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剧情对应的是晏顷迟之前下鬼域的时候,在40章有提到。
艾玛,生个病难受死我了。
第105章 梦醒
晏顷迟在那一夜想了很久很久。
他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前尘往事, 想从尘封的记忆里剥出点蛛丝马迹,找出曾经相依过的痕迹,可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
晏顷迟还是觉得难过。他只是听着萧衍微弱的哭泣, 听着萧衍一声声的质问, 便觉得心中悲恸难以自持,刺得魂魄都痛。
他想让萧衍活着。
无论萧衍是善是恶, 无论此事是非对错, 晏顷迟都不想在乎了。
他寻不到理由, 又觉得此事好似不需要理由。
他要萧衍活着, 他只想要他活着。
这个念头在晏顷迟的心里扎下了根。无论此后要背负何等的罪名, 晏顷迟都不在乎。
暮霜剑磕在地面,所过之处,寒霜翻覆。剑风狂啸着撕裂了浑浊天地,忘川洪流奔腾,浪涛声叠荡,魑魅魍魉的哀嚎含混着兵刃的呼啸中。
鬼域被染成殷红, 黄泉之眼在重砸之下, 呈现出细密的裂纹, 洪流狂涌。
随着三尺青光一闪即逝, 风声也在刹那凝滞了。
紧接着, 黄泉之眼猛烈震荡,忘川拍出了惊涛骇浪, 神域在轰然的开合声中,缓缓打开。
晏顷迟指缝里全是血,碎裂的袍子荡在风中, 那一双白靴自血火里走来, 为萧衍铺出了最后的生路。
暮霜剑也在这最后一掠里, 化作无数碎裂的青光,随风泯灭。
“阿衍,回家了。”
意识被骤然扯出,晏顷迟身子失了重,沉向无边黑暗,时间的光景在耳边夹带着风,把他推回了数百年后,他在沉浮变幻的虚镜里看到了无数的人,来往的人皆如走马灯上一般,神态各异,衣着各异,皆是面容模糊。
他想起来在去魔宫的前夜里,阿肆曾经问过他:“值得吗?”
值得吗?去复生一个连自己都记不住的人。
晏顷迟没有答话。阿肆见他沉默,便又说道:“你若真要复生他,让他变得像从前那样,就要做好赴死的准备,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复生的代价绝不低廉。你把你的丹给他续命,自他重生之日起,你的灵府就会因为失去灵丹的维系,渐渐消散。别怪我没告诉你,这绝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三百年后,他回来了,可你能活多久?又能见他几次?自己算得清楚吗?”
晏顷迟置之一笑:“尘世仙者攘攘万千,生老病死皆逃不过一个天命。倘若命中注定,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阿肆又问:“那你娶他呢?也是为了天下,为了八荒九州吗?”
晏顷迟微微而笑,没答话。他要娶他,绝非是为了这天下九州。
他想要萧衍活着,可萧衍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归路。
天元二十八年冬,萧衍死于晏顷迟剑下。
尘世喧嚣,哄闹杂沓。三百里清风消逝了前尘旧故,自此后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
晏顷迟在这三百年里枯坐了多少个日夜?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他的爱,不记得他的前尘,他辗转反侧,偏越是挣扎,越是镂骨铭心。
所念不休。
那张在火海里救出来的残存画卷,那场烧在圣墟宫里的业火,让他终是忆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亲眼看着所爱坠入无尽火海中。
三百年前,他们让他绝情断爱,让他跪在火海前泣不成声。
三百年后,他们烧了那副残存的画卷,让他最后的念想灰飞烟灭。
这一刻,晏顷迟心中的疼痛已经彻底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痛不欲生,从虚镜中骤然挣脱出身,睁眼的刹那,像是溺水获救的人,喘息残存。
“萧衍!”他猛地坐起身,几近难分梦境。脑内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晃过几道黑影,骤然变幻的场景转变让他险些辨不清虚实。
晌午的日光被一条条窗棂切割开,在地上镂出金色的花纹。
“三、三长老……?”谢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连着照顾了晏顷迟三个月都从未见他睁开眼,或是有任何的反应。
周青裴下了令要守住人,医修们便驻守了他三个月,想要将人从鬼门关拽回来,谢唯明白想要晏顷迟命的人有很多,是以,这期间他从不允许任何无关要紧的人靠近此处半步。
晏顷迟的记忆此刻全部回涌,他沉静着未言。
旁边待命的医修齐齐怔住,却又在下一瞬不约而同的说道:“三长老醒了?醒了?!您感觉还好吗?”
晏顷迟恍若未闻,他脸边的纹路已经延至眉心,形如荆刺。咒枷重新爬了上来,他的剑心被拙劣的弥补成形,早就不堪重负。
“墨辞先在哪里?”他平静的问道。
“阁老应当在自己宫中。”医修们答道。
晏顷迟若有所思,他掀开被褥,披衣下了榻。有医修想要上前阻止,却被他抬手,无声截断了。
他越是冷静,越是有条不紊,越叫人害怕。
谢唯看着他的面容,隐隐觉得不详,可又不晓得是哪里不对劲,那周遭的威势陡然下压,没有风,却是寒意砭骨。
“谢唯。”晏顷迟余光一掠,看向了站在身侧的人。
“晏长老。”谢唯颔首。
“如果贺云升回来了,让他去我阁中等我。”晏顷迟说道。
“三长老要出宗门?”谢唯终究还是不大放心,人是他守了三个月才守回来的,这身子有多残破,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晏顷迟要是这时候还朝外跑,那就是真不拿命当回事了。
晏顷迟没说话,他径自绕开眼前的一众人,欲要离去。
“晏顷迟你不能再出去了,”谢唯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急得失态,“你这身体灯尽油枯了,你不要活了吗?你剑心崩了你感受不到痛吗?你不痛吗晏顷迟?你是个人啊!你怎么能不痛啊!”
晏顷迟在这一声声的反问里,良久沉默。
怎么能不痛呢?他想说。
然而短暂的安静后,他只是对谢唯淡淡说道:“把碧凝丹全部给我。往后你我之间便再也不相干了,你是听命于宗玄剑派的舵主,并不听命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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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阁里。
萧衍坐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日光,有些失魂落魄。
晌午过后的京墨阁里有着嘈杂的烟火气。外面渐渐传来靴子走在地板上的声响,他偏过脸去,看见门在吱呀的轻响中被人推开了。
扇形的光影里,沈闲端着粥走进来,故笙跟在他的后面,两只手捧着只油纸包,在看见萧衍的那一刻,忙不迭的跑上前,把油纸包放到了萧衍手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想让他吃。
萧衍摸摸故笙的脑袋,故笙便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沈闲进来后,又把门窗关紧了,不让寒意渗进来。
“怎么坐起来了?”他挨着床沿坐下,手里还端着白瓷碗,“你那天夜里睡着后突然就再也没醒来,这一睡就是三个月。睡得这么久,吓得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找了很多医修给你看,不过好在你没什么事,他们说你是进入了虚镜。你醒来的这几个时辰里,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萧衍有些茫然,觉得心口闷,他在虚镜里走了一遭,醒来时觉得又乏又倦。
沈闲见他不说话,慢慢给他搅着清粥,好让热气散的快些,随后用勺子舀起边沿的,喂到他嘴边。
“我不想吃粥。”萧衍忽然说。
沈闲手下一顿,放下勺子,耐性地问:“你想吃什么?”
萧衍沉默不语。他低头看故笙,指节穿在小孩子柔软的长发里,轻抚着。
“你有心事?”沈闲瞧着萧衍的侧脸,萧衍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那垂下的眼睫里,不知藏着什么心事。
“我想去看看师父。”萧衍抬眼看着他,“我很久没有去看他了。很久。”
故笙也跟着抬起头看沈闲。
沈闲怔了片刻,才问道:“谢先生,葬在哪里?”
“故居。”萧衍说到此处,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从没和你说过,很久以前,我等过一个人,想让他陪我去看一看师父,可我等了很久他都没有来。后来我想自己去,可是那时候我眼睛看不清,他们便不让我去。我曾经双目失明,每日每夜能看见的都只有黑,太黑了,我很害怕,我怕我从此以后再也看不见,可后来我好了,发现能看见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黑,它好像覆在了我的心上,再也散不去了。”
萧衍怕黑,却从没对任何人提及过,黑暗里尘封着他不为人知的过往,他久久的静滞着,似乎把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一并埋葬在了里面。
他看着故笙,就像是隔着经年旧梦,看见了幼时的自己。
“那都过去了。”沈闲把粥搁到桌上,放柔了声音,“你想去看谢先生,我陪你去,你想要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两个人近在咫尺的对视,萧衍不知不觉的笑了,却又全然不知要作何回答。他陷在被褥里,好似听见了过往的很多声音,哭的笑的,歇斯底里又或是麻木死寂,一切如梦初醒。
*
作者有话要说:
谢唯:三长老你不能去啊你不能去(抱住晏顷迟的腿痛哭)
晏狗:起开!我老婆要跟人跑了!(抖了抖腿)
第106章 撒野
晏顷迟站在昏暗的牢笼前, 长久的凝视着眼前血迹斑驳的岩壁。
牢里烛火昏昏,他在墙边坐下,靠在墙壁上, 借着投来的光, 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许多影子。他探手,手指压在砖缝上, 微微挪动, 抹去了砖缝上的黑泥。
黑泥下, 层层叠叠的血迹蜿蜒成一条条的线, 殷红的色泽早就在岁月的流转中沉淀成抹不去的印记。上面密密麻麻的, 是萧衍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与思念。
他曾在这里等着晏顷迟来接自己,日复一日,等过春夏与秋冬,可是始终没有人来。
这样的等待在疼痛里重复着,没有尽头。
晏顷迟久久不语,掌心和指腹上蹭满了黑泥水, 许是烛火的晕染, 他的眼眸里有水汽渗出。
“我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 我不该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处, ”他脸贴在墙壁上, 似是在低喃自语,又似是在和过去的影子对话, “你从前问我心中所念是谁。”
“从没有和你说过,”他说到此处,嗓音低哑发涩, “是你。所思, 所念, 所想,皆是你。”
从牢里出来的时候,日暮西沉。
弟子们站在道上俯首待命。晏顷迟的袍角拂过石阶,他眉眼冷淡,孤寒的没有丝毫情绪,只是远远瞧着,便叫人望而生畏。
“贺云升还没有回来么?”他稍稍偏过脸,眼风扫过这群弟子。
弟子们被这目光逼得不敢抬首,只得躬身谨慎答道:“没有。贺师兄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我们去他屋子里看过,他屋子里一件东西都没有少。”
“如此。”晏顷迟停住步伐,眼风从他们身上掠过去,滑向了远处。
“在我回来之前,找到他,杀了。”他的字句平静清晰,夹带着冷风,附在所有人的耳边,余韵缭绕。
弟子们不约而同的怔在原地,只觉得这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久久无法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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