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稍稍说一下,中毒不是虐受。
第039章 阿衍(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风雨自晏顷迟周身隔绝。
萧衍的眼睫被雨水打湿, 模模糊糊的,挡住了眼前的视线,他看不清晏顷迟的面孔, 却能察觉到他眸子里浮现的情绪。
晏顷迟与萧衍不同, 他极少把情绪显露于表,哪怕只是一瞬的对视, 他也容不得有人能够窥探和揣摩自己的想法。
而此刻, 他盯着萧衍捏着的那把小竹扇, 眼中明显泛起了一丝不耐和冷漠。
萧衍偏过脸去, 避开了这样的目光, 轻笑道:“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么?”
“比起感恩戴德,我更想知道沈闲给了你什么好处,能叫你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晏顷迟不再看他,望向满地的狼藉,冷声道,“准备深入虎穴?本事倒是大。”
“那能怎么着, 我就这么点能耐。”萧衍气息不稳, 毒素侵蚀了他的感官, 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反抗, 湿掉的衣裳裹着他的身子, 让他觉得呼吸不畅。
“……”晏顷迟将人轻放下,再解开外袍, 裹住了萧衍。
萧衍微阖着眼,虚弱的靠在晏顷迟身上,一只手臂还软绵绵的搭在他的肩头, 指尖碰到的温度让人觉得恍惚。
眼前雾蒙蒙的, 晃过去的只有那抹白色身影。
晏顷迟的手掌压上他的后心, 渡了灵气过去,轻声问道:“觉得如何?好些了吗?”
萧衍嗓音沙哑:“你放我下来。”
“怕是不行。”晏顷迟用手臂的力度,梏紧了萧衍,将人重新抱起。
他身上的药香融在空气里,萧衍脸贴在他的心口,清晰的听见了他的心跳,虽稳,但沉重。
晏顷迟的内伤还没好。方才那一剑带起的剑气,是以燃烧自身灵力才能使出来的威力。萧衍推测晏顷迟此时也是到达了极限,但他面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是微蹙着眉,看起来有些不耐,晏顷迟现在到底是何种态度?萧衍摸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倘若晏顷迟还对自己残留着丝毫的感情,都可以物尽其用。
另一边,裴昭闻声赶来,他此次去京墨阁带的弟子不多,但各个都是宫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竟也折损了大半,连同京墨阁的那些要被带回去审问的弟子,无不七横八竖躺倒一片。
萧衍呼吸逐渐平稳,但身子仍旧麻的厉害,提不起半分力气。
他深蹙眉,感觉胃里火烧似的,难受的打紧,浑身都湿透了,也分不清是汗透的还是雨淋的。
裴昭从前面赶过来,脸色不大好看,他淋在雨中,说道:“原来是晏长老来了。”
晏顷迟不欲同他多说:“我会让人把余下来的京墨阁弟子接走,你就带着你的人,留下来,把这里清理好了再回去。”
“三长老,这不妥。”裴昭当即拒绝。他是奉命来查京墨阁的,哪有功劳拱手送人的道理,何况他刚刚没救人的事,要是被萧衍清醒后给捅了出,那还得了?!怕是墨辞先也保不住他!
“我是奉阁老之命来京墨阁查死魂一事的,”裴昭语气恭谨,却没有半分要退步的意思,“这些都是我的人,三长老这么做,要我回去如何给阁老复命?何况掌门还在等着呢,这事儿我在回来的时候,就同阁老和掌门说过了,您冒然带走我的人,要是出了什么闪失,这笔账要算谁头上呢,又要我如何和京墨阁二阁主交代?”
“二阁主临来前也特意嘱咐过我,他们萧阁主要由我亲自守着的,”裴昭说话时,眼里浮着冰,“三长老也晓得,宗门的事,都得按规矩走的,您这是僭越。”
他话里话外都要拿人来压住晏顷迟,他知道这批人一旦落到晏顷迟手里,那自己的命就危在旦夕了。
“你师承墨辞先。”晏顷迟平静的说。
“是,”裴昭见他语气平淡,以为被自己说动了,又从容说道,“这查死魂的事,也是我们宫里提出的€€€€”
他话未说完,忽听前方有接踵而至的脚步声。
一群白衣弟子自晏顷迟身后的道上,秩序井然的跑来,一言未发,直接将裴昭围在了中间。
“三长老这是何意?”裴昭的笑容僵住了,他掌心里被冷汗渗透了,快要握不住剑,但他表面上仍是带着笑意,不想落入下风。
晏顷迟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他:“裴昭。”
裴昭不觉避开了这道视线,觉得这目光太冷了,他在这砭骨的冷厉里察觉到了一抹肃杀之意。
“信口雌黄,自以为不用对说过的话负责,”晏顷迟凝视着他,语气不善,“比起术法修习,你先生更应该教你说话的分寸。”
裴昭被话震慑住,五内俱焚,像是火烧。他在这无端的压迫中,感受到了来自晏顷迟的魄力,那是可以俯瞰众生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裴昭眼底慌乱再难掩饰,不敢抬眼,就只能盯着满地的狼藉看,旁边火光灼灼,将他的影子和晏顷迟的影子严丝合缝的重叠了。
晏顷迟的影子像山,将人笼在了他的阴影下。裴昭在这暗里,呼吸越发不畅。
晏顷迟没再废话,他抱着萧衍转身离开了这里,剩下裴昭独自在雨中惶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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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顷迟抱着萧衍赶到了自己阁中,他让阁里的弟子去叫医修来,自己则守在萧衍旁边。
他给萧衍脱了鞋,垫了枕头,好让他在榻上躺的舒服些,后又去拧了手巾,给他擦脸擦发,余下再换热水,给他擦手。
萧衍的气息时轻时重,他阖着眼,眉头深蹙,额上的汗和凌乱的发,都被晏顷迟抹去了。
汗润湿了晏顷迟的手心,他轻轻摩挲着萧衍的发,给他擦汗。
萧衍被他抱着,靠在他的胸口,晏顷迟在轻拍他的背,像是在哄他:“听话,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萧衍在哄声里犯着迷糊,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只隐约听见了有人在低换自己的名字,声音轻的如同呢喃:“阿衍……阿衍。”
他涩声“嗯”了声,被自己沙哑低沉的嗓音唤回现实,眼皮沉地如有千斤重,打湿的眼睫黏在一起,目之所及,全是漫天漫地的白。
那是晏顷迟衣裳的颜色。
萧衍闭了闭眼,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逐渐冷下来,那毒素虽然被晏顷迟抑制住了,但还没有被清除,此刻都聚在五脏六腑,绞痛的厉害。
晏顷迟在等待中,望向了窗外,院子里竹林沙沙,风夹杂着雨,飘到了游廊上。
今夜之事,是冲着萧衍来的吗?晏顷迟猜不透,对方在这时候动手,是为了嫁祸给裴昭吗?还是另有打算?
晏顷迟思忖间,有人提着袍子匆匆赶来。
夜色深,外面阴雨不休,屋里面灯烛昏暗,还都是些酸枝木的家具,色泽重,更显晦暗。
萧衍起了热,额上滚烫,汗一层层的,不间断。
他想要翻身,但身子沉的完全抬不起来,意识也是沉浮混沌,隐约里,他似乎听到晏顷迟在跟别人交谈,只是那声音太轻了,他分不清是在睡梦中,还是现实。
没多大会,微黄的光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萧衍迷迷糊糊的睁眼,瞧见光来自桌案上的烛火,晏顷迟怕晃到他的眼,用帕子遮了部分。
那医修借着光,细细看了遍伤痕,萧衍肩膀的咬痕很深,那伤口周围隐隐有溃烂的迹象,若不是蛊毒抑制的及时,只怕命已垂危了。
“萧阁主,这是被蛊虫给咬了?”那医修问道。
“南疆的巫蛊蛇。”晏顷迟轻声答道。他说话时,一指压在唇上,示意对方也放轻声音。
“南疆的巫蛊蛇?”医修皱着眉,神色肃穆,“此为乌瘴之术,都要由南疆蛊师操控才会出现的。萧阁主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晏顷迟微颔首:“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
那医修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复而说道:“巫蛊蛇的毒,也分情况。要看蛊师的修炼程度,轻了的还好说,要是重了的话……”
晏顷迟听出来他在打太极,直接问道:“如何才能解。”
“这……”那医修模棱两可的说道,“三长老啊,依我看,宗门里应是没有解此毒的药,萧阁主的情况不算乐观,现在这个伤口是会往下溃烂的,得对症下药,我这也只能暂且用草药止毒了。”
“他需要什么样的药。”晏顷迟直截了当的问道。
“方子我是可以给你配出来,但还需要点时间,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这几味药恐怕也不大好找啊……”医修说道,“您也晓得,蛊毒不比其他的毒,一旦用错药,那后果,也不必我多说的。眼下,最好的就是能找到这蛊师,他们都最清楚自己炼制的五毒,晓得要何种药来解。”
“那就劳烦谢舵主先把方子写给我了。”晏顷迟说道,“余下的,我会再想办法。”
谢唯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今夜这事,三长老同掌门说了吗?”
“此事不劳舵主费心。”晏顷迟轻描淡写地将话带过去。
谢唯晓得这不是自己该多嘴的事,便不问了。
“你是掌管百草的总舵主,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在此事上多费心。”晏顷迟又道。
“我会的。”谢唯应声。这毕竟还是京墨阁的阁主,谁又敢耽搁。
两个人相继没了下文,旁边银吊子里煮着药,药香馥郁,融在空气中。
晏顷迟在看萧衍,萧衍身上的几处大穴都被扎了银针,谢唯还在用火淬烧着手上的针。
“谢舵主,可否替我照看他片刻,”晏顷迟在静默中忽然说道,“我宫里还有些要紧事没有处理完。”
“嗯。”谢唯在缓缓捻动着银针,以此调节针刺入的方位与深度。
“多谢。”晏顷迟言罢,再没有片刻耽搁,离开了。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桌案上烛火被半垂的帘子遮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唯见烛火黯了许多,便上前去把灯芯重新挑起来,火焰倏地撩起,旺盛了许多。
他重新回到萧衍旁边,又确认了一下自己所扎下去的九针没有任何失误。
萧衍身上起了汗,偏身子冷,像睡在了冰坨上,他无意识的想要蜷缩起来,手腕却被人按住了。
谢唯没敢让人乱动弹,怕碰歪了银针,他将被褥朝上拉,又给萧衍掖好了两边。
他正要坐回去时,突然发现萧衍的面色不大对,许是先前屋子里光较黯,他竟然一直没有发觉他的面色有异样。
萧衍的唇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偏双颊还隐隐透着红。谢唯俯身细看了一番,只道奇怪。
医师都讲究个望闻问切,如果因为这个而判断失误,那岂不是耽误了救治。思及此,谢唯赶紧上前,要重看。
就当他再看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这张脸,好似有点不大对劲。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40章 鬼域(修改了内容)
卯时, 夜阑人静。
贺云升去阁里禀报的路上,正巧碰见了晏顷迟。
“师尊。”
晏顷迟微颔首:“嗯,你说。”
“裴昭的人已经在道上清理了, 估计辰时才能清理出来, ”贺云升一一说道,“京墨阁的弟子已经带回来关押了, 中毒的二十八名弟子都被送到槐安堂救治, 还有九名弟子来不及救治便殁了, 其中有我们宗门三名, 余下六名皆是京墨阁的弟子。”
“禀告给掌门了吗?”晏顷迟问。
“尚未, ”贺云升答道,“我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来告知您了。”
“我知道了。”晏顷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