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关位于我大晟和吐蕃的交接一带,风沙大的厉害,也没有桂花糕吃,恒儿为何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有祖父给我讲故事。”
“哈哈哈,那可不是故事,那是祖父年轻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那时候恒儿还没出生,你娘亲那时候可也还没出生呢。”
三岁半的皇太子哪里知道,祖父的功绩到底有多卓越,他只知道祖父常年不在都城,只有母后带着他过了年之后回盐关,他才能见到最爱讲故事给他听的外祖父一眼。
“那祖父又为何喜欢这里?”小太子穿着与身边重甲男人不一样的锦袍,一老一小坐在岩石上,看着下面漫天黄沙中操练的军兵:“这里难道有外祖父喜欢的糕点吃?”
“哈哈哈!”温忠摸了一把幼儿的头,饮一口水:“祖父不喜欢吃糕点,喜欢吃敌人的骨肉喝他们的血。”
皇太子:“……”
“但有时候也会想,祖父吃了他们,那他们的爹爹娘亲,是不是就没孩子了,又或者他们的儿女有没有爹爹了,他们的夫人没了丈夫了。”
皇太子:“?”
“恒儿不懂。”
“长大就懂了,老夫这一辈子都在打仗,为了就是让我的恒儿能幸福的长在宫里,那些文臣教小孩儿的法子老夫虽不喜欢,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历史漫漫长河之中,为文官能安国,为武将能兴邦,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律,按着这个法子活着,这就行了。”
小太子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就为了恒儿吗?”
老将军爽朗一笑:“自然不全是,老夫这一辈子给大晟打仗,也为了一个名声,若是之后能提我们恒儿,知道他的祖父是一代忠将,那老夫死了也是高兴死的!”
“……”
“高兴是不会死的。”
小太子努努嘴:“那恒儿也可想外祖父一样,就在盐帮守着,吃敌人的骨肉喝他们的血生活!”
重甲的老将军一听小太子有了这想法,一连摇摇头:“那可不行,恒儿是皇太子,未来是九五之尊,怎能和老夫一样天天在这里吃黄沙!”
小太子:“不是吃他们的骨肉,喝他们的血吗?”
“哈哈哈,那是骗你的。”老将军:“我们是活人,怎么能吃人呢,自然也不吃黄沙,祖父也是要吃馒头和米粥的。”
小太子又懵了:“?”
“得,不说了,今日你该启程和皇后娘娘回都城了,快些出发才好。”
小太子:“那我何时还能再见外祖父一眼?”
“后年,等恒儿六岁了,祖父就解甲归田,每天就在都城陪着恒儿念书。”
小太子憧憬:六岁,还有三年而已!
“等恒儿六岁了,就在都城等着祖父!”
“好好好。”
盐关长河落日下,狼烟篝火前,粗糙的银甲和三岁的小太子拉了勾,约定好了三年后见面。
€€€€三年后,温家谋反,五十四口族人流放辰州。
-
“想不到……”李润抬眼,看着一脸平静的萧长恒:“温老将军一前也这么爱开玩笑。”
“不止,他还爱喝酒。”萧长恒大概是说累了,抱着李润,将人拦在自己胸口:“爱说吓人的笑话。”
李润贴着萧长恒的胸口,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他一定很满意。”
“长恒长大了,还特别厉害。”
“若是知道你能为了给他翻案,埋伏数栽,所做的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里,不为任何人改变自己,有谋略又勇气,还有一颗初心。这样长大的萧长恒,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一定是满意的,高兴的。”
男人放在身上的手臂明显的动了一下,似乎是惊讶,更多的像是意料之内。
他能猜出萧长恒的目的,萧长恒又怎么不会猜到他能知道目的。
“润儿比本王预料之内的要聪明太多。”萧长恒松开了人,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小口。
啵的一声,心都要化了。
“那是自然……”李润有点小神气的说:“我的父亲可是当朝宰相,另一个父亲也是行商的,我岂能很傻?”
“嗯,你最聪明,以后……”萧长恒将人一把翻到身下,手掌向下捏了捏李润柔软的肚.皮:“我们生的孩子,一定随你一样聪明。”
李润:“?”
“怎么又这样……”李润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太累了……今天不.做……”
萧长恒:“没说要,难得你想要?”
“……没有。”
萧长恒捏了捏李润的鼻子,又换回躺着的姿势,将李润揽在怀里:“睡吧,明日一早回宫,七天之后便是祭祖,那时候要忙很久。”
“计划好了如何行事了吗?”
“如今就算宦官已经明面架空萧凡,但太上皇年事已高,心境可能已经有了变化,当年能下狠心用温家一搏,如今却依旧不能改变什么,他会不会不同意再提当年那件事?”
“但愿不会。”萧长恒音色低沉:“若是如此,本王只能用大晟换会真相。”
“这样的信服力又有几成?”李润蹙眉:“你也知道的……”
“是,所以本王从渊天回了大晟,为了就是阻止两方早日串联。”
“润儿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本王的计划之内。”
“若非又十全把把握,本王不会回都城的。”
李润点头:“嗯。”
十全把握,应该就是当年那条罪状。
若太上皇不同意翻案给温家清白,那萧长恒便利用罪状为温家自证,届时宦官必定和萧凡对萧长恒和温习清发起讨伐,接机清理温家和先帝手下的忠臣。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大晟注定血雨腥风。
第59章 第五十九回差错
回都城第三天, 萧长恒受邀赴宴。
太上皇回宫之后,大晟宫内皆开始忙碌不日的祭祖。在这之前,渊天已经打探到消息, 宦官和萧凡召集了不少以前解甲归田的老臣,参加此次祭祖游行, 但这一类人大多应该是已经被拉拢成一派的, 温习清此时却依旧被困辰州, 不能参加此次祭祖, 就连同行的太子也没回来。
天秤已经倒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萧长恒、东厂已经是串联, 萧凡也已经站了队,宦官和肃王的势力其中一方势必架空大晟。温家一众老臣纷纷开始在朝廷上谏言, 稍有气节的,已因为各种罪名进了大狱,剩下的少数要求告老还乡也已经离开都城。
这次祭祖是大晟最后的盖棺定论。
太上皇这个时候出来,谁都拿不住他到底是要借这件事是做些什么。若是他反手将皇位传给萧长恒,那么萧凡和宦官一定会在此之前做好了谋反的准备, 但他们的父子恩怨,又不肯可能将这件事推向这个结果。
现在宦官的所有眼线,都在盯着萧长恒这边。
所谓家宴, 不过是拉拢萧长恒罢了。
渊天在大晟的势力几乎没有敌手,数百万的大晟军兵,多数还是温家的手下的, 军令虎符, 抵不过萧长恒手里温忠留下来的狼牙牌。
但是萧长恒的目的是给温家平反, 这便是要把太上皇的脸面放在地上, 让大晟万人践踏,这威胁到了。
€€€€萧家的威严。
事情若是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宦官一定会借此机会拼死一搏,挑起民间战乱,推翻萧家百年的皇权。
这正是李润担心的点。
将所有的事件放在明面上分析,这件事最好的结果,便是萧长恒假装和宦官勾结,利用罪状为温家翻案,后清理朝中宦官势力,将大晟往正道上搬。
这样,温家的冤屈依旧无法真正的洗清。
若是太上皇和萧长恒达成共识,那么宦官这里还是不能以最低成本的方法处理。
李润愁坏了。
此事二人昨夜商量了一番,萧长恒答应先见太上皇,若是事情顺利,温家的冤案得意平反,那就在做定夺,看看如何处理宦官和萧凡。
若是不顺利,他只能走最坏的打算。
这个最坏的打算,那原本的结局,基本无差。
两方势力交火,民间狼烟起,百姓不聊生。
-
二更天,萧长恒发现怀里的人没睡着。
李润这几日守着他打听东厂的事情,不用分辨,就知道李润的心思。
李润曾和他说过他之前生活过的地方,他一点都不怀疑真实性,大晟初期也曾经辉煌至极。
为官者,为民忧。
李润是个父母官,从一个和谐的世界,莫名的来到他身边,被迫接受这里的一切。
他的润儿就是上天冥冥之中赐给他的礼物。
萧长恒将怀里的人翻过来,顺了顺他的背:“睡吧,本王既然答应了润儿见机行事,就一定不会轻易的搅乱时局,若润儿想求一个太平盛世,那本王就尽力给你。”
闭着眼的人抱紧了他,不久沉沉“嗯”了一声。
李润:“我自然信的。”
李润就是因为相信萧长恒,所以才会睡不着。人没有绝对的好与怀,人人都是以自己的方向去感受某件事,萧长恒幼时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了就是心中这信念。
他是那的宿命。
现在却因为他的想法,萧长恒犹豫了,为了他改变了最早的计划,甚至一再慎重行事。
但是他也没错,他生来受到两个父亲的教诲,他的信念就是尽自己的一分绵薄之力,改变最坏的结果。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忘掉以前的一切,就做个咸鱼,在萧长恒身边,吃吃吃喝喝喝,听听话本,了却自己偷来的一生。
可是越是这样,父亲对他的教诲,便只会在脑海里重现,那个沉重的声音告诉他。
他不是那个能苟且偷生的李润。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忙碌的时候想闲着,闲着的时候有感觉日子过的颓废。
但骨子里最根本的东西不会改变。
或许,若不是给了他改变的机会,他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