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笙听见下面的动静,从飞马上低头去看,视线所及皆是苍莽浑厚的黄沙,那黑色藤蔓纵横交错在黄沙上急速涌动着,像是在沙漠上蜿蜒出的裂痕。
他追在萧衍身后,高声喊道:“师尊!师尊€€€€!”
萧衍如似未闻,他才从暗流里上来已经很疲惫了,朝日的光从云层中蔓出,他望着半陷在天地尽头的红日,不敢再作任何耽搁。
“师尊!西北有€€€€”萧忆笙的话被凛冽的风声打散,他大喊道,“西北有流沧驻守军!您听见了吗!”
见萧衍没有任何回答,他又着急忙慌的拉拢缰绳,马不停蹄的追上去,喊道:“让鬼棘藤领路!鬼棘藤能闻见师娘身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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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宝贝们可以用多余的营养液喂养一下我吗,秋咪~
写得时候考虑到为什么不救妮娅和鲛人,因为蜜善儿的军队离这里很近,如果不能保证一击致命很有可能会引起注意,而当时篝火那里围了很多人,所以萧忆笙是在等人都散开后才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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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死吧 心机晏狗
晏顷迟呵了口气。他的气息在冷风中化作了薄雾。
扎格拉玛沙漠上, 晓色混沌,旭日的光刺破晦暗,从起伏的天地尽头缓缓浮出半轮, 染开了遥遥千万顷的云海。
胡杨树在风里簌簌作响。
沈闲站在晦暗中, 树影和日光交织成一条线,落在他的脚下。
这里是牧民们常住的毡包, 但显然已经被荒废一段时日了, 格莱德对住在此处的牧民们的供奉并不满意, 所以在半月前抓走了他们。
地上还有被踢翻的果篮, 里面的果子早已干瘪腐烂, 倒是篮子还被彩带装饰得绚丽好看,上面坠满了铃铛和涂色鲜艳的羊骨。
此地在绿洲和格尔曼地之间连成了一个三角。
“你根本不会明白我经历了什么。”沈闲似是在欣赏渐起的晓色,“你不会知道那些劫匪是如何欺辱我的,所以每当我想起萧衍的过去,我总是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晏顷迟不接话。光秃秃的毡包没有庇荫的地方,他被晒得睁不开眼睛。起伏的沙丘连成大片, 在日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 仿佛在眼前的不是黄土沙地, 而是一望无际的湖面。
“挣扎、奢望、绝望。我们都是发迹于阴暗的人。”沈闲握住门框的手在逐渐收力, “我时常一闭眼就能想起暗无天日的过去, 每个死在我手下的人都会让我回忆起那种滋味,那种滋味……那种被人随意糟践的滋味, 还有啃食腐尸的滋味!”
他的手用劲到发颤:“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忘不了在饿得奄奄一息时,他们没有自尊,没有廉耻的地祈求绑匪们施舍食物, 哪怕是水被泼在地上, 他们也会疯了一样上去舔舐浸了水的泥污, 墙根下经年累月被人尿得骚气熏天,冲得人胃里直犯恶心。
忘不了在晦暗无光的地窖里,稚儿们被拖出去轮番糟践,那光着的膀子上有洗不清的污秽,残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永难抹去。
“如果不是他,我倒确实会死在那地窖里,”仿佛又闻到了那时的味道,沈闲的胃里陡然翻滚起来,他抓着衣襟喘息,微哑道,“我的感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晏顷迟微微一怔,定定的凝视住他,几次翕动薄唇,却最终缄口未言。
“我不介意他和你之间有什么样的过去。”沈闲忽然冷笑起来,眼里有不作遮掩的锋锐恶意,“因为那又怎么样呢?我也吻过他,也睡过他。同床共枕的交欢不是只能和你才有的!”
他有意打在晏顷迟的七寸,想要看他濒死前的失态和憎恶。仿佛只能从这里,他才能获得到报复的快.感。
“……”晏顷迟的身体已经很轻了,日光斑驳地映照在那件袍子上,白雾氤氲在他周身,他半阖着眼,连转动眼珠都变得迟钝,“难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去质疑萧衍么?”
他在浑身的刺痛中,淡淡地笑:“呵。我当二阁主会拿出能够胁迫我的利器,想不到二阁主的本事全都用在编故事上了。这么想哄我,光凭这点能耐可是不行的啊。”
“唰”地一声轻响,一寸寒光出鞘,截断了晏顷迟的笑声。
锋利的刀刃抵在晏顷迟的咽喉上,压紧了他的肌肤。
“我本来不想这样对你的,”沈闲冷声道,“你别逼我就这样杀了你!”
“呵。”晏顷迟又是讥诮,不作任何退让,“二阁主的能耐想必也只能止步于此了,一个需要依附于人的菟丝花,也只会狗仗人势了。”
“你他妈给我住口!”沈闲被他激地低喝一声,雪亮的锋芒一闪即逝,压在咽喉的刀刃瞬间又紧了几分,逼得晏顷迟不得不仰颈回避。
刀锋上,很快有殷红覆染。
“我就当三长老是被吓的口不择言了。”沈闲看见他的肌肤上有血珠沁出,冷笑道,“没关系,我原谅你濒死前的发疯。”
“是么。”晏顷迟陡然靠前,让自己颈脉的脆弱完全暴露在刀锋之下。
霎时间,温热的血淌湿了刀锋。
“你做什么!!”沈闲呼吸微错,猛地抽手,将刀刃偏移了一分,才堪堪没有就这样要了他的命。
晏顷迟回视着他,眼里冷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沈闲扔掉手上的刀,踢开,一把扯住晏顷迟的衣襟,拽起他,怒不可遏:“你他妈想害死老子对吗?!你以为这样在你死后,萧衍就能看出来一切是我做得了?刀痕?呵,你以为我真有这么蠢?”
“也没有聪明到哪里去。”晏顷迟和他四目相对,看他赤红的双眸迫近自己。
两个人在肃杀之气里对峙着,寸步不让。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告诉蜜善儿这处藏身地?”沈闲扯住晏顷迟的衣襟,手背上青筋暴起,恶声道,“因为只要她踏入此地,哪怕她毫不知情你已经死了,所有的仇怨也全会归结到她的头上,而我会告诉萧衍,是她杀了你,我可什么也没做。”
晏顷迟似是也被激怒了,哑声讥讽道:“你真的很可笑啊二阁主。就这点能耐,看来你是打算让萧衍一辈子都俯就你了?”
“你真是该死啊……”沈闲的眼底全红了,他彻底没了理智,猛地扼住了晏顷迟的脖颈,手指收紧,用劲到发颤。
鲜血淌湿了沈闲的手。
晏顷迟背脊寒凉刻骨,他被这巨力压迫的喘不上气,好似浑身的血液都要停在这一刻。
他猛地屈膝重击在沈闲的小腹,沈闲登时踉跄着摔倒在地。
“二阁主的能耐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不对吗?”晏顷迟压上去,握紧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杀我之前,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能耐的。”
“三长老的嘴硬也是让沈某甘拜下风,你还能坚持多久?”沈闲唇齿间逸出喘息,他嘶声痛呼,被晏顷迟砸得口鼻淌血。
“该死!”沈闲一脚踹开晏顷迟,怒意直泛。
晏顷迟的背部重撞在桌几上,砸落了一片瓷器。他蜷身躺在碎瓷间,呛出血来。
“希望三长老的嘴在死的时候也能有这么硬。”
说罢,沈闲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猛擒住晏顷迟的左肩,蛮力的拖着他,朝毡包外的日光下走去。
晏顷迟的齿间血沫化开,步子在拖拽下踉跄不稳。
沈闲的钳制很容易破开,可大漠上的日光却难以辟易。一时间,他灵气滔滔不绝的往外蜂拥溢出。
方一踏进日光,他的臂膀和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霎时间现出如同细雾般的白气!浑身陷入沸腾般的刺痛中。
沙漠上有风吹过,可一丝凉意敌不过这蒸腾的热气。
“不是很能说吗?”沈闲怒目切齿的说道,“你接着说啊!”
晏顷迟被他强硬的摁在日光下,喘息困难,灼烈的日光如同不灭的业火,在他的身上越燃越烈。
远处,隐隐能听见铁骑踏过风沙的轰然震响,如同天边雷鸣滚滚而来。
黄尘越来越近,战马驰骋在风沙里,带起的风声咆哮着,犹如浪涛一般推拍开灼热的风浪。
沈闲微微一抬眼,忽然冷笑几声:“三长老你看,你的死期要到了。蜜善儿带着她的军队来了。”
他在仰起脸的一霎被金芒刺到了眼,可他却并不避开,只是微微眯起眼,说道:“太阳要完全升起了啊。”
晏顷迟说不出话,那由雾气凝聚的身体在风中飞速飘散,他在急促的喘息间,浑身剧痛不止。
从天地尽头跃起的朝日平铺云际,倾撒在扎格拉玛沙漠的每一寸沙地上。
晏顷迟抵不住这样的迫近。他在汹涌的日光中,肌肤如雪般融化。
沈闲偏过脸,啐了口嘴里的血沫,冷嘲道:“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与此同时。
“唰”€€€€
半空中陡然响起撕裂般的风声,飞马踏过云霄,从暴涨的金芒间扑出,厚重的云层被冲撞成稀碎的薄雾,随着马蹄的飞掠,在天际延出一道银白的弧光。
“在那儿!晏顷迟在那儿!”鬼棘藤在地下闷闷的说道,“西南方向二十里!”
萧衍脸白的没有任何情绪。
在他的后面,万里风浪轰鸣滚涛,所有的鲛人重甲踏破黄沙,从日光下奔驰而来。
“晏顷迟!”萧衍厉声喊道,“晏子殊€€€€!”他的声音回荡在天边。
“该死!萧衍怎么能找到这里?”沈闲听见了远处的呼喊。
他迅速看了一眼天边的悬日,又低头判断了一下晏顷迟此时的状态。
晏顷迟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日光照在他破衣烂衫上,显得陈旧泛白。光线刺得他骨头生疼,他咬得牙齿打颤,眼底发红的盯着沈闲。
沈闲弯下腰,将他的狼狈和惶恐尽收眼底:“没关系,流沧的人已经到了,等他们起了战争,我就可以回去告诉所有人,你是被蜜善儿所杀,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我们之间总算是结束了。”他叹息着说,“再也不会有任何纠缠和憎恨了,你就安心去死吧。”
他说罢点住了晏顷迟的穴,以防他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
随后站直身,要去事先寻好的藏身之地,他要找个适当的时机再以受害者的方式出现在萧衍面前。
然而就在他抬步离去的刹那,袍角微紧,有只手从后面拽住了他。
沈闲陡然回头,看见晏顷迟正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日光下,唇角抿出了一抹笑意。
他身上的白雾已经不再融化,连失态的惶恐也不翼而飞,仿佛方才的狼狈皆是假象,现在端坐在这里的才是真正的晏顷迟。
唯有身上殷红的血迹提醒着沈闲,适才一切皆是真的。
怎么回事?不是被点穴了吗?!难道没有点好?!!
事起突然,沈闲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又听见了一声沉闷的低笑,像是嘲讽,又似是别有意味。
四目相对,沈闲看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竟然没有任何光影!不过顷刻间,晏顷迟已经将适才所有的情绪抹杀殆尽,只余下了沉寂。
他盯着沈闲,像是在看某种入彀的猎物。笑意里流露出的阴鸷和冷漠,从眼底漾到了眉梢。
沈闲心道不好,刚要去重封住他的穴,便听见一声厉喊。
晏顷迟失声喊道:“阿衍€€€€!”惶恐的语气,唇边笑意却更深了。
沈闲在他的喊声里脸色骤变:“你……”
然而还未等他话要说完,一道青碧色的光唰地缠上了他的腕骨。沈闲登时惊色,想要退后几步避开这样的相触。
可他的手在完全不受控制的动作着。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如何吗?!”晏顷迟大声喊道,语气决绝断然,眼睛里却仍是笑意不散。
沈闲在刹那间仿佛明白了晏顷迟的意图,他竭力想要收回手,但那股力量却紧紧箍住了他的手腕,让他难以抽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