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73章

“墨阁老。”谢唯赶紧让弟子将人请进来,又解释道,“我们这的弟子鲜少上山,故才不认得阁老,得罪了。”

墨辞先眯眼而观,打量了一下堂内,笑道:“无碍,都是自家子弟。老朽只是听闻今日义诊,来看一看的。”

谢唯习惯了这些人之间的尔虞我诈,虚与委蛇,也晓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便恭谨说道:“阁老远道而来,是我有失远迎,我让弟子给您沏茶去。”

“嗯。”墨辞先掀袍坐下。

谢唯支走了最后名弟子,赶紧上前去把槐安堂的大门关上。此时堂内就剩下了墨辞先和他两个人,寂静的可闻落雪声。

“谢舵主日理万机,倒是辛苦。”墨辞先说道。

谢唯颔首:“哪里话,阁老秉烛达旦,不辞辛苦,我这都是些不值当提的小事,谈何辛苦。”

“是么。”墨辞先缓缓笑了,话里诙谐,“老朽见你近来时常去掌门和三长老阁里,谢舵主这差事不好担吧,要是出点差错都是掉脑袋的事了。”

来了来了,这不就来了。谢唯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和颜悦色的说道:“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岂敢有怨言。”

墨辞先忽然又道:“你和三长老走得近。”

谢唯不敢如实答话,只得说道:“阁老说笑了,我只是个掌管百草的舵主,万不敢和长老们套近乎的。”

墨辞先没有接话茬,说道:“老朽今日本来和三长老有事相谈,但是去他宫里时未见着人,听弟子说,三长老最后见得是你,你们是一道出去的。”

谢唯心里清明这是问自己晏顷迟动向来了,这种事谢唯不敢说瞎话,要是求证了以后发现自己所言为假,那才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我今日是和三长老一道去了掌门那里,我是去给掌门诊脉的,后来三长老和掌门有要事相谈,我便先行离开了,”谢唯谨慎答道,“余下的我也不清楚。”

话点到为止。

“原来如此。”墨辞先稍作点头,“既然是掌门和三长老之间有事,那老朽便不多问了。”

谢唯见他撩袍起身,忙问道:“您不多坐会了吗?茶已经叫弟子去沏了。”

“不久留了。”墨辞先说道。

“我送您。”谢唯跟着起身,两个人一并来到门前。

墨辞先推开门,堂外风雪猛然倒灌进来,谢唯被迷了眼,他下意识抬袖遮挡,却不见袖袍被风吹动。

他正道奇怪,忽然听得身边有人在叫他,缥缈的似是回音。

“舵主,舵主?”

谢唯被这声音唤的人有些恍惚,紧接着,有只手压在在他的肩上,或轻或重的拍打将他的神思拉回。他猛地惊起,意外发觉自己竟是伏在桌案上,双臂已被压得发麻,浑然是副将将睡醒的姿态。

“舵主您还好吗?您要不要进里屋去歇息?”旁边弟子问道。

谢唯失语片刻,不晓得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醒着,他搓着发麻的手,问道:“刚刚墨阁老来了吗?”

“什么?”弟子不解其意,只道,“义诊已经结束了,没有人来。”

“我适才一直就在这睡觉吗?”谢唯深拢眉头,不大确信的问道。

“是如此,我想您是乏累了,所以没打扰您,但是现在外面寒气太重,想问问您要不要回屋子里歇息。”弟子答道。

谢唯怔了怔,复憬然,他气息未定的看向门口,乌木的大门紧紧闭合着,只有冬日的冷风从细缝里钻进来,吹得骨头冷。

一扇门后,萧衍缓缓睁开眼,不见实形的虚景登时化作零星碎光泯灭于风雪里,他心里有了想法,不再耽搁,立即掐诀回了京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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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黯淡,马车疾驰在道上,从灯火通明的街市来到了城郊。

大雪仍在下着,似是无始无终。

沈闲听不见外面街市的喧沸,也听不见鞭子抽动马匹的声音,车厢里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两个人皆陷在浓黑里,无法视物。

“三长老这么费尽周折的,是想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安静。”晏顷迟不欲多说。

沈闲冷笑,他的手腕被紧紧箍住,灵力的威压让他难以喘息,五脏六腑被催得如同火焚,他浑身滚烫,明明是北风凛冽的寒雪夜,他背上却热起了层层的汗,不间断。

“萧衍很看重你,”晏顷迟说道,“我只予你一次选择,生死你自己抉择。”

沈闲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昏沉沉的说道:“说笑了吧,三长老对旁人的生死予夺不过翻手之间,让我抉择的是黄泉走哪条路更近吗?”

晏顷迟不作多言,他目光沉沉,低声说道:“出城后永远别回来,别找萧衍,你可以回南疆,可以去九州四海任何地方。”

“另一条路吧。”沈闲说道。

“死。”晏顷迟话音方落,外面风声倏然变紧,逆转回旋,似是风刃,刮得沈闲衣袖猎猎如旗。

沈闲虚弱的笑了,他在暗里盯着晏顷迟的双眼,却是什么也没说。

“我予你抉择的机会,你好好想清楚,”晏顷迟说道,“想想你自己是否有想的那么爱他。我知道你是南疆案里被救出来的孩子,可这几百年来你们之间并不相识,说到底,你于他而言不过是红尘过客,百年之后物是人非,他还会记得你叫什么吗?”

沈闲没答话,他闭了闭眸,哑声抽气。

“这马车会坠崖,京墨阁二阁主自此销声匿迹,”晏顷迟接着说道,“我在你体内置了东西,如果日后你敢靠近宣城半步,会立即自焚而亡。二阁主,你的时间不多了,在这马车坠崖前,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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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晏狗的自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老婆的心思(恨不得把结婚证拍到沈闲脸上)

第083章 生死

萧衍两手交叉撑在鼻梁下, 望着清白的纸张,兀自出神。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浅光,来自于桌案上的烛火。

须臾, 有人推开门, 风卷着雪呼啸着吹进来,在门边落了层白。

“回禀阁主, 二阁主不在竹里馆。”侍从躬身行礼, “我们问过掌柜了, 说是走了至少两个时辰。”

“他几时去的竹里馆?”萧衍问道。

“二阁主在您去后没有多久便去了竹里馆, 约莫申时。”侍从答道。

萧衍微蹙眉:“他还交代过后面去哪里了吗?”

“二阁主只说晚上不回来用膳了, 其余的没再交代。”侍从说道。

萧衍撑着脸,指尖叩打在案上,笃笃地响动催促着他的思绪。他今日借用墨辞先的身份给谢唯放了虚镜,按理,谢唯不该对墨辞先撒谎的。

如果晏顷迟还在宗玄剑派,倒真是怪了。萧衍想着, 脑海里的景象碎成了无数片, 飞旋着, 重组成默片, 一幕幕倒映在眼前。

萧衍还是不大相信晏顷迟, 这件事太巧合了,乍一看好似都没什么关联, 毕竟有谢唯坐实了他人还在宗门里。

可越是这样,萧衍越觉得不安,他指节不断叩击着桌子, 心烦意乱。

一时怕自己判断失误, 沈闲真被晏顷迟带走了, 一时又怕是自己多虑,或许沈闲只是在外面吃了盏茶。萧衍听着外面的飒飒风声,时极时缓。

无端的焦躁让他又陷入了遏制不住的阴戾中,人坐在椅子上,也好似坐在针毡上,他躁戾难捱,整个人如同沉陷在了昔年梦魇中,抽不出身。

晏顷迟所言的字字句句,如同燎原的火,一路摧枯拉朽的烧掉了萧衍那层和善的伪装,让他的乖戾阴鸷在这刹那间展露无遗,排山倒海似的冲击着他的心智,让他竭力维持的冷静溃散。

为什么晏顷迟总是这么不听话呢。萧衍心底低喃绕而不散,为什么他就不能听话点呢?

升腾积压的怨念得不到宣泄,萧衍腕上黑气缠绕,陡然凝聚出一把长剑,潋滟的锋芒从剑脊一掠而下,晃照着他的眉眼。

“我不想让他这样死了,可他总是这般不听话啊。”萧衍指尖顺着剑锋擦过去,锐利的刃口霎时间割破了他的指腹。

血珠滚落,沿着剑脊的纹路淌进凹槽,转瞬被吞噬。妄念饮过血后,缭绕的黑气中逐渐渗出了浓艳的绯色,绯光覆在剑上,如同诡丽的花纹,蜿蜒而下,裹覆住了长剑。

“我要砍断他的手脚,把他囚起来,让我看看他还能有什么本事翻天覆地。”萧衍轻飘飘的说道。

侍从闻言又惊又悚,他低眉顺眼的不敢再看,目光所及就只能瞧得清那柄长剑,以及握着长剑的素净白手。

妄念的光华盛开,剑锋上凛冽的锋芒侧映出了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这剑的威慑足以让万物辟易,那无形无质的威力压下,让人如同立于万仞深渊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萧衍感受到了对方微妙的注视,目光倏然一偏,凝住了旁边的侍从。

侍从迎着那道冷凝的目光,心中惶然惊骇,不自禁朝后退了退,身子也躬的更低了,他在待命,想赶紧离开这里,却又嗫嚅不敢言。

萧衍再抬眼时,眼中笑意覆上,藏纳了那抹戾气:“你即刻带人再去寻二阁主,直到找到他人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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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旧还在下,天晦暗的好似要倾压下来。

重峦万壑中都被点坠上了苍莽的白,脚踩过去,雪塌陷下去,厚的不见黄土。

晏顷迟墨发间落满了雪,新伤覆在旧伤上,让他原本就在发颤的手险些握不住剑,识海犹如碎成了万片利刃,搅动着他的灵府。

十二道清光自虚空绽开,暮霜剑铮然长鸣,带起的流霜卷起千层雪。

疾驰的马车在炸开的轰然声中四分五裂,木屑飞溅,扎进粗木间,马匹受到了惊吓,嘶鸣着横冲直撞,转瞬消失在暗夜里。

“三长老要的答复,我已经给了,”沈闲眉眼冷漠,他抹了把肩上的血,说道,“我是不会离开宣城的,也不会离开京墨阁。”

“我知道三长老灵府已损,现在能活着全凭灵丹妙药续了口气,若是放在从前,我定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勉强也能有三七开了,你动一分气,灵府就散的快一些,我可以耗下去,但是你不能。”

晏顷迟心下凛然,却面上还是惯有的淡然:“那你大可以试试在萧衍来之前,我能不能要了你的命。”他持剑而立,整洁素净的衣衫上已被暗沉的血色覆盖。

沈闲窥到了他眸中一闪即逝的黯然,冷嘲道:“失策了吧,晏长老。”

晏顷迟唇间温热,却呼不出口热气:“说笑,你如何能晓得我身体如何?你所听到的不过是哄人的幌子罢了。”

“我不这么觉得,”沈闲说道,“其实三长老心里也憬然,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宁愿自欺欺人的认为是我在横刀夺爱,也不愿意面对你们之间早就完了,正如你所言,路是自己抉择出来的,晏顷迟你今日就算杀了我又如何?”

“对于萧衍来说,三百年前是此生已去。你清醒点吧晏顷迟,杀了我不过是亡羊补牢。”沈闲低嗤。

晏顷迟喘息尚存,眼中覆霜:“那又如何?你遇见他晚了三百多年,已经太晚了,他受困于死寂之地时,你在哪里?他于魔界被围剿之时,你又在哪里?你都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却来冠冕堂皇的指责我。”

“那敢问三长老都做了什么?说爱他,然后把江之郁带回宗门养着?还是说,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囚在死寂之地?又或者是在仙门围剿时,将人杀了,说是为民除害?”沈闲毫不退让的说道,“萧衍是被我害成这样的吗?来晚的是你晏顷迟,你不觉得你的忏悔来得太迟了吗?”

风雪激荡,吹得两个人衣袍猎猎如旗。

“住口,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晏顷迟愠怒,方才的话如同冰刃,锥在他的心里,剧痛腾起,凉寒裹覆在心口,凝固住了崩腾的血液。

“我一直以为三长老清风明月,现在看来,跟条咬人的疯狗也无甚区别了。”沈闲掌心劲风聚起,“如果今日我和你之间必有一人要死,我想,死得人应当不会是我。”

他眼神在一分分冷下去,两个人对峙着,晏顷迟已经无法再故作镇静从容了,他的心在这些话下变得脆弱不堪,好似风轻轻一吹,就能分崩离析。

“我们……”

他话未说完,断断续续的低咳声打散了下面要说的话。

沈闲和晏顷迟对视着,晏顷迟的眸光黯淡,无光亦无澜,清冷的与这雪夜意外合称。沈闲却凭着敏锐的知觉,在对方目光凝聚的刹那间,察觉到了不妥€€€€

晏顷迟的眼里是死寂,是凋敝后的凄清。

“你适才要说什么?”沈闲问道。

晏顷迟没答话,紧贴耳畔的只有风声的呜咽,无休无止,而周而复始的裂骨疼痛,折磨着他的身,也折磨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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