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眸色黑沉沉的,以往都是耀眼明亮的琥珀色泽眼瞳,这一刻却暗得厉害。
朝术都不敢直视那如刀的目光,他生怕自己看多了,就会低头求饶致歉,让旁边监督的太监发现端倪。
送废太子上路的东西都是早就制备好的,全都放在黑沉沉的托盘上,由那位监督他的太监端着。
朝术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即将送太子上路的东西,在那樽漆黑的酒杯上顿了下。
毒酒里头撒的是他经过千难万险得来的假死药,朝术这回学聪明了,不会去哀求依靠别人的怜悯心,而是直接打蛇打七寸,抓着太医院一位郁郁不得志太医的亲人威胁而得来的药。
那位年轻的太医就爱钻研疑难杂症,于是在太医院没什么建树,常被人排挤,朝术曾出手帮过他,一来二去便熟识了,晓得对方在家中有位相依为命的亲人。
对方被威胁了还想当震惊,以为他是位好人,谁知道竟然是引狼入室,害了自己,又害了亲人,不得不捏着鼻子为朝术做事。
那药做出来后被朝术拿来试验过了,大理寺里最不缺的便是死刑犯,他借着四皇子的名头在他们身上挨个试验,恶心得好几日都食不下咽,好在成果斐然,全都成功了。
早在太子出事那日起,朝术就开始筹谋这一切了,现今也不过是放在了明面上,只等一举成功便是。
朝术为了掩人耳目,多说了几句废话:“你我主仆二人恩断于此,希望殿下能投个好胎,下辈子擦亮眼睛,莫要再遇上奴才这样的白眼狼了。”
萧谦行托着下巴,懒洋洋地看他:“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他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会激怒朝术对他不利。
朝术被他一刺,既憋屈又委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萧谦行的话算得上不痛不痒,朝术抿了下唇,就当没听见。
“殿下不如就选这杯毒酒,也好体面些去了。毕竟这白绫同这匕首用了不会立即死去,倒痛苦得紧。好歹也是主仆一场,我便发发善心提醒你这一回。”
朝术希望萧谦行能够听懂他的暗示,他的忠心日月可鉴,之后也定会保全太子的。
萧谦行的手在酒杯上滑过,朝术死死盯着他看,没想到他转头又把手放在了旁边的白绫上。
小太监一颗心这下高高提起来了,想说什么,又碍于旁边还站了个监督的,只能暗自着急。
萧谦行又笑了下,抬手拿起了酒杯,“那就姑且随了朝公公的意吧。”
太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朝术没明白。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接下来发生的事,紧张得都有些反胃。
要是出任何意外,都会让他悔恨终身!
萧谦行的动作很慢,依然是斯文儒雅的贵公子,好似他接下来不是赴死,而是即将要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他余光瞥着朝术,拿着那杯酒毫不犹豫就仰头饮下,似乎对自己的结局早有预料,既不见失态,也不见沉痛凄凉。
约摸半柱香的时长,带黑的毒血便从那愈发艳红的唇角滑下,不消片刻,萧谦行的面庞就白得跟鬼一样。
朝术心跳得厉害,哪怕这药他已经试验过无数次,在动物身上、在死囚身上,他仍然会紧张担心,害怕出任何意外。尤其是看着萧谦行流下的血和逐渐微弱的呼吸,他恨不能以身替之。
慢慢地,那点微弱的呼吸也不见了,朝术颤抖着手去触摸萧谦行,冰凉得和尸体无二。
他没由来地想哭,从眼眶里涌出一颗一颗的泪珠,到了后面泪水几乎是簌簌落下。
那负责监督的太监伸手去探了下萧谦行的脖子,脉搏完全丧失了跳动的能力,废太子是真的薨了。
再看朝术脸色煞白,悲伤得不能自已的模样,耻笑:“人都已经去了,朝公公再做出这幅情态有何用,怕废太子头七把你带走吗?”
奚落了一番朝术,再不看他,接着扬长而去。
朝术盯着萧谦行看了良久,在原地收拾收拾了心情,他这些时日用雷霆手段或收买或威胁了几个忠实的下属。
当然他是不敢相信人性的,认识那位太医当真是人生中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了,他是用药物来控制他们。
朝术还遗憾,没能用上传闻中的蛊毒,若是那等阴邪狠毒之物,恐怕更容易控制这些人吧。
拍拍手,就有人把早就准备好了的死囚犯尸体给搬过来,扔在了萧谦行身边。
二人体型相似,年龄相似,死法更是一模一样,哪怕是之后仵作来验尸也找不出任何不对劲。
一场大火在朝术走后便蔓延起来,火势冲天,灰蒙蒙的烟尘遍满了半边天,那跳动的焰火化作一张狰狞的面孔,好似要将所有的污烬吞噬。
冬天的大雪都扑不灭这场火,还是无数人争先抢后去打水才将火给扑灭。
大火的起因已经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虫鼠碰了烛台点燃了窗棂,又或许是哪个小太监小宫娥打个盹偷个懒的功夫,无意间打翻了油灯,才让这火燃得无穷无尽。
其实更多人暗中认为这是老天爷的惩罚,麒麟之子身亡,连这天都看不过去了,才生了一场火想将普天之下的黑暗烧完烧干净。
这事儿却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谈,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冬天的雪都被染成了鲜红色,一大盆水淋下去也洗不净那红到深黑的地砖颜色,于是众人乖乖地闭嘴了。
这事儿成了宫中的秘闻,连想都不被允许。
萧谦行醒来后是觉得这天雾蒙蒙的,仔细望着外边儿,却又觉得空气干净,枝头都被清晨的雾冲洗得新亮。
他对于自己能够活下来这事并不觉得惊讶,只是当见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人时,还是微微惊讶地张了嘴,后又归于平静。
此地相当眼熟,无论是装潢还是格局都和东宫没什么两样。
萧谦行又想到了从前他给朝术东宫的那张地图,弯弯绕绕的走廊、偏殿都印在那四四方方的图纸上,被火点燃,又化为了灰烬。
他想,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在哪了。
小太监看他的眼神变得凶巴巴的,像只故作凶恶的猫儿。
萧谦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曾经养的那只狸奴,小小一只,脾气却很大。
最后却被皇帝活生生掐死。
萧谦行想,他确实是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冷静一下了。
弑父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听。
朝术把萧谦行关在了这一方小天地中,宫殿不够宽敞,环境不够明亮,好似牢笼一般,却是朝术能给出最好的地儿了。
他的手指蜷了又松,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子神终于够到了望舒。
朝术将太子关在殿中,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身影。
萧谦行一直都像是天上高高悬挂的月,现在却躺在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床褥上,那么安静,又是那么脆弱。
从未有过的妄念袭上心头,甫一出现在脑海中,就如同燎原的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本朝的太监去势不像前朝那样,活生生割下人身上的某个器官,有违人伦不说,还容易一死就死一批,只有穷苦人家生养的不好的小孩才回送进宫,往往都是抗不过来的,老是容易浪费了人力物力。
现在都是喂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下去,太监此后再也不能人道。
朝术那儿除了放水,就再也不能用作其他。每日都软趴趴的,他自己看了倒胃口。
现在也是自卑,不过胜在粉白干净。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些妄想,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一旦出现就彻底受不住了。
朝术早在此前就想了,他若是有了权势后绝不会像李明觉德公公那样收敛着。
他会放肆地满足自己的欲望,一丝一毫绝不忍耐。
萧谦行被他下了麻沸散,剂量小,但还是不怎么能动弹,用膳时都是朝术亲自喂的。
他也很听话,既不反抗也没质问朝术,像是很平静就接受了自己现如今的遭遇。
朝术同他说话,他也会应声,并不把自己当成是犯人,也不会生朝术的气。
偶尔还会笑着让朝术给自己拿两本书,打趣朝公公又不是日日都来看望他,他总要找点东西解乏。
朝术有时候都会困惑,太子就当真一点都不担心着急自己现在的境遇吗?
他可是在被人囚禁啊!
小太监磨着牙想到,定然是自己这两日安分守己,没做任何放肆之事才给了萧谦行他们可以和谐相处的错觉。
若是他暴露了真实目的,萧谦行定然不会这样平心静气。
朝术反正是忍耐不下去了,他很安静地用帕子给萧谦行擦拭身体,也不同他讲外界的事。
到了后面他的手脚就不怎么老实了,太子原本平静冷淡的目光逐渐有了变化。
朝术本来还想装上一装,先摆出救人一命的恩人姿态,但他没想到一个照面自己就原形毕露了。
算了。
朝术开始自暴自弃,直接坐在了太子的腰上。
而萧谦行就像是被朝术吓傻了,连反应都忘了做,只盯着他骄矜媚艳的眉眼,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想卡这的,但是确实写不完了TvT
周三上夹子当天更新会有点晚,宝宝们别急。
后面的故事就是小太监黑屋太子,表面强制实际心甘情愿的文学了。还有两个狗东西误会小太监,不得不捏着鼻子应付他俩,后面俩狗东西知道真相甘当舔狗。
四皇子也跑不掉XD
第29章
偏殿是朝术发现的隐秘地方, 与整座皇宫的冷宫无异,鲜有人回来,最近更是传出了废太子会回东宫的传闻, 更无人再踏入这样阴暗偏僻的地方。
生怕没了命。
于是此地就变得冷清寂寥,窗外只有大风刮过, 树叶沙沙的声音。
朱门也不是完好无损的, 一旦风扬起, 就被吹得嘎吱嘎吱作响。
天色昏暗, 朝术做的事又不怎么能见得光, 点的油灯也只是一小盏, 昏黄的光亮只有小小一团, 还在轻轻摇曳,照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模糊不清的。
谪仙沦落至此, 朝术本该悲哀的,但他却整个人都兴奋地发抖,他想,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定然是天真到恶毒:“殿下,现在你的命, 你的身体都是奴才的。奴才想用就用,殿下要是想活着,就得乖乖听奴才的话。”
朝术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足够直白了, 润白纤细的手放在了萧谦行的胸膛上,轻轻打着圈,是一个成年人都明白的暗示。
萧谦行狱严狱严现在是什么想法?
会不会觉得恶心反胃, 他曾经可是真龙之子, 现在竟然落魄被一个阉人给威胁到了。
朝术原本还想徐徐图之, 但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让萧谦行在这逼仄的屋子里平安无事待了两天, 已经是他忍耐得足够长的时间了。
朝术甚至迫不及待想将自己不堪的一面展现在萧谦行面前,就算是被嫌恶也没关系,他想抓到闪着亮光的星河,一息两息都好。
然而萧谦行的动作却出乎朝术的意料,对方像是被自己威胁到了,怔怔地抬起手,认命地握住了他的腰。
“唔。”朝术刚要说话,萧谦行单手就探上他的檀口。
即便是养尊处优,他手上也还有握笔和射箭留下的厚茧,磨到娇嫩的唇瓣还是非常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