠地跪地认错。
他们到底没有坠落,因为燕熙最后那句话,表达了不追究的意思。
同时那句话,也给他们下达了明确的指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暗部的掌柜们开始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将功赎过。
银粮战,势在必行。
第104章 主君郎君
宋北溟的到来, 让原本的分歧全然弥合。
底下的人不敢吱声,燕熙在宋北溟与他交握的烫意中作出安排:“银粮战要粮行与钱桩一同行事, 赵丰做了多年粮食买卖, 与粮战有关的,你来做主,请沈潜配合你。韩语琴算术了得, 银战有关的,由她做主, 郑满从旁辅助。”
两件事,各由一边的人牵头, 两边都照顾到了。郑满自知方才太过,此时见燕熙还肯用他,再不敢去计较谁主谁辅,感激涕零地伏身长拜。
下属们都退出去, 紫鸢走在最后,路过宋北溟时, 看宋北溟对他抬了一下眉, 紫鸢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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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部的几个掌柜退到旁边的歇脚院子。
几个人凑在一间房里正想说什么, 屋门被从外面推开,紫鸢背光走进来,掌柜们面色霎时发白, 全都颤声地问安。
“三爷素来赏罚分明, 你们是知道的。”紫鸢负手站在门里说, “此次主君没有怪罪, 是顾着你们是三爷带出来的老人。可是暗部的规矩不能坏, 冲撞主子是重罪, 按规矩今日郑满所为, 足以驱逐出去。念在主君最后留你做事,暂先原地降你三级,等银钱战线束,再论功定级。”
郑满早从宋北溟的态度中就察觉大事不好,冷汗涌了好几遍,出来之后路都走不利索,若不是同伴扶着,他都走不出主院。他以为自己这回肯定留不住,没成想,竟是留下来了。
暗部换主子了€€€€在这一刻郑满深刻地认识到。宋北溟支持新主子的一切决定,哪怕以宋北溟的性子一定会革他的职,在新主子发话后,宋北溟忍住了没有发作。
是燕熙救了他。
紫鸢阴冷地看着掌柜们,她很少这样表露出不高兴。
她是一个豁达的人,宋北溟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随性惯了,少时爱好练刀,长大后爱好到处走走,宋北溟在每个阶段都把她用得恰到好处,在她腻了某个行当时,便及时把她抽走。
她原是宋北溟的奴婢,多年以后,渐渐处成了朋友,宋北溟只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要做什么,宋北溟把最重要的任务都交给她。
今日这些曾经的手下,回避她的意思时,她没有感到强烈的生气,毕竟人走茶凉,她不管这摊事,底下人就不怕她了。她的愤怒来自于这些人对燕熙的试探。
她不曾碰过情爱,一开始她也不理解宋北溟对燕熙的迷恋,只是凭着忠心,执行宋北溟的命令。她跟了燕熙一段日子后,逐渐信服了这个新主子。
燕熙是宋北溟的希望。
也是大靖的希望。
燕熙牵扯着大靖的政局,也牵扯着北原的走向,紫鸢要护着燕熙的安全,也要护着燕熙的权威。
谁都不该去挑衅燕熙。
紫鸢说:“今日,你们皆有错,为着三爷的生意是冠冕堂皇,敢去试探三爷定的主君,这不是忠心。三爷的东西,三爷想怎么处置,都该由着三爷,轮不到你们越俎待庖。除了郑满,剩下的人没有及时解围,也是错,全部降一级。如今你们品级都不如河清号的大掌柜,今后在与河清号共事时,敬着沈、韩两位大掌柜。主君今日留了你们的营生,记住这份恩典,往后好生做事,莫叫主君看轻了。”
鸽部和暗部掌柜们惶然应声,皆是浸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都明白了宋北溟的态度,宋北溟的不发作、不表态,是不干涉新主子的决断和权限。
新主子一言九鼎,往后是暗部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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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熙看紫鸢跟了出去,便知道宋北溟的意思。
“梦泽,”燕熙从座位上起身,睨着宋北溟说,“我以为你当真不插手呢?”
“我在堂上没多说,哪儿插手了?”宋北溟浪荡地拉住燕熙,“散了堂,总该许我替自己妻子出气。”
燕熙被他拉进怀里,豪野的气息将他湮窒,他喉咙滚动,在宋北溟浓烈的味道中,想要起身变得有些艰难。
他单手撑在宋北溟腿上,侧身对着宋北溟说:“他们是我的人,以后归我管,就许你管这一回。”
宋北溟感受着那纤指在他腿上相贴,轻笑道:“这就护上了,怎么样,当家爽快么?”
“爽快。”燕熙叹气,“好多银子和粮食,这家当得比户部尚书都得劲。”
宋北溟捧住日思夜想的脸,细细瞧着,他指腹压在燕熙眼下,看到两片浅浅的青色,心中揪得难受,面上笑道:“以后你是北原王府的主君,我也归你管。”
“我是主君,那你叫什么?”燕熙细腻的脸被宋北溟粗砺的大手捧住,他被迫只能望着宋北溟,在这种禁锢中,他的脸被捂烫了,看懂了宋北溟想吻他。
“郎君。”宋北溟凑近,吻上念了无数遍的唇,他把人抵在案沿,扣着脑袋深入进去,在含糊间喃喃说,“叫我郎君。”
枯荣早就蠢蠢欲动,他们一见面就在极力按捺,欲望一直在煽动他们,而情意让他们尝试内敛。
燕熙往后仰去,因一直练着瑜伽,下腰的动作行云流水,他的背贴在案上,衣襟在磨蹭间松开,他这副处境,无处可逃,可他眉目间任是游刃有余,他说:“我给过你机会,你一直是自由的,随时能走,转身就是海阔天空。”
宋北溟俯身相贴:“我不要自由,我要画地为牢。我的钥匙都给你,把我锁起来好不好?”
燕熙在情动中盈了泪,他想:宋北溟这副样子好生可怜,把全副身家送到心上人手里,还怕心上人不要。
耳鬓斯磨不足以慰藉,矮案受不住地发出吱呀声,燕熙抵着宋北溟说:“不要在这里。”
宋北溟将人抱起,燕熙手掌按在他前襟,入手是湿重的潮汗,他眼角的红色更浓,说:“从这里到内院,一路都是人。”
宋北溟跑出的汗未落尽,新汗又出,他把人径直往门外抱说:“人早就清了,我带我妻去洞房。”
“青天白日,”燕熙趴在宋北溟肩上,在他耳边说,“郎君太急了罢?”
郎君。
宋北溟听到这个词,顷刻间浑身都硬起来,他说:“原本想要带主君先沐浴,眼下瞧着还是先洞房。”
燕熙被宋北溟凶狠的目光咬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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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持风早一步就清了沿途的人,在内院正屋的门关上后,他命人烧水不要停,又嘱咐厨房按时做饭。
这会离晚膳不到一个时辰,宋北溟心中最着紧的是燕熙的身体,一定会在开饭时把燕熙带到饭桌旁。
周慈听到正屋的房门关了,才从东厢房出来,他不自在地走到卫持风身边说:“既然三爷也住在内院,我便也迁出去罢。”
卫持风知道周慈与燕熙亲近,原本想说既然主子安排你住在这里,便不必介意。
而后听到正屋里物件被撞倒地的声音,他与周慈相顾片刻,一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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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准时传,却不是在偏厅用的,直接送到了正屋里。
入夜后传了两回热水,宋北溟披衣出来接过一回周慈送的药,总督大人一直没有出来。
卫持风坐在屋顶上,瞧着月亮将圆,叹道:“明日就是中秋了。”
紫鸢这会在院子的风灯下看书,听到这句话,望了一眼天色,见月周有晕,月侧有卷云,说:“要来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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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里,燕熙睡在软被间,他喝了药后,已睡了两个时辰。
他轻轻地呼吸着,修长的脖颈露在外面,锁骨上的“溟”字露出来一半。
宋北溟轻抚他脸颊,唤他喝水。
燕熙流了太多汗,宋北溟一次不敢喂太多,算着时间,又喂一次。
燕熙靠在宋北溟怀里,锦被滑下,宋北溟轻轻把锦被往上提,燕熙手指搭在他手上说:“我不冷。”
宋北溟听到外面风声又大了,他还是把燕熙包住了说:“荣在减弱,你必定会在某一刻开始感到冷,病痛也会找来。微雨,即便那样,我也会继续化解你的荣,我要你有更多年岁,平安喜乐。”
燕熙“嗯”了一声,他还有些迷糊,很轻地唤:“梦泽。”
宋北溟翻身上了榻,把燕熙抱在怀里,轻声说:“我在军营附近置了间三进的院子,往后军情紧急,怕是不能日日回来。你愿意挑些日子住到那里去么?”
“我身系政务,离了总督府,政务往来不便。”燕熙靠在宋北溟怀里,宋北溟的体温比他荣烧的体温还高,暖暖的很舒服,他说,“这阵子,总督府也是事务繁杂,怕是一月去不了几日。”
宋北溟拨开燕熙鬓边未干的发,说:“总督府到岳西军营五十里,快马半个时辰就到,我在旁边还置了办差大院,你到那边去时,可以带上主要下官,文书往来日日急送,不会耽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