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78章

墨辞先恨声叹息,扔了鞭子:“你把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于我听,不可再有任何隐瞒。”

裴昭依言,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攸关性命的事,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

外面雨声潺潺,檐下水珠连绵滴落,溅在水泊里,涟漪荡开。

裴昭浑身血迹斑斑,此刻痛都沿着背脊朝四肢爬,他痛得哑声抽气,还不忘骂道:“他算什么东西,晏顷迟为何要如此护他!那便是苟且之事。晏顷迟能吗,晏顷迟能动情吗!他所修之道,怎么能动情!”

“倒是奇怪,”墨辞先愁眉不展,“我这段时日听闻他养了个稚儿在身侧,日夜耽溺,况且萧衍这消失的半年多里,也不见晏顷迟有所动作,两个人想必是没往来的。如果他真喜欢自己的师侄,又怎么会再养个稚儿。”

“那、那就是玩腻了呗!”裴昭唾弃,“呸!萧衍就是个下三.滥的贱.货,老子作践他都是脏了老子的手,等老子出去了,要他好看,他怎么敢说老子恶盈满贯,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墨辞先瞥他一眼,目光锐利。

裴昭登时不敢造次,压低了声儿道:“我……我只是气急了。可晏顷迟素来偏爱萧衍,就算他没动情,那他养稚儿在身侧也是错的,这件事要是给掌门知道了,他一样罪责难逃。”

“此事休要胡言。”墨辞先斥责道,“要让旁人听去了,你这舌头也别想要了。”

“我知道错了先生,”裴昭还瘫在地上,他蹭了把泪,拽着墨辞先的衣角,像小时候那般撒娇道,“先生,就算晏顷迟没有人和暗通款曲,他也不是孤高圣人,机会是要创造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只要人有欲,这天底下就不愁办不成的艳事儿。”

墨辞先不作声,在心里谋算着。晏顷迟今日不肯提到萧衍,八成是怕萧衍被人记恨上,才在此案中作了隐瞒。萧衍还活着不要紧,可倘若他要旧事重提,那裴昭定难逃一死。

“先生,江家的事我愿意请罪,可萧衍这事儿,我不想白搭进去啊,”裴昭面上悲戚,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报复快意,“萧衍的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他现在还活着呢,我又没要他命,他受了重伤,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来呢。晏顷迟他有能耐,他怎么不找周掌门说理,就只会欺负我,您要是由他占了理,那他日后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来!”

墨辞先许久不语。半晌后,他扶起裴昭,怜爱的抚着他的发:“昭儿你记着,这件事你只需要承认江家案子有你涉足即可,至于萧衍€€€€”

“他作为宗玄剑派的门生,却罔顾人伦,勾引自己师叔上位,罪有攸归,宗玄剑派断不能容忍这种淫.乱弟子坏了门风!”

*

作者有话要说:

恶人见面会€€€€

江之郁:论手段还是比不过你这老6

墨辞先:彼此彼此,不分伯仲

裴昭欲要说话(脏话太多,已被禁言)

周青裴姗姗来迟:该我上场了

苏纵因被锁在金笼里无法参加见面会

贺云升失踪人口未归无法参加见面会

第089章 剑心

江南疏影横斜的时候, 有人自北方的风雪中南下。

欲雪的天,寰宇晦暗无光,宣城笼罩在渺渺寒气中, 朔风里浮动着清幽的梅香。清凝宫的医修们来到宗玄剑派后, 无不风尘仆仆,他们没有休憩, 直接着手处理了晏顷迟的事。

晏顷迟的灵府散尽, 识海被魇住, 困在了虚无万象中, 谢唯束手无策, 能做的只有依照清凝宫弟子的话去备药。

“奇怪。”有医修轻言,“他的身子在很早之前就受过重创,自那时起灵府就已经隐约有破碎的迹象了,因为灵府破碎,才导致这段时日来的伤势难以愈合,心脉两处重伤, 颈侧也有剑伤, 这都是冲着取命去的, 人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他的灵府为何而碎裂?”谢唯端着药盏问道, “我先前给三长老医治的时候, 总觉得他体内少了什么。”

“修士灵府是修道的本源,万物皆有灵相, 灵相隐在灵府中,聚成丹,全身要害系此一点, 由心脉血护着, ”医修说道, “但是我适才探入他的灵府,看不见他的丹,想来是丢了丹,才使得灵气逆冲。你们探他灵府的时候没有察觉吗?”

谢唯苦笑:“我如何能探得了三长老的灵府,只知他灵府在缓慢散去,但是最近散的愈来愈快,时至今日已是再无力挽留,所以才求诸位仙长前来襄助。”

“三长老所承剑道?”医修又问。

“是。”谢唯答道。

医修不再多言,他吩咐殿里余下的弟子退出,带着谢唯来到了床边,抬指撩开了晏顷迟的里衣,腰腹裸.露出来,呈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谢唯心中陡然惶惶。

他看着晏顷迟的腰腹,怔愣半晌未言一字。晏顷迟的腰腹劲瘦,不余分毫赘肉,两侧刀削似的,本该是白白净净的线条,上面却爬满了纹路,这些纹路如同诡异的荆刺,沿着腹爬上了心口的位置,深黑的色泽在这抹白里更显暗沉。

“身上除了伤痕,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个了。”医修说道,“后背也有蔓延。”

“我上回还未见到此咒印,”谢唯怔怔说道,“这是枷咒吗?”

他先前给晏顷迟看伤时,也只是见着了些许,此刻竟是遍布了整个身前,形容可怖。

“不错,是枷咒,”医修看着晏顷迟腰腹上密布荆刺的纹路,“三长老所承剑道,修得是剑心,他的剑心应是被咒术禁锢了,才生成了枷咒,现在看这种情况,只怕是……”

医修点到即止,谢唯先前还对医修的话抱有侥幸,而今到这句,他如被巨浪吞噬,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他不觉避开了视线,已难呼吸。

€€€€是剑道崩裂,是剑心已毁。

“他先前受到的重创便是在此,他的剑心早就维系不住了。”医修说道,“若是现在才发作,三长老之前应当有弥补过自己的剑心。”

“我不知道。”谢唯说道,“倒是听宗门弟子说过,三长老和江家小公子有情。可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三长老这些年从不提起旧事。”

“他心中有郁结太深。”医修说道,“事已至此,回天乏术。”

咒枷发作起来如同万箭攒心,脏腑欲裂,谢唯是掌管仙门百草的总舵主,见过的病情伤势数不胜数,却如何也想象不到此种滋味。

他跟在晏顷迟身边数百年,见过他负伤被囚的样子,也见过他跪于高台泣不成声的样子,可沦落魄,难抵今夜。

谢唯此时只觉得药香香气太过浓郁,熏得他双眼酸涩。

他偏过脸看向窗外,晦暗的天光,压着万丈高台,暗沉沉的虚影让人觉得沉闷。

青衫医修颔首表示歉意:“不过三长老的剑心消毁和灵府碎裂不为同一事,他这具身体已经是冲风之末,油尽灯枯了,我们至多也只是能稳住他的灵气,在世间多耗些时日,他被困在自己识海所造的虚无万象中,多久醒来要看他自己。”

谢唯静默须臾,终是哑声道:“那便有劳诸位仙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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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万象中的雨还在下,浓云乌压压地积在万重宫阙的上方。

萧衍的病久不见好,裴昭入狱后,晏顷迟奉命出山,要调遣人马去€€行城襄助,他让贺云升守着萧衍,万不得出任何差池,有任何事都要相告。

晏顷迟心有所系,去的快,€€行城在界北,他带着弟子疾驰北上,不出三日便赶到了城边,此时不过入秋,北边却已下了大雪。

€€行城受妖魔侵害,城墙垮塌,四野荒芜,寸草不生,皑皑白雪落于其上,一脚踩下去,厚的不见黄土。

晏顷迟在此滞留了半月有余,才将事情处理好,临行前,€€行城的城主设送别宴款待,晏顷迟见弟子们乏累,便允了他们吃酒。

€€行城的城主是位剃发老僧,年过半百,早已远离尘世,他带着晏顷迟来到了永宁寺佛塔,此塔拔地而起,屹立于天地浮云间,塔上金铎共有一百二十多个,悬于每层檐角。

晏顷迟和老僧一并在此眺望远方,风过时,金铎相互撞击,声声悦耳,传遍城中每处角落。

“贫僧见三长老这半月来,日夜难寐,怕是被心障所扰。”老僧笑说。

晏顷迟双手合十,稍作行礼,不作遮掩的答道:“家中有一子受了伤,我心挂念,总担忧他近来安危,能否过此劫难,让您见笑了。”

“恕贫僧冒昧一问,三长老所修剑道?”老僧问道。

“是。”晏顷迟答道。

老僧“阿弥陀佛”一声,说道:“大道三千,剑道门路又极为庞杂,三长老既然选择了无牵无挂的一脉,最忌得便是情缘二字,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世间所念情爱皆为虚妄,三长老还是莫要贪念红尘为好。”

晏顷迟闻言,沉默半晌,金铎声时快时慢的回荡在耳边,他似有所思,并不作答。

夕阳余晖浸染了他的白袍,老僧看着他的侧颜,见他脸边附着朦胧的光影,冷清冷意皆融于此,化作了温软柔情。

他心有所念,念在远方,那双温润漆黑的眼眸里似乎只余下了天边落霞,深远浅近的绯色,承载着他的所思。

金铎撞击,声声不休,老僧许久又道:“贫僧诫言,枷咒禁锢本心,若要破除此咒,剑心必将受损,届时怕再难回头,及时止损方位绝策。”

“我知道。”晏顷迟微颔首。

“修此道者应当断念绝爱,若枷咒破了,剑心销毁,错得一步即是万劫不复。”老僧劝解般的说道,“倘若劫难将至,依三长老之见应当如何?”

晏顷迟沉默的低头,凝着那枚覆着灵气的玉佩,月白色的长穗在风中轻晃,与白袖一并扬在腰侧,长坠的红线系着他的从未宣之于口的夙愿。

须臾,他再抬头时,竟是带着一丝丝无奈,温柔地笑了:“多谢谨言。可我早已心有所往,若是真有那么一天……”

晏顷迟言止于此,眼光黯淡了些许。

剑心销毁,意味着剑道崩裂,命途凋零,万劫不复。他比任何人都清明,也因此无畏无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也希望萧衍能够平安喜乐,不受自己所累。

晏顷迟眼中漾起柔柔笑意,腰侧悬着的冷玉上面刻着他的尘缘,他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只是垂眸看着,将情绪藏得干干净净。

€€行城城主露出歉色,欲要再言,却听得那边有弟子来唤晏顷迟,送行宴已经结束,行装打点妥当,可以回宗门了。

晏顷迟也不再耽搁,他道了谢,策马与一众弟子消失在风雪里。唯有€€行城的城主尤自枯立于塔上,听着永宁寺塔的金铎随风相撞。

一百二十只金铎在风中晃动,编制着送行的乐曲,胜过金石丝竹。

老僧双掌合十,于心中百转千回着晏顷迟最后的话€€€€

“我早已心有所往。”

静默良久,老僧似有所悟,他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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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顷迟再回到宗门时,萧衍的病已经比先前好了些许,只是人还是多半在昏睡中,晏顷迟为了守着他,萧衍睡在床榻上,他便席地而眠。

窗外寒风骤急,催着撵着过路的行人。

晏顷迟偶尔能听见萧衍的低喃,他在昏沉无力中低念着师叔,眼睛又酸又涩,手揉过眼睫,带出来的都是血,他每每害怕无助,便会在疼痛里闷声呜咽。

晏顷迟给他拭冷汗喂药,抱着他不厌其烦的哄念他的名字。

“师叔……”萧衍手指紧攥着他的衣袖,轻之又轻的说道,“天南寺的梅花是不是要开了,你带我去看好不好,雨太大了,天黑,我怕找不着你,又怕你把我丢下了。”

“等你病好了,就带你去看。”晏顷迟把他搂紧。

“你走了,就又剩我一人了,前些日子见不着你,去哪儿了?”萧衍依偎在他的怀里,涩声问。

晏顷迟垂首贴近他,轻声说道:“去€€行城了,在界北,那地方有你最爱吃的果子干,以后无事了就带你去,所以你要乖乖吃药,吃了药就能好起来。”

“又是以后么,”萧衍闻言低笑,喘息轻急,“日子真长呐……总是盼不到头。眼前都黑黢黢的,我见不着你,就总是会担心你的安危,我这几日一直梦见师父,师父总说想我了,说我都不去看他,可我很痛,我坐不起来,也看不见,我本想找你同我一道去看看他,但是贺师兄说你这段时日很忙无空,我便只能拖他去给师父烧些纸了。”

“过两日就陪你去。”晏顷迟说道。

“师叔……”萧衍低喃。

晏顷迟抚着他的乌发,觉得怀里的人轻如浮毛,没什么重量:“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萧衍静了会儿,才哑声问道:“院子里,是不是……还住了别人?”

晏顷迟手掌一顿,心中沉甸,不知要如何解释,这其中牵涉所广,一时半会也道不明白,他怕萧衍记挂此事,心里郁结,加重病情,转念又想着来日方长,纵有千言万语也该留在在后面说。

晏顷迟静了少顷,轻声答道:“除了你我,哪儿来的人?”

屋子里一时间静得仿若无人,萧衍紧攥着晏顷迟的衣袖,连喘息也停了。

过了半晌,他偏过头,呼吸微促,小声问晏顷迟:“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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