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遐小声嘀咕:“我才不要比你矮。从明天起,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不信我不能超过你。”
陆尘彰没有附和,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墨遐见陆尘彰沉默,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我么?”
陆尘彰道:“信,我当然信阿遐。”
墨遐眯眼睨着陆尘彰:“殿下,我怎么觉着你在敷衍我?”
陆尘彰佯装很惊讶,看着墨遐,面上是浮夸的不敢置信:“这都被阿遐看出了?阿遐好厉害。”
墨遐皱着眉眼,嗔道:“殿下。”
陆尘彰握着墨遐的手,在长袍广袖的遮掩下,两人慢慢地走出素问斋。
“阿遐,作甚如此纠结这种无意义的小事?我的就是你的,我长高不就是你长高,又有何区别呢?”
墨遐觉得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可仔细一想又非常不对。还没来得及思考,便被陆尘彰再次打断:“今日风和日暖,我们去仙来湖游船听琴如何?昨日京城下了一场小雨,仙来湖碧波风凉,正是最为舒适之时。我再让人准备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如此良辰美景,岂不快哉?”
墨遐立刻被陆尘彰勾勒的惬意之景所吸引,心魂早就飘到仙来湖,哪还记得方才与陆尘彰的争辩:“那我们快些去。”
陆尘彰与墨遐沿着街道并立而行。
陆尘彰见墨遐总是被街边一些小玩意所吸引,问道:“喜欢?”
墨遐摇头:“没有,我只是喜欢太平盛世,人间烟火。天下大和,万事兴欣。”
顿了顿,又道:“更喜欢能够给我这些的人。”
............
若问墨遐今年最后悔的事,绝对是一时冲动,答应陆尘彰来仙来湖听琴。
陆尘彰一声令下,哪还用得着墨遐操劳?自有阿四鞍前马后地为他安排好一切。
所以当墨遐坐在船边欣赏风景,听到珠帘声声拨动,抬眼看着身背长琴谦卑弯身的熟悉身影时,墨遐心想€€€€
或许我也可以从船上跳下去呢!
陆尘彰仿佛没有注意到墨遐的尴尬,笑着看向墨遐:“这是仙来湖最好的乐师,弹得一手好琴。今日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把他请来。阿遐可要好好欣赏。”
相柏仿佛没有认出墨遐,把琴放在低几上,跪坐案前,低眉垂首:“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些什么?”
陆尘彰转头问:“不知阿遐想听些什么曲子?”
墨遐衣袖都快被他揉得皱成一团,搅着手指不敢抬头,呐呐道:“都好,都好,公子你决定便好。”
陆尘彰挑眉,望着墨遐的动作,唇角微勾,俯视相柏时,却是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不屑:“既如此,你先随意弹上几曲便是。”
相柏躬身:“是。”
相柏的曲子弹得极好。即便墨遐听过无数次,回回却都能身如其境,置身高山流水,聆听鸟叫虫鸣。
此次却是难得的心不在焉。
陆尘彰瞧着魂不守舍的墨遐,拿了个果子递过去,很是随意地问:“阿遐如此心神不定,不愿听琴,一心只顾船外的风景,可是觉着他弹得不如人意?”
“没有。”墨遐连忙摇头。
仙来湖有规矩,若是客人不满意,乐师非但得不到银子,还要向客人赔礼谢罪,墨遐怎么可能让相柏陷入如此境地:“他弹得很好,是我自己有些累,辜负了如此曼妙琴音。”
“这样啊。”陆尘彰也不知相没相信,听着珠帘后的声音,继续问道,“不知阿遐觉着,他和四哥,谁的琴弹得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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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殿下会弹琴?
墨遐:“......”
这种神级修罗场问题,他该怎么回答?
四皇子精通乐理,十三岁便已名动京城。
一曲暮风吟,更是不知拨乱多少京中贵女的心。
若论京城第一弦,无论在谁心中,这个位置,非四皇子陆辰琪莫属。
可是墨遐私心觉着,陆辰琪于琴的造诣,是比不过相柏的。
能有如此盛誉,还是托了他天家皇子的尊贵遐想。
但这话在外面是万万不能说的。
相柏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乐伎,便是将他与四皇子放在一同比较,对四皇子而言,都是一种无声无形的侮辱。
偏生相柏......
墨遐隐晦地瞅了一眼相柏。
相柏手指翻飞,音如流水,仿佛对他与陆尘彰的谈话无知无觉。唯有微微颤抖的眼睫,泄露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心绪。
墨遐与相柏相交十年,怎么会不知他的心思?
相柏看似无欲,然在仙来湖这种迎来送往之地所待日久,便是仙人,仍不免蒙上一层风尘卑逊。
相柏又最为清傲争强,极在意旁人评判。若是自己说他比不过四皇子,恐怕过去很久,相柏都会如鲠在喉,念念不忘。
墨遐迟迟没有回答,陆尘彰可没有被墨遐的沉默糊弄过去,反而笑着催促:“阿遐在想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墨遐用银签扎起一块蜜瓜,递到陆尘彰面前,企图用食物堵住陆尘彰的嘴:“公子,吃块瓜,解解暑。”
陆尘彰侧身面对墨遐,手臂搭在桌上,笑眯眯地道:“阿遐喂我可好?”
如流水丝绸通润华丽的琴音错了一拍,墨遐正是心慌意乱,全然没有听出半分异样。
墨遐将蜜瓜送到陆尘彰嘴边:“呐,这下可以吃了吧。”
陆尘彰一口咬住,咀嚼几下吞咽之后,看着玉盘里橙灿的甜瓜,得寸进尺地要求:“我还想吃,阿遐继续喂嘛。”
墨遐拗不过陆尘彰,又扎起一块:“真是难伺候。”
口中埋怨,面上却看不到任何不满。熟练的手法一眼便知是习以为常,做惯了此事。
二人一个认真喂,一个专心吃,一盘蜜瓜很快便被分得干干净净。
墨遐见陆尘彰好似忘了方才的提问,松了一口气。
管他用什么方法,能让陆尘彰不再记起就是天大的幸事。
陆尘彰瞥着墨遐劫后余生的神情,低头轻笑不语。
天家皇子与乐伎作比,如此亵渎皇室的罪名,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墨遐犯下?
眼含轻蔑地瞟了一眼珠帘后跪坐的相柏,陆尘彰眉眼俱是轻视。
如此微贱,如此低卑,泥地尘埃中的人,竟是妄图肖想阿遐,也配?
墨遐双手揉搓相扣,偏过头假意欣赏窗外风景,如坐针毡。
陆尘彰目的达到,心情大好,不再逗弄墨遐,大发慈悲地挥手:“既是阿遐不想听,便退下吧。”
相柏手指悬在细细的琴弦上,飞速地抬头,本想看一眼墨遐,却是对上陆尘彰冷如黑墨的眼神,心惧神麻。
琴弦“嗡€€€€”地发出一声颤响。
相柏慌忙用手按住,俯身行礼,恭敬唱喏:“是,小人告退。”
墨遐眼见相柏背着琴走上离开的竹筏,咬着唇犹豫很久,才拉着陆尘彰的衣袖,道:“殿下,方才的乐师,我认识。”
陆尘彰十分惊讶地看着墨遐,神色间俱是不敢置信:“阿遐竟是识得如此下九流之人?便是明襄侯再厌恶你,也断不会让子弟与这种人来往才是。”
墨遐很不喜欢旁人用如此言辞贬低相柏。
尤其是仙来湖那些满脑肥肠、淫.色迷心的恩客,每每见到气质出尘,貌若谪仙的相柏,便是不管不顾,妄图以权钱压人,迫相柏就范。
逼得相柏不得不用姜汁涂脸,灰尘扑衣,日日不敢以真容示人。
这些人,对相柏最常说的便是€€€€
不过一个下九流的戏子乐伎。
墨遐心知肚明,如陆尘彰这种皇室贵胄,是不可能将下九流的贱民平等而待。
这是古代森严环境造就的差异思想,是墨遐一人无力改变的事实。
即便如此,墨遐还是端正神色,直直看着陆尘彰的眼睛:“殿下,我知道你不屑仙来湖上卖笑为生的伶人。只是相柏是我的朋友,我希望殿下日后对他不要如此贬低折辱。”
墨遐从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和陆尘彰说过话。
陆尘彰拳头紧握,又迅速松开,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反手握住墨遐分明的指节,有些无措:“阿遐你何必如此严肃?你若不喜,我日后不说就是。”
墨遐这才发现自己有些过激。
看着陆尘彰委屈的神色,墨遐心下一紧,用另一只手覆上陆尘彰宽大的手掌,声音放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相柏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如此维护。方才对着殿下,言语有些冲动。我向殿下道歉,殿下别生我的气了,好么?”
陆尘彰没说原谅墨遐,而是反问:“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那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这个问题,在这八年,陆尘彰经常问。
同样在这八年,墨遐也经常回答。
墨遐笑:“殿下是我最重要的人呐。”
陆尘彰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在阿遐心中,我和他,谁更重要?”
墨遐都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自然是殿下。”
此言一出,陆尘彰云开晴明,心中积压的暴虐郁气亦随之消散,转过眼欲盖弥彰地不看墨遐:“既是如此,我便听阿遐的,不与他计较。但是阿遐要记住,无论是谁,在你心中,地位都不能越过我。”
墨遐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我记下了。若我食言,就任由殿下处置惩罚。殿下可满意?”
陆尘彰小声:“我才不会惩罚你呢。”
阿四抱着琴,越过璁珑珠帘,走到二人面前,躬身行礼:“殿下,您要的东西都已备齐。”
陆尘彰随意地指着桌子:“放那便是。”
阿四依言听命,将包着的白布打开,取出珍贵的焦尾琴,放置在案上,倒着身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