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115章

侍从们打开门,摸到了扣在萧忆笙手脚上的锁链,随着几声喀嚓的轻响,四道枷锁被打开,繁琐的锁链掉落在地。

“有人要见我吗?”萧忆笙艰涩的开口,声音沙哑难辨。

无人应声。侍从们按照吩咐将人带出石室,扶着他进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摆设素洁,海棠香溢满了此处。

沐浴,焚香,更衣。萧忆笙在屋外侍从们的脚步声和说话的杂音里,缓缓恢复了神志。

待人打理妥当后,侍从们又带着他穿过曲折的长廊,在门口停住。

“您可以离去了。”侍从行礼欠身,最后恭恭敬敬的将一块玉佩递给萧忆笙,“尊上说,误捉了人很抱歉,若是小公子日后在城中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此,尊上会以礼相待,此物可做信物,也可转赠,亦或者卖给当铺,换盘缠。”

萧忆笙目光从这块玉佩上一掠,说道:“不必了。”

“这是尊上的微末心意,还请小公子一定收下。”侍从将腰倾得更深了。

萧忆笙无法,只得接过这块玉佩,收进了袖中,方才踏出了此地。

街道上熙熙攘攘,吆喝声起此彼伏,日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的光,坞城的随处可见万树琼花,色食性也,样样俱全,倒是名副其实的桃花源,逍遥境了。

萧忆笙眼风从人群中掠过,在确认无异后,将侍从给的玉佩随手扔进了一处狭窄的夹道里。

他才不信这劳什子尊上的好意,免得被对方跟踪了自己还不知晓。

萧忆笙步履匆匆的穿过那些玉树琼花、雕梁画栋,想要寻一处僻静的地方询问师尊的下落。

然而他还是不放心,他担心自己被人下了套,索性就耐着性子,找到了一家客栈,暂做歇脚,等过几天再将信号传给萧衍。

他就这样在坞城里渡过了几日,佯作出昼夜荒淫,声色犬马的纨绔公子,他数次析微察异,都没发觉到任何异常,好像这些疑心都只是自己的遐想。

到第五日的时候,萧忆笙借着坞城夜色的喧闹,来到了一处戏楼。

红漆的梁柱上挂满了藤萝,廊下被点上一盏盏红灯笼,从东边的楼依次连到了西边的檐,起起伏伏。

“外面风大,公子爷里头请。”门口有伙计殷勤相邀。

萧忆笙轻“嗯”了声,在身旁客人的热闹寒暄中,和他们擦肩而过。

今日戏楼请了此地最有名的坤伶,来此处的人络绎不绝,往来行走的客人大多数着锦衣华服,从模样打扮到举止谈吐,都依稀能辨出是达官贵人。

戏开锣,萧忆笙踩着鼓点进到了单独的一间厢房里。

他朝楼下看去,隔着湘帘,戏台上正立着一位身姿妙曼的坤伶,嗓音甜润,却是裹着浓重的风尘味,场内伙计捧着盘子,在敲打的锣鼓声中,碎钱都被丢进了红绒布的盘子里。

戏台里喝彩不断,声浪难绝。

萧忆笙放下帘子,并不看戏,他环顾四周,在最后一次确认此处没有异样后,双指并起,掐诀。

紧扣在食指上的银色指环迸溅出微弱的光,随着光华漫溢,虚空中逐渐凝结出一只乌鸦,扑棱着双翅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此鸟和寻常鸟无异,双瞳黢黑如豆,色泽通体深黑,喉中鼓动含糊着溢出几声鸟鸣。

萧忆笙思索须臾,以指在虚空中点化成字,乌鸦骨碌碌的转动眼珠,目光里倒映出了那几行金色的字迹。

“记住这些字,去吧。”萧忆笙打开窗子,乌鸦登时扑簌簌地飞去了。

随后,他坐回了椅子上,一挥袖,附在空中的字迹登时如雾散去。

楼下金织线的大红帘布前,坤伶的唱声余韵婉转,萧忆笙在这咿咿呀呀的调子里困得眼皮打颤,半阖目。

不多时,门外有伙计的低唤。

“爷,爷?”

萧忆笙倦色深重地睁眼,瞧见是方才领着他进来的伙计正在唤他,手里还端着块热手巾。

“什么事?”萧忆笙问道。

“有位公子爷说,见您的厢房观戏视角最敞亮,想问问您愿不愿意同他换间房?”伙计说着,将盘里搁着的热手巾翻起,隐隐露出了藏压在下面的东西。

是枚玉佩。

这里赠物皆流行玉佩吗?萧忆笙心里泛着嘀咕,挥了挥手道:“我倦了,想要歇息,若他想要这间房,只管进来坐吧。”

伙计道:“公子爷说,怕扰了您的雅兴,还是想要和您换间厢房。”

萧忆笙明白了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自己走一趟,他在心里迅速掂量了下。

罢了,换便换吧。他不愿意多生事端,于是对伙计说道:“那请带路吧。”

包厢在三层,三层是雅间,来此处的客人多半是附庸风雅的公子哥,摆花架子的,房梁上还铺着繁复的花纹,每一道间隔里面都镶着一粒珍珠,在灯火的照耀下,折出连片的光,水波纹似的晃到了眉眼上。

萧忆笙跟着伙计穿过走廊,推开了一扇门。

白珍珠串成的帘子交缠在手臂上,放下后又响起细细碎碎的撞击声。

萧忆笙刚迈入包厢里,便闻见了那熟悉的龙涎香的香气,他目光倏然凝聚,于香气里,他再一次看见了熟悉的人。

晏顷迟今日没着白衣,而是件赭色短袍,露出了紧贴小腿的乌色长靴。

龙涎香从熏炉里飘出阵阵的薄雾。

而他便坐在沉浮的香气里,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盖儿,慢条斯理的拨着沫。

萧忆笙在这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他倏地后退,可伙计已经从外合上了门,望不见尽头的长廊里,有无数黑影迅速踏出,围拢在这扇门前。

包厢里一时间寂寂无声。

晏顷迟凝视着眼前人。萧忆笙这几日浸过声色犬马,显得倦色深,原本的少年气也褪去大半,眼色倒是一成未变,和自己对视着,有着和初见时一样的厌恶。

“萧公子,请坐。”晏顷迟抬起茶盏,就着浅尝了口。

萧忆笙状若未闻。他在这片刻的沉寂里后知后觉,原来适才伙计呈上来的玉佩便是自己先前丢掉的那一枚,这是无声的告诫,是对方在告诉他,无论走到何处,他都跑不掉的。

“你要做什么?”萧忆笙揽衣而坐,脸色讥诮。

晏顷迟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盛着温润的笑意:“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他是你什么人?”

“我爹。”萧忆笙不假思索的答道。

“如此,”晏顷迟搁下茶盏,目光沉沉,落在他身上,“他得到你的信号定会回来寻你,对么?”

萧忆笙猛地抬头看向他,片刻前的厌恶和杀意全部消失殆尽,目光瞬息万变,无法揣度对方的意思。

他在这几瞬间想要反驳,又反应上来这是进了别人的套,连自己被放出来都是对方的计策。

为什么要下此计策将人引来?难道他和师尊结过什么深仇大恨吗?不可置否,萧忆笙除此以外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看着晏顷迟,恍然觉得在张看似温润的外表下,是深不可测的渊。

晏顷迟和这双澄澈的眼对视了须臾,含笑说道:“幸哉,只要你还在这里,他就不会离开这座城。”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深了:“我不怕他再跑了,你只需在我手上,他便会自己寻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忆笙:你最好以后别求着我认你这个师娘

晏狗:黑化值+99

第132章 情蛊

城北的一处僻静之地, 一顶顶帐篷在夜色里撑起,围拢在暗河边。

沈闲坐在篝火旁,烤着火, 这些跟来的弟子这几日方才从城外进来, 为了不让晏顷迟查到踪迹,皆不住客栈了。

黑夜中骤然扑飞过一只深色的影子, 压过云层, 朝着他们俯掠来。

“是故笙来信了。”萧衍抬手, 乌鸦扑棱着落在他的臂弯上, 它骨碌碌的转动眼珠, 喉中溢出几声鸟鸣。

弟子们纷纷抬头,想要看萧忆笙传了什么信过来,可萧衍似乎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知晓的意思,轻抚着乌鸦的羽翼,朝西边走去,避开了这些弟子的目光。

沈闲将手里的饼掰成了两块, 也站起来随着萧衍离去的地方走去。

“二阁主又去找阁主了。”弟子们围在火堆旁, 眼神勾连, 悄声说道, “我之前听师哥说, 二阁主其实很早就入京墨阁了,只是从不过问门中的事情, 自打萧阁主来了以后,他才长居阁中辅佐的。”

“二阁主的心思谁瞧不出来。”有人不可置否的冷笑,“他总跟在阁主身后, 从我入门起就是这样, 可你们看, 阁主有拿正眼看过他吗?”

“嘘。”旁边人用肩推搡了他一把,压低了声儿呵斥,“你不要活了?这种话也敢乱说,咱家阁主什么性子你不晓得?你敢这样嚼舌根。”

那人又是冷笑,他看向沈闲的背影,眼里有一种轻蔑:“我说得都是实话,他总是这样屁颠屁颠的跟在阁主身后,要我说,他就是这样再跟个一千年,一万年,阁主都不会正眼瞧他的。我要是他沈闲,我早就寻别的法子给阁主搞了。”

“还不住口!”旁边的弟子喝道,“越说越不像话。”

沈闲顿住步伐,转过头朝篝火边看了一眼,弟子们已经哄笑推搡成一片,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清的话。

他回过身,看着萧衍隐在暗处的身影,忽然调转了步子,朝别处走去。

月色下的暗河,宽且宁静。

沈闲站在浅滩旁的水边。夜风在河面上推开一丝丝涟漪,一波又一波的河水推搡上来,没过了他的靴。

“方才他们说得话,哥哥也听见了。”储物戒里,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

“你闭嘴。”沈闲语气平常,盯着自己手里的饼,甜栗的馅儿,裹在酥皮里,还冒着热气。

是他特意给萧衍留着的,没舍得吃,待拿出来时已经冷了,方才在篝火边烤手时,想借着火烤热了,再拿给他吃的。

那道声音又接着说道:“唉。都一百多年了,哥哥怎么还执着于深情就可以打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呢?”

“你出来透口气,别闷在里面说瞎话。”沈闲将储物戒打开,一只石头样的东西滚了出来。

石头抖了抖,露出个竖着总角的孩童身。

小鬼滚在水里,落得满身潮湿,唯有一双经水淘洗得双眼更亮了,它踩着岸上的沙土,虽不见其形,却见沙土上多了排小脚丫的泥印。

这是南疆巫蛊里的鬼降童,被沈闲救出来后便一直跟在了身边,已有百年,只是总顶着张稚嫩的脸,身形也从未长大过。

“哥哥,”小鬼跳到沈闲面前,举头望向他,齿间发出“呵”地唬人声,“哥哥其实不必如此愁眉苦脸。”

“我没有愁眉苦脸。”沈闲说道。

“我跟在哥哥身边百年,即便哥哥的心意不挑明了说,我也能看出来。”小鬼赤着脚跑到了他身侧,“哥哥总是给萧阁主找理由找借口,可是哥哥心里不一直是心知肚明吗?”

沈闲不想再提这件事,轻轻踢了他一脚:“我只是让你出来透气的,不是让你出来对我指手画脚的。”

“原本我也希望哥哥能和萧阁主促成佳事,”小鬼被踢得跌了一跤,脑袋骨碌碌地滚出去,它赶紧拾起来,说道,“但是晏顷迟回来啦!”

它提着自己的脑袋,拍了拍发上的沾到了泥沙,“哥哥有没有想过,晏顷迟回来以后,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处境?萧阁主就算已经不喜欢晏顷迟了,可他们之间的过往是真实的,这在萧阁主心里始终占据了一席之地不是吗。”

“他们之间已经过去了。”沈闲说道。

“可是晏顷迟还是很执着于萧阁主呀,要不然我们如何要费尽心思的避开晏顷迟的眼线呢?”小鬼将拍打干净的脑袋重新按到脖子上,晃了晃,才说道,“就算阁主和哥哥以后在一起了,中间还横亘着一个有名有份的前夫,难道哥哥不介意自己头上是青青大草原吗?”

“……”沈闲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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