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若有似无的感触里,轻声说道:“晏顷迟,我不喜欢你了。”
“我也不想再喜欢你了。”萧衍轻重呼出的热量,落在晏顷迟的发顶,他看着他,没了横亘其中的仇恨,也没了往昔的潺潺情意,他这样平静,平静得令自己都讶然。
他微敛着眼,将深暗的眼眸掩在烛火里,那微挑的弧度不再诱惑,让人再也窥探不到他的情绪。
“都过去了。”萧衍说道,“在过去很长时间里,我爱过你,也恨过你,这都是出自真心的,此消彼长,现在于我而言不过皆是尘埃。”
“我们过去都被前情旧债困住了,我也曾对着镜子,认不出里面的自己,因为我看见的已经不再是个人,而是具枯骨。”他在烛火里淡淡说道,“晏顷迟那是我最爱你的时候,从年少时起,到你亲手杀了我为止。”
“因你而起,也由你结束,有始有终。”
“后来我不爱你了,你却告诉我你爱我,一切都是为了我,要把这段伤痛,这道疤轻描淡写的揭过去。”
“你也痛过的对么?”萧衍说道,“你能感同身受的对吗?所以我原谅你了,我原谅我们之间所有的不甘,仇恨和过去,但我不愿再和你有任何牵扯。”
“不要说了。”晏顷迟低声恳求,不甘的说道,“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走好不好?”
又是两厢沉默,束缚着身子的灵线在一分分收紧。
“晏顷迟,我们放过彼此吧。”萧衍的手腕上已经显出了红痕,“你要在此城久居,我就让我的人再也不涉足这里。师父还在宣城,我出来太久他会担心,昨夜我们说过,只是请你吃顿酒,酒你也吃过了,天色都要亮了,你把你的线收起来,我该走了。”
“不要走。”晏顷迟低语着,“故笙还在,你不走好不好?”
“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他本以为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将所思所想都掰开了揉碎了谈,推心置腹后晏顷迟该懂的。
但晏顷迟现在完全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他霍然站起身,身子没站稳,趔趄了两步,萧衍被他拖的也跟着踉跄。
“我可以把谢怀霜接过来。”晏顷迟揽过他的腰,扶住他,不容置喙的说道,“故笙我可以亲自教,你想要权势,想要万人之上,我都给你。你说你还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是我给不了的?别给我说沈闲,你要真这么喜欢他,我倒是不介意把他做成冰尸送给你,还可以给他立最大的碑。”
“可我不喜欢你。”萧衍神色上的乏倦一扫而空,“你这样留着我有什么意思?”
晏顷迟没有答话,他一弹指,绑在两人脚腕上的灵线登时收回。
萧衍以为他是想明白了,谁料下一瞬,那纤细的灵线重新卷住了自己的脚踝,绕着小腿缠上,收紧。
“晏顷迟你发什么疯!”萧衍后知后觉,着了晏顷迟的道,手被绑缚在身后,现在连腿也动不得,他甚至不用去想,也知道再朝下要发生什么。
晏顷迟不接话,沉默着将人抱起,扛上了肩,紧箍住膝弯,朝楼上走。
伙计原本昏昏欲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朝楼上跨步的公子,又怔怔瞧着那个被扛在肩上的男子,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从二层的拐角消失了。
“松手!晏顷迟你不能这样留着我!”萧衍腰腹被这劲壮的肩硌得生疼。
两边景象在眼前模糊倒退着,他重咳几声,气还没缓上来,便听砰然一声响,是木板被踢开的声音。
晏顷迟将门踹开,随后又踢上了门板。伙计立在楼下,还能听得声巨响自楼上传来,震地那木头板簌簌落屑。
月色已经快要沉了下去,朝日的光从云层中蔓出,只是太过黯淡,衬地天似是渗了水的青。
屋外,有人倚在窗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直到那谈话和响动渐失,他才一掠身,翻到了屋瓦上,欲要接着盯梢。
然而他刚踏步上去,便见远处似乎还隐隐绰绰趴着一个人影。
避无可避的,两个人都在出现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对方,目光交错间,他们的手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一寸寒光出鞘。不分轩轾的对峙,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心下了然。
屋顶上,肃杀之气弥漫,就当此时,屋瓦下的一处地方忽然响起接连的碎响,似是东西被砸落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动让两人同时朝声源处轻掠去。
帷幔遮住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光,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急促的喘息。
萧衍被箍得太紧了,又因咳嗽未平,喘息紊乱。
地板上是摔落的瓷盏和烛台,纸张凌乱的铺在脚下。
晏顷迟挨着桌子的边沿而坐,右脚的长靴踩在椅子上,将萧衍抱在身前,萧衍的长发被散开,乌黑的发滑到肩上,背上。
两个人在昏暗里对视着,萧衍微仰起脸看他,眼里有因咳嗽呛出的泪。
晏顷迟的手指从萧衍的发间穿过,手罩在他的脑后,以指腹轻摩挲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浸满了酒香,他垂眸凝视着萧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克制。
“怎么不继续了。”萧衍挣动不了,唇边浮出了讥诮,“不是想要欢愉么?是怕睡着以后被我一剑扎死?还是怕没本事被我笑话?”
“……”晏顷迟只是凝视着黑暗里的影子,萧衍呼吸里的热意勾着他的魂,让意识都变得混沌沉浮。
“不来么。”萧衍又讥诮道,笑里满是恶意。
话音方落,晏顷迟的影子忽然倾压下来,避无可避的,灼烫的气息压在唇上,裹着酒香,湿漉漉的。
萧衍的脑后被一只手托住,只能仰颈受着,喘息都变得断续。
晏顷迟的呼吸重了,七情六欲在萧衍的唇间越缠越烈。
萧衍咬着牙,和他怄气似的抗拒着,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太紧,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晏顷迟身体变化的明显,硌到了小腹上,隔着轻薄的布料湿热着。
外面的光线被帷幔截住,房间里昏暗着,四周空落落的,尽是暗沉沉的影子。
两人都像是在这浪潮里浸着,薄汗从衣裳里渗透出来,加剧了这股香。
晏顷迟的手埋在层层衣摆的褶皱里,握到萧衍的大腿上,再绕到腰间,解开了衣带。
衣带顺势脱落,衣裳登时松垮的罩下来,萧衍的肌肤在暗里显眼,仰首时,这片雪色就在衣衫的滑动里顺延而下。
晏顷迟压着他的唇,气息交缠间,忽然尝到了一股腥膻,萧衍牙关咬地太紧,咬出了血。
晏顷迟的手顿住,停下了动作,最终指尖一扣,收回了束缚着萧衍手腕的灵线,想要把人放开。
然而,缠着身子的灵线方一消失,萧衍忽然间抬手抱住了晏顷迟,启唇回应了他。
晏顷迟被吻得猝不及防,萧衍温热的气息就弥于唇间,不停歇。
是含,是吮,是咬,完全没有轻重急缓,利齿咬下去的时候,痛得晏顷迟闷哼了声。
唇齿相偎,含着余香,水光淋漓。痛完后又是温热熨帖,血被灵巧的舌尖舔舐干净,萧衍吻得太深,晏顷迟几乎要透不过气。
他清晰的感受到萧衍柔软的手指从肩上滑过去,绕到了后颈,勾得人骨酥筋麻。
然而,就在这最是销魂蚀骨的一霎,晏顷迟却突然探出手,看也不看的回手并指一夹,那刺在颈后的剑锋登时再难深入分毫!
四目相对。萧衍的胳膊还勾着他的脖颈,手里的短刃却滑出雪亮的锋芒,凌厉而又锋锐。
晏顷迟盯着他,血从后颈的肌肤里沁出。
“怎么不继续了呢?”萧衍望着他,轻笑了起来,笑里恶意不作掩饰。
*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我给他立最大的碑!
沈闲:你最好给我有事
第137章 引诱
“你要杀了我吗?”晏顷迟指间紧夹着薄刃, 和萧衍对视着。
“你本来就是个死人。”萧衍笑了,笑里有轻蔑的神气,“我不扎你一刀, 怎么能知道你是真的喝高了, 还是做戏给我看呢?苦肉计啊,哪有美人计好使, 你与其上演这出旧情难忘的戏码, 倒不如直接出卖色相哄我愉悦。”
“我没有算计你, ”晏顷迟将剑锋一分分抽出, 扔到了地上, “方才所道皆是肺腑之言。”
“可我固若金汤,只凭这点好话打动不了我。”萧衍笑着,勾住他的颈,以指尖轻轻摩挲过他的后颈,粘稠的血沾在指腹上,触感潮湿。
他倏然迈步, 靠前一步, 在晏顷迟的颈侧深深嗅了下, 意味不明的说道:“你喝不了这么多的酒, 都趁我不注意倒光了吧, 这衣襟上都是味儿。”
“你这般了解我,若都识破了, 适才亲我做什么?”晏顷迟的唇上还残存着余韵,萧衍的舔咬太笨拙了,到现在唇上被咬破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痛。
“……闲的。你咬了我, 我也得咬回去。”萧衍轻笑一声, 想要离开, 却被扣住腰,拉得更近了。
晏顷迟背对着月色的影子更显重,他坐在桌边沿,将萧衍的全部都笼在了自己的影子里,似是将人囚在了只属于自己的方寸之地。
萧衍的衣带早就落到地上,层层衣褶下是半掩的温香软玉,在暗里过于打眼,全被晏顷迟看在眼里了,他回味着萧衍的味道,想起来此处有种花,名为“一捧雪”,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此情此景,眼前人倒恰合了这三个字。
他伸手将揉在萧衍腰上的衣摆放下去,萧衍的大腿烫人得要命,汗水濡湿了里衣,是布料也盖不住的灼热。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近到隔着道近乎隐秘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热。
“你是在引诱我么?”萧衍灼热的气息落在晏顷迟脸庞。
“是我引诱你了么?”晏顷迟在他耳旁问,呼出的气裹着他。
萧衍笑了,笑声愉悦:“怎么,你还真打算靠出卖色相逗我愉悦,三长老这般听话又纯情,还真是让我闻宠若惊,都不好意思再接着骗了。”
“那就不骗了。”晏顷迟替他理平了那些衣褶,两手按在他的肩侧,又顺着滑下去,握住了那捻腰,单手给他系上了衣带。
晏顷迟认真瞧着这个隐在晦暗处的轮廓。
“瘦了不少。”他说,“看来是遭了很多罪。”
“有什么能让我遭罪的呢?”萧衍反问道,“那是你的臆想,我没瘦,是你摸少了,自个儿忘了。”
“唉。”晏顷迟又是叹息,似有不解的问道,“我从前教过你这么多,你怎生就学会了这个?这本事我也没教过你,你是跟谁学来的?”
“什么?”萧衍没反应上来。
“嘴硬。”晏顷迟认真又含蓄的答道。
“……”萧衍陡然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他想反驳,但脸颊上腾起的热度让他的任何辩驳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紧抿起唇角,脸上的热意让他觉得自己落入了下风,他无意识的揉搓起自己的指腹,破天荒没了下文。
晏顷迟笑了,转而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小习惯还没改。”
“……”萧衍还是不答话,只是稍稍偏过头,去看别处,佯作未闻。
“生气了?”晏顷迟到他耳旁,轻声说,“抱歉,是我说错了话。我以后都不说了好不好?”
这般迁就的姿态,让萧衍又是一滞,他报复似的用鞋底踩了踩晏顷迟踩在地上的左脚。
干净的白靴上很快被他蹭满了脏污。
“踩高兴了吗?”晏顷迟笑着问他。
萧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你真应该把自己的嘴缝上。”
晏顷迟一笑,爱惜地揉了揉他的后脑:“缝上了,要是有的人又生气了该怎么哄?再给他使劲踩踩吗?”
“说浑话。”萧衍不耐烦的说道。
晏顷迟微怔,旋即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仅没瘦。我还吃得很好,我每日都要吃他们从四海上贡来的珍馐美馔,”萧衍拨开他的手,拾起了方才的话题,“我花重金,从西域招来了最有名的厨子,可他不肯给我做菜,我告诉天下没有这样白拿的理,他说我是把他绑过去的,说我就不是个讲理的人。”
“然后呢?”晏顷迟接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