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79章

“嗯。”晏顷迟抱着他,感知着他的呼吸起伏,在缓缓加重。

“你不骗我。”萧衍话里隐约有了遮不住的鼻音,嗓音也有些暗哑。

“我不骗你。”晏顷迟握住他的手,在黑暗里循着他的鼻息。

萧衍不再说话,他无声笑了,缓缓埋首于晏顷迟的臂弯里,蜷缩起半个身子。白绫覆在眼上,很快又被血濡湿,他的眼睛还是无法视物,也不再流光潋滟,里面的潺潺情意好似都揉碎了,化成了无措的委屈。

他在哭,可晏顷迟从来不知道。

萧衍有时会揭下白绫去看晏顷迟睡着后的样子,可四周都像浸在墨里,他只能勉强辨出个影子,轮廓附着黯淡的烛光。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却又比什么都清明。

他有未宣之于口的话抵在唇边,却始终没有问出口,那句“你说谎”最终也只是徘徊于心底,没有揭穿。

不过短短数日,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遗留在了过去,形成了永远也无法逾越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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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凛冬时节,周青裴设了宴,仙门百家皆来赴宴,齐聚于此处,来得都是各方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晏顷迟无法推辞回绝,便只能去了。

周青裴位于高台,两侧的位置上各端坐着各门各派的长老们,一顺排下。

是夜,雨还在下,千山万壑都笼在朦胧细雨中。

华庭筵席数日不散,墨辞先因为裴昭被关押一事,托词身子不适,不来赴宴,晏顷迟身边坐上了玉衡长老,两人酌饮数杯后,便听对方问道:

“三长老,酒好吃吗?”

晏顷迟没懂他的话里意思,只觉得酒过三巡,酒酣味醇,浑身都被熏得热了起来,他道不明何种差别,便点点头,说道:“尚可。”

“这酒是好酒,人就不知道人是不是好人了,”玉衡长老说话间贴近他身侧,挡着脸低声说道,“三长老在自个儿院中养了个稚子,就不怕此事被掌门听着了怪罪下来?”

晏顷迟听不清他后面的话,酒在喉咙里灼烧着,又甜又腻,他疑心酒中被人放了东西,瞥了旁边的男人一眼,把余下的酒悉数倒在了帕子上。

帕子被酒浸湿,他用灵力催化,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是灵气在体内流转的更快了,他人像是被湿热的浪潮裹住了,喘息变得愈发低。

玉衡在旁边笑道:“三长老这是嫌酒不好吃了?还是心中念着卿卿佳人了?”

“传言的事,玉衡长老休要胡说。”晏顷迟端坐在位置上,不欲在此事上多言,他心中默念着清心咒,眼风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偏过去了。

眼前坐于筵席上的好似不再是众仙门的仙长,而是别的景象,荒诞难言。

他意识恍惚间看见了萧衍,萧衍的唇间开合,似是在昭示,似是在引诱,唇齿间流泻的都是无边艳色。

晏顷迟的识海霎时间掀起汹涌波涛,腹间似有野.火燎烧,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阖上眼,再睁开,眼前景象反倒变得更加浪.荡了。

“……”晏顷迟将自己的唇硬生生咬出了血,想要化解舌尖炙.热,神识却已陷入了混沌。

玉衡又是笑,他看着晏顷迟漾动波澜的眼睛,笑里轻蔑不作遮掩:“三长老惯会假正经,清冷端方不过都是哄骗外人的手段,私底下却是个放浪形骸的坏胚子,真让人瞧不出。”

“一派胡言!”

桌椅被猛地撞开,酒盏登时砸碎在地上,碎瓷铺了一地。晏顷迟只觉得的身上热意一径朝不该去的地方涌,喘息未定,人已经埋没于燥热间。

酒水贱脏了他的袍角,他起身,垂眸掩饰眼底暗涌的情绪,难言一字。

“三长老何意?”周青裴坐于高位上,面上从容。

玉衡见诸多人的视线望过来,不得不替晏顷迟打了圆场,笑道:“三长老喝多了,他素来不胜酒力,让诸位见笑了。”

“那便送他回去歇息罢。”周青裴不愿让别人看笑话。

“饶了诸位雅兴,晏某赔罪。”晏顷迟神识已经被侵蚀了一半,他端起玉衡桌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又在众人惊诧交错的目光中仓皇离开了坐席。

*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0章 犯禁

萧衍并不知道晏顷迟赴宴的事。

晌午刚过, 他撑了把伞,站在莲花池的道上等他。晏顷迟答应了今日要陪他一并去祭奠谢怀霜。

萧衍站在细雨中,他的眼睛最近勉强能看到些东西, 却看得并不清明, 只能朦胧辨出个影子。

雨珠随着倾斜的伞坠下,萧衍低头, 手里的梅花被他颠来颠去的把玩, 浸了满手的香。他觉得自己身上都是药味, 不想让自己闻着那么苦涩, 故此折了一支梅, 就这样握一会,手上,衣袖上也该有梅香了。

他来回踱步,沿着莲花池走了一圈,雨溅在水面上,推开层层涟漪, 倒映着一方天青色。

萧衍不觉拢紧了氅衣, 寒风夹着雨吹得他有些冷。他时而碰碰自己的眼, 想着怎么还没好, 时而借着胧光往外瞧, 看晏顷迟有没有来。他等了许久都未见人,疑心自己是不是把日子记错了, 便将日子重新算了遍。

他心算了遍,口算了遍,又掰着指头算了遍。数来数去都是今日。没有错, 他记性向来很好。萧衍有些茫然的张望, 雨落在发梢上, 打湿了他的发。

梅花在指尖被捻成了碎屑,他揪着大氅上的绒毛数着时辰,从晌午站到了黄昏,夜间细雨飘摇。

萧衍又倦又乏,心里是说不出的惘然。他怕自己先走了,见不到晏顷迟,错过了日子,便强撑着精神,又吹了会冷风好让自己清醒。

晏顷迟始终没有来,倒是贺云升和苏纵路过时瞧见了他。

“萧衍!”苏纵本来是要去小院儿里看他的,结果在小院里没找见人,“你怎么在这?”

萧衍眼睛视不清物,看不清人,听见低唤骤然清醒,摸索着路,朝出声的地方小跑去。

“师兄,师叔呢?”他喘息着,乌发微湿。

苏纵扶住他,将伞往他这里倾了倾,说道:“师叔吃酒去了,他没同你说吗?”

萧衍怔了怔:“没有。”

苏纵错愕:“他已经去了两日了,宗门有筵席,算着日子,今日是第二日了。”

“萧衍。”贺云升提着盏风灯,明灭的烛火晃照着萧衍的乌黑的眸子。

“师兄。”萧衍微颔首。

“你找师尊什么事?”贺云升问道。

“我很久没去看师父了,我想让师叔陪我一道去的。”萧衍微微眯起眼,却还是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你眼睛还没好吗?”苏纵凑近了看萧衍,看他的脸深陷在鹤氅的绒毛里,眼眸沉沉,微挑的眼尾也不再潋滟,失去了往日的诱惑,乌黑的发垂沿于腕上,让他的清冷悉数变作了可怜的孤寂。

萧衍不自禁朝后退了退:“好多了,最近能看见些东西了,谢谢苏师兄关心。”

“眼睛没好,就不要乱跑了,”贺云升微叹息,“我上回不是替你去看过师伯了吗?怎么这回又要去了,师尊平日里事物繁忙,你要多替他想一想。有什么事,同我说也一样,我能帮你做的都会尽量帮你。”

萧衍揪着自己的衣裳,点点头。

“跟我们回屋里去吧?”苏纵心疼他,笑着说道,“外面冷,正好今日本就打算去小院里看看你的,我和大师兄煮了药带过去没见到你人。”

“嗯……”萧衍迟疑,“师叔今日不会回来了吗?”

“看这个时辰是不会回来了,”贺云升说道,“就算回来了,这么晚的天,又在下雨,师尊应当不会再去了。”

“好吧。”萧衍站在苏纵的伞下,被苏纵扶着朝外面走。

临近园舍的时候,迎面走来了几个弟子,有说有笑,晏顷迟和江之郁的事成了宫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公子叫什么,只道五官玲珑,身姿妙曼,是个清隽秀气的公子,被晏顷迟深养在宫里,不叫人瞧。

“前些日子不是一直在三长老的寝殿里住着吗?”有人说道,“就这几日长老才让他去清心殿里住。”

萧衍步子微滞。

旁边弟子低语:“我怀疑三长老要破戒了,他先前从不近女色,想不到竟是喜男色。你见没见到那个小公子时常会亲自煮粥去送给三长老呢,两人瞧着情深意笃的。”

“宗门里也没说不给找道侣吧,”那弟子和萧衍身形交错,“这事儿怕是要成,三长老铁树开花了。”

几个弟子撑着伞,沿着石阶闲庭信步的走了。

萧衍低头,陡然踩空了一节石阶。

“诶!慢点!”苏纵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人提了上来,“要不你来撑着伞,师兄背你吧。”

“嗯?”萧衍神思游荡。

苏纵把人拉到自己身侧,紧挨着:“你不是眼睛不好使吗?这天下着雨,我怕你摔着,背着你回去。”

“不用了。”萧衍偏过脸,看不见贺云升的影子。

贺云升跟在两人后面,目光还紧随着方才过去的几个弟子身上,若有所思。

苏纵搀着萧衍,后知后觉的听出了萧衍的推拒:“你怎么了?”

萧衍抿抿唇,问道:“他们方才说的小公子是谁?”

“你竟不知道此事吗?”苏纵惊诧,旋即肆意一笑,“是师尊半年前来回来的一个少年,哎,师尊瞧着挺上心的,这事儿瞒了挺久,你当时也不在宗门,渡劫去了,那个孩子我和大师兄见过几回,长得嘛还算不错,不过没你好看,宫里近几日都下了赌注,猜师尊最后会不会和这个小公子结成道侣。”

“苏纵。”贺云升在后面叫住他。

“什么事?”苏纵回首。

“不要打妄语。”贺云升提醒他。

“这是萧衍问的,我才顺带这么一说,”苏纵说道,“这事儿宫里上下全知道,算不上妄语。”

“我不知道。”萧衍接话。

“你眼睛看不见,又成日闷在屋子里见不得光,不知道也不奇怪,”苏纵似是而非的说道,“幺儿呦……我们的阿衍太可怜了。”

萧衍没说话,不知道要怎么作答。

贺云升和他们一并来到廊下,苏纵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搁在了柱边,把萧衍扶到屋子里去。

贺云升看着两个人坐到榻上,沉默着把煮好的药膳倒进了碗里,又用火钳子戳了戳脚边的炭火,炭火被风撩起了火星子,盘旋成一个小风漩,带起灰。

“你怎么从方才瞧着就闷闷不乐?”苏纵的目光沿着萧衍的眼朝下滑,“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带你玩了?这事儿其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师尊说你要静养,不叫我们去打扰你。”

“师叔从来没有和我说过那个公子的事。”萧衍说道,“我问过他,他说没有。”

“他说什么你信什么,骗人也骗的没意思。”苏纵半身撑着床,侧躺着看萧衍。

萧衍微低头,烛火照在他的面上,他半张脸隐在暗处,被勾出了朦胧的轮廓,这般失魂落魄全然落在苏纵眼中,苏纵细品着。

“苏纵。”贺云升再次叫他,“你少说两句,莫须有的事不得胡言。”

“啷个讲得嘛,”苏纵争执道,“萧衍向来最听话了,他打小就是师尊说什么都要信,是被卖了还得帮数钱的性子呢,傻里傻气的。”

“我不傻的。”萧衍说道。

苏纵没想到他会较真,噗嗤笑出声:“师兄夸你可爱呢。”

萧衍鲜少和师兄们交集过深,此时略显无措,心不在焉的揉搓着自己的指腹。

“你别难过,等你眼睛好了,师兄带你下山去玩,你想去哪里玩?你挑个地儿。”苏纵观摩了他半晌,目光把他的面相轮廓都走了个遍,“人怎地又瘦了,你这雷劫过得把自己搞成这样,谁瞧着不心疼?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渡劫失败这件事,人不就活这一世,逍遥快活最重要是不是?”

“苏纵!胡言乱语什么呢,”贺云升再次打断他,“人都要给你教坏了,难怪师尊不让你跟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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