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昭禾。
昭禾讨厌他,厉以行自然也愿意顺着对方。
姚辞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不够光明磊落,他去查了厉以行那间舱房在昭禾去那一天的消费记录。
账单里没有安全套。
他的心脏突然一轻,如释重负一样。
姚辞因为自己的反应愣了愣,但也没有继续深想下去,仿佛害怕窥见内心某处的秘密。
那些天见不到厉以行,淇淇又黏他,每天一睁眼睛就来找他,他索性给小姑娘当了好些日子的全职保姆,淇淇喜欢去甲板上跑,他便搬把椅子过去坐着等,有时候甲板上的孩子多了,他就跟淇淇约定好,到了吃饭的时间自己吹一声口哨,淇淇听见了就来找他。
没过多久这一招就被别的家长学走了,有一回姚辞吹了声口哨,围过来一群好几个孩子,里头还掺了两只小狗。
这天在等淇淇的时候,姚辞想到自己最近都没跟裴赠联系,想着不管对方之前生的什么气,这会儿应该都已经消了,便主动用姚路的通讯器传了条简讯过去:“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收到消息的时候厉以行正在给自己换绷带,姚辞那一枪打得实在重,哪怕他备着军方的特效药,伤势依旧恢复得十分缓慢。
姚辞给的那些磺胺他没有用,全都锁在了箱子里,安安静静地放在衣柜一角。
小少爷从别的男人那里要来的东西,他碰都不想碰。
厉以行将染了血的绷带挑开放到一边,余光瞥见裴赠的通讯器亮了起来。
他手下的动作无意识地加快,最后打了一个结,将衣服放下,走过去拿起了放在矮桌上的通讯器,低下头看简讯,是姚辞问他的身体状况。
“还行。”厉以行回复道。
姚辞见到这两个颇费一番功夫才出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字,不用思考都能意识到对方在搪塞自己。
本着一直以来对待裴赠的友好方针,姚辞斟酌了一下,很委婉地问:“裴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对方答他:“我怎么敢。”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让姚辞读出了无数复杂的情绪。
他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按着,岔开了话题:“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会想,假如我们不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你会不会稍微喜欢我一点?”
“不会。”裴赠说得斩钉截铁。
姚辞被对方的直接给噎了一下,但好在他的嘴皮子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尴尬场面而生的:“你不会啊,不会我可以教你。”
对面的人过了一会儿才回复他:“为什么想让我喜欢你?”
为了你到时候能跟我离得爽快点儿。
可惜这个诚实的答案不能直接讲给裴赠听,姚辞正绞尽脑汁杜撰借口,就看见裴赠又传了一条简讯过来:“就这么想让所有男人都喜欢你?”
姚辞一怔,这话听着像是意有所指,况且方才他说的喜欢,好像跟裴赠口中的并不是一个意思。
“所有男人?什么意思?”他问。
裴赠没有再回复。
姚辞一头雾水地盯着通讯器,觉得自己越来越摸不清这个未婚夫的想法了。
海面上渐渐起了风,凉意由远及近地蔓延开来,姚辞将衣领拉高一些,将臂弯里淇淇的外套抖开,站起来吹了声口哨。
淇淇跑了过来,脸上红扑扑的:“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小辞哥哥。”
“叫你过来穿衣服,别一会儿感冒了。”姚辞想把小姑娘的一条胳膊塞进袖子里。
淇淇却一下子往后跳开一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这衣服太难看了。”
“哪儿难看了,”姚辞展开衣服,指着领口的心形扣子,开始胡编乱造一些哄小姑娘的瞎话,“你看,这个是公主的身份标记,你感受一下它的能量。”
淇淇看了一眼,轻蔑地说:“这就是个扣子。”
姚辞:“……”
姚辞:“别废话,快穿。”
淇淇犹豫了几秒,突然趁姚辞不注意,转身朝船舱里跑进去:“小辞哥哥,你追上我我就穿。”
姚辞追上去的时候,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不易。
两个人在楼梯间猫捉老鼠,淇淇一口气跑上了五楼,姚辞只顾盯着小姑娘别摔跤,没注意到两个人无意中跑到了厉以行的房间附近。
终于他在一条拐角的位置逮住了这位小祖宗,淇淇倒也说话算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任由他给自己穿上了外套。
姚辞正给淇淇系扣子,忽然听见了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怎么会没有呢?我那天亲眼看见一个Omega说他是提供特殊服务的,就是我对门点的他,不信你把人叫出来问问。”
淇淇也听见了,好奇道:“小辞哥哥,什么是特殊服务?”
姚辞咳嗽一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长大再知道也不迟。”
他循声望去,看见了住厉以行对门的那人。
对方正对着来做清洁的工作人员,振振有词地咨询关于提供特殊服务Omega的问题,还想去敲厉以行的门,让他给自己作证。
姚辞让淇淇在原地等自己,快步走过去挡在了厉以行门前:“你干什么呢。”
那天对方只看见了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所谓“提供特殊服务的Omega”。
“二少爷,您来了。”工作人员见到姚辞像见了救星。
姚辞也没多废话,干脆利落地向厉以行的对门伸出了手:“危害船上公共秩序,妨碍工作人员正常工作,按规定要罚款,不然下船以后就扭送你去警署。”
对门知道面前的是姚家少爷,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态度立刻软和下来:“那个,二少爷,我最近常去赌场,手头有些紧,你看要是我每天给个十块帝国货币,这罚款多久能交完啊?”
姚辞皮笑肉不笑地说:“先生,您听说过精卫填海的故事吗?”
第50章 我想照顾你
罚款是姚辞编的,一是为了震住对方,二来他方才灵光一现,想了个接近厉以行的主意出来。
厉以行对门的男人咋舌道:“这、这么贵啊。”
都知道姚家的二少爷不是个好相处的,无论究竟有没有这样的罚款细则,他今天都算是倒霉赶上了。
不过他最近确实去赌场去得勤,身上除了饭钱不剩多少,假如姚二少爷狮子大开口,这个缺口他还真的填不上。
姚辞拖长声调“哦”了一声,笑盈盈地看着那人:“交不起啊?”
不等对方说话,他又自顾自道:“交不起也有别的办法,这样吧,我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看上你这房间了,你把你的舱房让给我住,我也就不收你罚款了,你看怎么样?”
男人的脸色惊疑不定:“那、那我……”
“放心,我这个人是菩萨心肠,楼上还有没入住的空房间,比你的舱房面积大、设施全,我找人帮你搬过去。”姚辞和颜悦色道。
男人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他,将磁卡掏出来递到他手上,厉以行对门的房间就此易了主。
而一旁的工作人员对此的感想是,有钱人的喜好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姚二少爷放着自己好端端的套房不住,倒偏偏对普通客人的套房情有独钟。
中午带淇淇吃过饭之后,姚辞顺手打包了一份,送小姑娘回她的舱房休息,然后拎着盛饭的保温盒去了厉以行对门,想看看收拾的进度如何。
那男人不想同他这座瘟神扯上关系,工作人员手脚也足够麻利,此刻舱房内部已然空无一人,干净整洁得像还未起航时一样,窗外吹进的风将窗帘尾端轻盈地撩起又放下。
姚辞关上门,看见放在壁柜上的无线传输声箱,顺手捞了起来。
日落玫瑰在每间舱房里都配备了一只声箱,乘客可以通过通讯器进行连接和遥控,搭配其他设备进行影音播放。
为了方便管理,声箱与通讯器并不是一一对应的,只要距离足够近,通讯器就可以搜索到声箱的信号,所以在入住手册上也专门有一则条目,提醒客人连接声箱时注意名称和编号,以免误连其他房间的设备,给别人造成困扰。
姚辞将小巧的球形声箱放在手里颠了颠,从衣兜里摸出通讯器,开始搜索信号。
除了他手里这台以外,附近几间舱房的声箱都在连接范围内。
姚辞找到厉以行房间的那一台,轻轻地伸手点了一下,通讯器上的四格信号图标一闪一灭,几秒钟后显示出“连接成功”的字样。
与此同时,厉以行听见了房间角落里发出了“嘀”的一声响,他循声望去,看见放在墙边的球形声箱上亮起了小小的指示灯光。
紧接着姚辞的声音就在空气中回荡开来:“你是不是还没吃饭,我给你买了,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给你挂在门把手上也行。”
厉以行的眼皮一跳,他走到门边,从猫眼中看到走廊上并没有人。
看来姚辞在附近的某一间舱房里。
厉以行想起上午门外发出的响动,意识到大概就是那时姚辞使了些小手段,征收了他对面的房间。
原本这个时候他该去裴赠房间,将姚家人送来的饭菜处理掉的,假如他不给姚辞回应,想必小少爷会一直观察着他的动向,那他是裴赠的这一重身份,很有可能会暴露。
目前姚辞的立场他还不能确定,任何一张底牌都不可以翻开给对方看。
厉以行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这位小少爷黏起人来,真是有些招架不住。
只是不知道姚辞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又有新的算盘要打。
然而他又不能答应对方答应得那么轻易,姚辞聪明,很容易发现破绽。
厉以行用通讯器给姚辞传了条简讯:“我不搬过去,你就要搬过来是么?”
指的是上次姚辞要他去住姚路房间的事情。
姚辞轻声说:“我想照顾你。”
嗓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担心下一秒厉以行就大发雷霆。
厉以行沉默着走到墙角,俯身将声箱握在掌心,隔着一道走廊,姚辞的呼吸成为细微的声波,轻轻撩动他皮肤。
他的指腹缓缓抚过出音孔,那天在甲板上,姚辞开枪前表演出来的楚楚可怜还历历在目。
小少爷厉害,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信手拈来,他怎么能确定真假。
想到这里,厉以行的眸光冷了下来。
他随手将声箱放在床头,给姚辞回复道:“你过来吧。”
姚辞如梦初醒般说了声好,随即又想到,厉以行方才停顿的那段时间,大概是嫌他烦又没办法,所以才答应下来。
带着这样的想法,姚辞去给厉以行送饭的时候连一口气都没有多喘,保温盒向对方手中一递,看着对方眼睛,只说了三个字。
“给你的。”
然后就在厉以行惊讶的目光中拉着门把手关上了门,回了对面房间,希望能用安分的表现让厉以行对他不那么反感。
中午姚辞简单睡了一觉,把他叫醒的是淇淇接连不断传过来的简讯,放在枕下的通讯器震动声连成一片,比电动马达还不知疲倦。
“小辞哥哥,你快来找我。”
“救命啊小辞哥哥。”
“你再不来我就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