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 第151章

“没瘦,就是很想你,”萧衍说,“我以为师父还在宣城等我。”

“我这不是等不到你们,才亲自来看一看吗?”谢怀霜手掌覆在他的脑后,乐呵呵地笑。

“到坞城的路程太远了,我担心你。”萧衍说,“不要累着了。”

“早就跟你说了,我还没老得不像话,我一拳能打死十个流沧士兵,”谢怀霜指着满地狼藉,高傲的说道,“我在等你的这几日里,带着这群无主的鲛人歼灭了最后驻守在城外的流沧军。”

他说话时,目光有意觑向旁边的晏顷迟,似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师兄。”晏顷迟微颔首,神色是惯有的冷淡。

谢怀霜看他的目光里没有惊讶,只是不大高兴地说道:“是别来无恙啊。混小子既然还活着,一百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给师兄寄封信吗?害的我还苦苦给你扫了这么久的墓,每年白扫一趟不说,现在看见我了连招呼都不晓得打了?喂不熟的白眼狼。”

萧衍松开谢怀霜,替晏顷迟说道:“师叔不知道你在哪里。”

“哈?”谢怀霜静了半晌,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侧耳说道,“你方才是在替他说话?”记忆里,萧衍对晏顷迟这几个字是极为避讳的,连谢怀霜都不甚去提及。

“……没有。”萧衍说。

晏顷迟似乎从这番对话里悟出了点什么,眉头深拢。

“他是不知道我在哪里,那你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吗?”谢怀霜曲起指节,轻扣在萧衍的额头,“四个多月,我在宣城怎么都等不到你们的消息,只能自己找来了,你也是忘了师父吗?”

萧衍被他敲得下意识捂住额头,但痛感只是如雨滴落下。

“师兄别怪他,”晏顷迟以为是真敲疼了,忙出声,“城外有我设下的结界,传音符是无法传音出去的,只能从城外传,阿衍他不知道。”

萧衍确实不知道,他甚至以为自己的讯息全传到谢怀霜那里了,只是谢怀霜忙于旁的事务,是以没有回复。

他在这刹那反应上来,当初晏顷迟为了不让他跑,竟然还在城外特意加持了结界,让他连讯号都递不出去。

萧衍侧眸一觑。

两个人的目光交错而过,晏顷迟微偏过脸,佯作未觉的避开了这令人心虚的对视。

“我本意是在三个月前就回去的,这里有点事情就耽误了。”萧衍说道,“让师父担心了。”

“我当你是忘了我这个老头子,”谢怀霜揉着他的发,“以为你故意躲在外头,不想回去说亲事。这段时日我替你看了好些人家的姑娘,就等着你回去再看看呢,结果怎么盼也盼不回你。”

他一语出,四下齐齐寂然。

萧衍能感觉到身后有锋锐的冷意直刺背脊,刺得他在这微寒的日光里竟起了点薄汗。

他甚至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到晏顷迟阴沉的眼色。

然而谢怀霜却是毫无察觉,他对着晏顷迟的视线,小气地说:“你又拉着个脸做什么?是见到我不高兴吗?还是我站在这里碍着你的眼了?”

晏顷迟微回神,语气冰冷:“不敢。”

萧衍听出了别的意思,两个人对视的一霎,那微妙的感觉无需言明,也能晓得对方的心思。

“师父,我不说亲事了,”萧衍转而收回视线,望向渐熄的火光,说道,“这件事我不想您再多问了。”

谢怀霜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什么,没有丝毫意外的“嗯”了声,接着说道:“哪家姑娘?等这次回去就上门说亲,别让人姑娘家等久了,回头让别人给娶回家了。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连聘礼都要备好了,就等着你自己招出来。”

萧衍没直接应声,只是轻念:“师父……”

谢怀霜余光瞟他一眼,说道:“不是说了吗,相貌什么都是次要的,你喜欢就好对不对?喜欢、合适,就比什么都重要。”

“嗯。”萧衍欲言又止。

晏顷迟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他,似是也在等他的回应。

但是萧衍没有说话,而是目光游移的看向了别处。

谢怀霜从他闪躲的眼神里似乎悟出点什么,又跟着说道:“难道是年纪上大你很多?”

“嗯……”萧衍慢吞吞的说,“是有点。”他在试探谢怀霜的态度。

谢怀霜几不可查的抽气,微微蹙起了眉:“总不能大你过百了?”

“是过百了。”萧衍话还没说完,便见晏顷迟已经昂首挺胸的准备昭示了,他甚至还轻轻掸了下衣襟上的灰尘。

“那就是修道的女儿家了,也不打紧,”谢怀霜说,“年纪大些也好,懂得照顾人,以后我也就不用一直跟在你后面瞎操心了。”

“年纪大点是好。”晏顷迟在旁边附和。

谢怀霜对他的插话嗤之以鼻:“也不是,像你这样的就不好。”

晏顷迟:“……”

谢怀霜对萧衍说道:“你们私底下已经结成道侣了?”

他问得突然,萧衍完全没有准备,怔了下,才说道:“嗯,我们是……”

“是我€€€€”晏顷迟接过话,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出下半句,话音便至于萧衍突然轻轻踢过来的那一脚。

萧衍的动作很轻,几乎是擦着他的小腿而过的,但瞬间便压住了他未宣之于口的话。

“是你什么?”谢怀霜以余光睨他。

晏顷迟:“是我觉得现在就说这些不大好。”萧衍不说,他就也不能说,他倒是不怕谢怀霜知道,只怕会违了萧衍的意思。

谢怀霜:“我和阿衍说两句话,你怎么一直在这胡搅蛮缠?你这个当师叔的是见不得我儿好了?”

晏顷迟:“不敢。”

见萧衍始终不解释,晏顷迟有些不大高兴地微抿起唇角。

萧衍还在斟酌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谢怀霜。

俄顷,他才缓缓开口:“师父。”

“嗯?”

“其实我和€€€€”马儿打着响鼻惊醒了他,萧衍倏地藏住了下半句话,湿热的鼻息喷在掌心,他在纷乱如麻的心跳声里,欲言又止。

还是别说了。看这反应,万一师父直接气晕了怎么办。

“你要和我说什么?”谢怀霜问。

“没事。”萧衍说,“我想等回宣城再说此事吧。”

谢怀霜想了下,觉得这种大事确实不该潦草决意的,还是等回宣城再细说也不迟。

晏顷迟冷着脸说:“我先回去了。”

萧衍没出声。

“去吧。”谢怀霜说。

“我要回去了。”晏顷迟又高声说了一遍,似是故意在说给旁人听。

“听见了,我还没有耳背。”谢怀霜接过话。

“……”晏顷迟眼风一偏,见萧衍完全没什么反应,便有些负气地调转马头,要朝城里去。

他的背影在这日光下莫名显得落寞。

晏顷迟半推半就的打马踏过官道,他故意收放缰绳,让马蹄走得缓慢,以为萧衍会追上来,可萧衍并没有,他几次回过头,发现萧衍竟然连看都没看他,一气之下真就自己打马离开了。

萧衍藏笑,牵着马,和谢怀霜一并朝城里走。

“怎么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个坏脾气?”谢怀霜望着晏顷迟渐远的背影,说,“以前谁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使少爷性子,可这一百多年他不来看我就算了,现在见了我还对我使性子,这叫什么事儿?”

说罢,他又摇首,万分中肯地评价道:“娇气!”

“师叔向来如此,师父不要往心里去。”萧衍说。

“我和他较什么劲?”谢怀霜大度的说道,“我就应该管他叫爹,他才能满意呢!”

萧衍没敢接这话。

朝日的霞光铺就他们脚下的尘路,城外的士兵们已经开始借着晨光清理坍塌的残垣废墟。

萧衍见谢怀霜不高兴,自觉岔开了这个话题,说道:“师父是在什么时候到坞城的?”

谢怀霜说:“有五天了。来时外城还围着兵,在交战。倒是两方看起来都失去了首领,我便从中横.插一脚结束了这场交战。”

“白沉锦呢?”萧衍诧然。

“白沉锦?”谢怀霜借着微现的晨光,遥望高城后的九重宫阙。

被轰炸过的城墙,有些地方已是残缺不全,碎石砂砾滚落堆积在脚下,透着血的色泽,留下了那场厮杀最后的痕迹。

萧衍将想问话,便又听谢怀霜说道:“那姑娘倒是个让人敬佩的人物啊……”

五日前,长河落日,狼烟滚滚。

当暮色笼罩整片海域时,地面上已经没有任何活动痕迹了,这条迈进坞城的官道两旁,所有的建筑皆被焚烧殆尽。

火是从临近城墙的地方烧起来的,让原本繁华喧闹的城外成了片死寂。

谢怀霜方才踏入这片土地,便能见到成堆的尸骸,从伤痕上不难辨认出有些是被射杀的,有些则是被烧死的,还有些死状惨不忍睹,残肢零碎。这些尸首都被丢弃在了海岸,横陈错落,累累叠加,殷红顺着漾上来的海浪荡开,让风里都夹杂着浓郁的腥膻。

€€€€这些都是被俘虏杀尽的士兵。

所有的精锐都已经外出,在面对流沧军士的挑衅和杀戮时,白沉锦没有任何惧色的吩咐着最后的将士们层层设伏,想要反击。

白沉锦卸下了盔甲,叫人打开了城门。那紧闭的门轰隆抬起,清冷苍白的月色下,是血海飘杵的城外。

白沉锦率领着一众小队从晏顷迟布下的结界里缓步走出,她踏过满地的尸骸,对巴达尔缴械投降。

当看见高墙上已经被换下的旗纛时,巴达尔觉得自己已经是大获全胜,他不怀好意的攥住白沉锦的手,猥淫地笑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似柔弱可欺的女鲛人竟然在身上绑缚了近百斤的炸药,在巴达尔触碰到她的瞬间点燃了引线!

与此同时,那高悬的城门在爆炸声中发出沉闷的声响,铁链迅速回荡,城门在火光迸溅的瞬间轰然砸落。

“砰”地一声巨响,爆炸鸣震了浓重的夜色。

紧闭的城门彻底隔绝了炸开的火花,高墙上,漆黑的劲弩被同时拉开弓弦,千百只利箭裹挟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呼啸着刺出!

城下的流沧军士登时在燃烧的大火里如秸秆般挣扎着倒地。

白沉锦在这巨大的冲力下,四肢百骸瞬间化作齑粉。

等士兵们寻到巴达尔的残肢时,还能看见紧紧抓住他衣襟的一只断手,手指已经被完全烧焦,只有那枚象征着鲛人首领的指环还牢牢套在那根枯指上。

大火不熄,紧闭的城门在混乱里再度被敞开,鲛人军士涌上,厮杀声沸反盈天。

谢怀霜是在空隙间掠入战场的,杀喊声埋没了整片海域,持续了整整四日才算告捷。

白沉锦用自己的方式守住了她的子民,她在晏顷迟数百年的庇佑下学会了去守护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她已经不再需要前人的余荫。

那一天,狼烟蔽日,烈焰焚城。守护了坞城上百年的结界,也在战乱中砰然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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