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97章

晏顷迟没有答话,他抱着萧衍,觉得萧衍在怀里轻的似是浮毛,没有任何重量。

他静默半晌,似是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说道:“你还有旁的话要同我说么?”

贺云升久久未语,他凝视着立在灯边的晏顷迟,只觉得眼前人变得无比陌生。晏顷迟的臂弯里仍抱着萧衍,这一瞬,他恍若隔着时间的光景,看见了幼时的萧衍睡在晏顷迟的怀里,又看见那藏在晏顷迟身后的小人儿,睁着乌黑的眼睛,会怯生生的叫自己师兄。

贺云升失魂落魄的跪在泥泞里,远近是不大真切的旧画面,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我做错了吗?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着自己,却又觉得心口刺痛,像是把寒夜里的冷气全吸入了肺腑,将五脏六腑凝结成了冰。

他想着苏纵,想着萧衍。笑声,嘲闹声,穿过了俗世的喧嚣,紧贴在耳畔,他看见了过去的许多影子。

短短数载,往事湮灭。

晏顷迟情绪的起伏靠心力强行压制,他缓了口气,背过身去,淡漠地说道:“把贺云升压下去。”

贺云升没有任何挣扎,他被身后的兵甲钳制住,眼神恍惚,看向苏纵,又挪到了晏顷迟身上。

“师尊。”他忽然启口。

晏顷迟并不接话,只是微颔首,示意他说。

“萧衍当年……是被陷害的。”贺云升说道,“我给他下了药,把他送到了你面前,我想救我阿弟……”

他似是想笑,低下头,泪淌湿了他的面:“是我揭发的他,是我对所有人说他勾引了你……他一直以为这话是你说的,他当时在牢里等你接他出去,他等了很久,可我们都没有再去看过他,我默许了裴昭在牢里欺辱他,裴昭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他怎么能不疯呢?是裴昭要杀他,他才还手的,他当时对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是我对你撒了谎。”

晏顷迟未料他会说这些,稍稍偏过脸,似是半回眸。

“你和萧衍好好说一说,萧衍他其实……心不坏,”贺云升喉中梗塞,他看着苏纵,感觉眼前所有的景象都似是在水里浸泡着,“他从前最听你的话了,可是他落难的时候,你却没有相信他的话……我想他是因为这件事才崩溃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怕有些宝贝理解不了,想说一下,这里贺云升说出真相,是因为苏纵临死前让他告诉晏顷迟,萧衍是被陷害的,不是突然性转,他是为了苏纵才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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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闲:啊~~快到手的老婆飞了o(€€€€€€)o

晏狗:别逼我在这么快乐的新年里扇你(恐吓威胁)(掏出结婚证并且甩在沈闲脸上)

萧萧:( €€-€€ )

第111章 绝路

“继续说。”晏顷迟说道。

“苏纵看见我杀了言如一, 我没有办法,只能给他喂了药,想让他忘记一切。”贺云升的声音渐淡下去, “您把萧衍葬在义庄里的事我也知道, 邪物是我派去的,我害怕萧衍回来, 我怕他会发现事情真相, 所以我在您那日饮得茶里放了东西, 想要拖延时间, 可是我没想到您还是醒来了。苏纵从始至终都不清楚这件事……他只是喜欢错了人。”

话说到此处, 三百年前的旧案已结束。

余下的就是晏顷迟和萧衍之间的事情了。

贺云升对着晏顷迟的视线,恍若未觉,他自嘲地笑着,生死纠缠的人命困着他,他瘫坐于此处,麻木到无以复加。

他抬起手, 怔怔看着自己沾满血的手掌。这满手的血, 全来自苏纵身上, 他想杀了萧衍为苏纵报仇, 可恍惚想来, 是他亲手杀了苏纵。

他欠萧衍,欠苏纵, 欠阿弟,现在又欠了晏顷迟。

贺云升突然厌恶起自己的躯壳,他拼命的想要擦拭手上的血, 却发觉身上的血越涌越多, 越擦越盛。

他陡然回神, 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口早已被妄念贯穿。那源源不断的殷红涌出来,染湿了半边身子,惊悚刺目。

“啊€€€€!”贺云升绝望的俯下身,掩面而泣。

晏顷迟别过脸去,没再多言一句,反倒十分平静。静到他朝沈闲走去时,京墨阁的弟子不自禁往两侧退出了一条道,凝神屏息的给他让出了路。

沈闲站在尽头,和他四目相对。

“人交给你了。”晏顷迟说道。

沈闲意外,抬眼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还有事情未做完。”晏顷迟说道,“我已点了他的穴,四个时辰后会醒来,你看好他,不要再出任何差错。”

沈闲一怔,无法揣测晏顷迟的意思,略迟疑的问道:“我……?”

晏顷迟凝注他,沉声说道:“让他睡一觉醒来,就全都过去了。”

沈闲静看着他,风灯无声无息的打着转,晏顷迟的脸沉在这半明半昧的火光中,隐去了那不合时宜的憔悴,显得眉眼更深邃了。

“至多四个时辰。”他又淡声道,“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你不要再让他受委屈了。”

两个人离得近,沈闲从他身上闻到了浓郁的药香,这药香已经将浸在衣裳里熏染的檀香压了下去,融在周围的空气中,挥之不去。

片刻的沉寂。

“你病得很重,”沈闲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强弩之末回宗门也做不了什么,你还是不要逞强好,此事可以再从长计议。”

“我自有分寸。”晏顷迟用着惯有的冷静语气,只是面格外白。

他不再等沈闲的答复,直接将萧衍抱到了沈闲怀里,再次沉声嘱咐道:“护住了,别再让他受伤。”

“我会的。”沈闲接过萧衍,从他的呼吸声中辨别到他已熟睡,安下心来。

晏顷迟最后看了看萧衍,温软的指腹一寸寸拂过那熟悉的眉眼,他看着他,眼里像是蕴着散不去温柔,又轻又沉的说道:“既然你这么难过,我们就不爱了好不好?”

萧衍没有应声,乌黑的眼睫被泪糊湿,落下片残影。

昏黄的烛火从薄纸中透出来,隔在两人之间,像是散场的光。

晏顷迟再没说话,他偏过脸,看着倒在血泊的里人,躺在白净的衣裳上,贺云升用最干净无瑕的那面垫在了苏纵的身下。

苏纵静止不再动,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泛白,胸口和颈间都有血渍,可唇边却是笑意隐隐,那笑就此凝固,停滞在这里。

初春的冷风催着,赶着,割在每个人的面上。

晏顷迟最终挪动了脚步,来到苏纵面前,单膝跪下来,沉默的伸出手,捧起了苏纵的头,随后,他用干净的手,擦掉了苏纵脸上的血迹,立身而起。

他始终没再去看贺云升。

但那站在周围的兵甲已经明白了其中意思,他们上前用白袍裹住了苏纵和贺云升的尸体,将人抬走。

从始至终,晏顷迟都再没言过一字,平静的如同置身事外。

沈闲却好似从他的平静里窥探到了埋藏深处的不舍与失意。

晏顷迟的半生走来,似乎总在亲友的背叛里度过,生死往复,债台高筑,他被困在名为天地道义的樊笼中,从未替自己活过。

他的所爱被剥夺,所念被焚烧于烈火中,残缺的记忆让他暂且忘记了被押禁在红莲地狱的挫败。

任凭心中千疮百孔,却是言辞匮乏,无从说起。

他茕茕孑立的从这世间走来,只是一晃眼,便已走到了人生尽头。

腰腹上的伤不透气,纱布裹在身上,让人万分难受。晏顷迟唇线微抿,恢复了往昔的严肃和冷淡,仿佛适才的失意全是错觉。

他淡漠的转过身,以回避来掩饰内心深处的不舍,也不敢再看萧衍,当舍则舍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慰藉。

“让他好好活着。这刀山火海,皆由我来赴。”

沈闲看着晏顷迟的背影融在层叠交错的火光里,单薄,憔悴,只有那道影子仍是不巍,不折的。

沈闲似是不知再如何说,呼吸窒住,定定望着晏顷迟。

宗玄剑派知晓了萧衍重生的事,对萧衍而言确实是必然的威胁。

可若践此行,便再无退路。

当四处再次归为寂静,沈闲憬然回神,可当他抬眼去看时,晏顷迟早已隐身在了芸芸众生中,再不见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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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的承文殿里,氤氲着袅袅檀香。

香气愈发浓郁,潮湿寒冷的风从山麓拂过,让人感受不到初春的暖意。

巍峨的殿门闭合着,不让人近,大殿外三千子弟全部严阵以待,镇守着大殿,众长老皆立于殿中,依次沿着顺下,面容端肃,无人出声。

“萧衍是萧翊的事,晏顷迟知晓吗?”周青裴半撑着脸,坐在高台上微阖着眼,他近来身体愈发不适,四肢百骸的灵气时常不稳横窜,需要闭关。

他疑心是有人动了手脚,可晏顷迟.迟迟不醒,他便不能闭关,他需要有人替他镇守宗门。

眼下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朝立在台下的一众长老扫过去,那无声的威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寒意凝滞。

周青裴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不禁微微皱眉:“晏顷迟人呢?怎么没来?谢唯,你不是说他已经醒来了吗?”

谢唯被突然提及,心不由朝下坠了坠,惶惶而立。

他迈前一步,把踟躇与不安从面容上抹去,俯身行礼后才说道:“三长老是醒来了,只不过他说自己有事,下山去了。”

“下山?”周青裴低声重复,思忖须臾,又问道,“贺云升回来了吗?”

“贺云升尚未归来。”谢唯恭谨答道。

“晏顷迟莫不是寻萧衍去了?”殿中忽然有人出声。

死一般的沉寂,余下众人面面相觑,隔着高低浮动的人脸,在弥漫着香气的空间里对视着。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三百年前的那一幕,又纷纷移开了视线,避开了杂乱的目光。

“这萧衍回来这么久,又来到我们宗门数日,竟然无人察觉,”有人说道,“他先前是不是一直在晏顷迟宫里?怕是晏顷迟替他做了隐瞒,如若不然,他一个小儿哪来的本事瞒天过海?”

“那清溪街段问一案,难道是冲着晏顷迟去的?”

“萧衍此行回来,是要复仇的?可他当年神魂皆碎,到底是如何回来的?”

“这件事定然和晏顷迟逃不了干系,晏顷迟此次下山怕真是去见萧衍了,难道他旧情未了,要带萧衍逃走?!”

殿里一时间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周青裴揉着眉心,那从血脉里爬出来的万蚁啃噬感又沿着背脊漫上来了。

宗门岌岌可危,他实在心余力绌。

墨辞先站在台下,遥看着周青裴,微微眯起眼。周青裴的脸色不大好,他已经卧榻多日了,若不是贺云升前去禀告萧衍的事,他也不会拖着病重的身子召集所有人来商议此事。

可周青裴即便病重至此,那自身散出的威压却仍是久经不散。

墨辞先在心里不动声色的掂量着€€€€萧衍的事情彻底暴露,晏顷迟不见踪影就是做实了要叛门的打算。可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又能撑多久?

这简直是老天恩赐的机会,须得想个办法,趁乱杀了周青裴,再把此事推到晏顷迟的身上,便能不动一兵一卒的得渔翁之利。

“安静。”周青裴抬手示意。

殿里的争论随着这一语,渐渐散了,恢复了适才的静。

墨辞先欲要启口时,忽听殿外轰然一声巨响,震碎了殿里的沉寂,紧接着,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脚下的剧烈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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