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见状呵斥道:“无事不准再大声喧嚷!”
“是,是。”男子回到床上,不一会传来鼾声。
这一折腾宋玉竹也没了睡意,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什么时辰了?”
“刚到丑时,你再睡一会吧。”赵骁拿衣服披在他的肩膀上。
“睡不着,你若不困就陪我坐一会。”
赵骁坐在他身边,睨了眼对面床上的人:“要不要把他弄走?”
宋玉竹摇摇头,这种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蝼蚁,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根本没有生气的必要。
“咱们出来这么久,不知道玉潼能不能应付过来。”
赵骁拉住他的手道:“既然决定出来,上京的事就别再担忧了。”
“阿骁,这次南下……兴许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也许找不到。如果我离开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宋玉竹转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赵骁握着他的手一紧:“不会的,肯定能找到办法!”
这是两人第一次讨论这个话题,尽管很沉重但却避免不了。宋玉竹怕自己死后,赵骁会跟着自己一起走。
“你还年轻,在我们那个时代,三十多岁正是人生最好的时候,你可以开启新的人生,结识新的朋友……”
“玉竹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赵骁呼吸急促,喉咙里仿佛噎着石头,咽不下吐不出。
他没法想象宋玉竹不在了,光是想想都难过的要命,如果真有那日,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离开!
宋玉竹轻轻的靠在他肩膀上:“玉潼她还太小,一个人面对偌大的朝堂,我不放心。”
沉默片刻,赵骁抱紧他道:“我会辅佐她到成年。”这算是变相答应他不会寻死。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如今玉潼才十三岁,等到十六岁及笄还有三年时间,希望这三年他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一瞬间光芒笼罩大地,驱散了所有阴霾。
*
天亮后两人又回到之前的车厢乘坐,卧铺票也没退,夜里还要回来休息。
昨晚他们没在这边,坐在对面的两人占了他们的位子休息,见人回来了连忙起身让出座位。
经过攀谈得知,这二人姓杨是堂兄弟,高个子年纪大的姑且叫杨大哥,圆脸的男子叫杨二哥。
售卖早点的乘务员来了,早餐有包子和馒头,还有米粥和咸菜,十文钱一份,味道十分一般,只是能填饱肚子而已。
宋玉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脸色稍微好一些。
赵骁有些后悔乘坐火车,不但休息不好,吃的东西也太简单了,这一路玉竹肯定又得清瘦几斤。
吃完饭车上的人又闲聊起来,宋玉竹侧头听着,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氛十分和谐。
大概男人上了年纪对朝堂上的事都特别感兴趣,谈着谈着就说到朝堂,大启的民风开放,并不限制百姓议论朝政。
“要说今年最让人高兴的事,就是辅国将军打败金国,夺下四座城池,可真是大快人心!”说话的是杨二哥,昨日他还不怎么说话,大概这一夜跟车上的人混熟了,打开了话匣子。
“可不是,得知打败了金国,我家连放了半个时辰的鞭炮!”
“我们那家家户户放鞭,比过年还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中原百姓苦金人久矣,过去经常能听到金国骑兵入境烧杀抢掠的消息,对金人的恨意是刻在骨子里。
作为讨论的主人公,赵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坐在对面府杨大哥突然道:“说起来,这位兄弟跟辅国将军长的有几分相似。”
宋玉竹吓了一跳,以为他被人认出来了。
“不过你比将军看着年轻一些,也不如将军魁梧。”
赵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道:“那是自然,我怎敢与将军相提并论。”
宋玉竹偷偷翘起嘴角,估计谁都想不到,坐在这里的人就是辅国将军本人。
大家又把话题转到这场战役上。
“辅国将军真厉害!听说他摔五千兵马,打败金国二十万大军!”
“噗!”沉稳如赵骁也被他们惊了一下,没忍住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五千对二十万?这得是天兵天将才能打的过吧!
宋玉竹憋笑憋的难受,捂着嘴轻咳。
他假装质疑道:“不可能吧,西关不是驻守着十万大军吗?怎么才带五千人马?”
杨二哥解释道:“你哪知道辅国将军天生神力,手持三百斤的长刀,单枪匹马冲进敌营,一刀砍下耶律可汗的头!对方没了主将,像无头苍蝇似的,自然被咱们打的落花流水!”
赵骁惊讶的“噢!”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三叔朋友的外甥就在上京当兵,还是个将军嘞!这些都是他写信说的。”
赵骁牙根痒痒:“敢问那位将军贵姓?”
杨二哥颇为自豪道:“姓葛。”
宋玉竹拿医书挡着脸,笑得直哆嗦,葛中顺敢这么编排你们将军,回去肯定有你好果子吃。
远在上京操练士兵的葛中顺忍不住连打了三四个喷嚏,陈靖递给他一块帕子:“伤寒了?”
“没有,鼻子刺痒,可能谁想我了。”
*
宋玉竹因为心情高兴,中午多吃了半碗饭。
中午火车在汴城停下,这里是个大站,要停一个时辰,有不少人借机会下车透透风。
汴城站台边上有不少卖东西的商贩,都规规矩矩的推着小木车排成排,不敢上千拉拢客人。
因为天气炎热,有人卖起了冰牛乳,跟后世的冰沙差不多,用牛乳和糖水掺进冰块,撒上一些煮熟的红豆和红枣碎,乘在竹碗里,一碗只要三文钱。
赵骁下车买了两碗,又买了些干果和点心,路上吃着解闷。
两人正吃着冰牛乳时,突然听见附近车厢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快来人救救我儿子!来人啊!”
宋玉竹闻声立马站起来:“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疾步走向前面的车厢,不少人正围着看热闹,里面传来女人啼哭声。
“让一下,我是郎中!”宋玉竹提高音量。
前面的人赶紧让开一条路,二人走上前,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似乎被食物卡到气管,双手痛苦的抓着自己的脖子,憋得面色潮红,口唇青紫。
女人用力敲击着男孩的后背,可食物根本出不来,眼见孩子快憋死了,女人心急如焚,竟伸手去扣孩子的嗓子。
“夫人快放手,我是郎中让我瞧瞧!”
女人一听放开手哭求道:“求您救救我儿子吧!”
情况危机,临时教他们办法已经来不及了。
宋玉竹拉起男孩,从身后抱住他,一手握拳抵在男孩脐上两指处,另一只手包裹住拳头用力向上顶,这就是现代常用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八九岁的孩子分量不轻,他本来身体就虚弱,只能硬着头皮用尽全部的力气向上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孩子突然喷出一块食物,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女人激动的抱住儿子瘫坐在地上,幸好在车上遇上了郎中,不然今日儿子就交代在这了!
“多谢恩公救命!”女人拉着儿子磕头。
宋玉竹虚弱的摆摆手:“快起来吧,下次吃东西小心……”他话还没说完,突然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第184章 选择
赵骁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将人抱起来,朝卧厢走去。
周遭有打算上前看热闹的人,被他阴沉的脸吓得自觉让出一条路。
一路抱到卧厢放在床上,探了探鼻吸,呼吸绵长仿佛睡着了一般。
“玉竹,玉竹醒醒。”赵骁轻轻拍了拍他,没有任何反应,应当跟上次一样,又陷入昏迷了。
“哎,这人怎么了?别是死了吧?”对床那男子不知死活的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赵骁转过头。
“一动不动的……”
一句话瞬间点燃了火药,没了宋玉竹阻拦,赵骁仿佛猛虎出笼,抓住那人的发髻,一把将人拉下床,拖拽到外面的走廊里。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男子拼命的挣扎,奈何对方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没办法挣脱。
男子的小厮闻声冲过来帮忙,被赵骁一掌砍在后颈,软软的摔倒在地。这会他终于后悔刚刚说话不过脑。
他本是家中幺子,从小被家里人宠惯了,以为天下都围着他转,却不知出门在外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一不小心就搭上自己的小命。
“我……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则个吧……”
赵骁没说话,身上的煞气冲天,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把男子吓尿了。
他嚎叫着大喊:“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赵骁卸掉他的下巴,把人一直拖到最角落里才开启暴揍。
一拳捣在他的面门上,直接打的他鼻口喷血,再一拳打掉他满口牙齿。
赵骁面无表情的揍着他,没一会男子便瘫软在地上没了挣扎的力气,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货色,杀他比杀一只鸡难不了多少。若不是当着玉竹的面不好动手,昨日在他找麻烦的时候,赵骁就把他丢出车外了。
有人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一开始还打算劝架,结果看赵骁这么凶狠,吓得赶紧关上卧厢的门不敢再出来。
“住手!不许打了!”巡逻的官差终于赶到。
赵骁顿了一下找回理智,撒开手将昏迷的男子扔在地上,他抬起头,沾着血的脸仿佛从地狱来的修罗。
官差吓得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抽出腰间的佩刀:“你…你要干什么!”
“去打盆水给本将净手,玉竹闻不得血腥味。”
“啊?”官差闻言人都傻了,心想这人莫不是失心疯吧?!
赵骁皱眉,出来时身上没带着证明身份的令牌,想起纸币上有自己的肖像:“掏出钱认认我是谁!”
官差咽了口唾沫,从怀里掏出一沓钱币,仔细一看眼前这人分明跟五十文上的辅国将军一模一样!
“此人冒犯了我,将他丢下火车。”
官差吓得腿都软了,哆哆嗦嗦的拱了拱手,扭头就朝火车头跑去,禀报给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