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鱼璃似看出他的不解,晃了晃面具,笑中带羞, 道:“静秋,我看来是遇到我的正缘郎君了!”
“嗯?”一句话, 引来一车人的注意。
柳鱼璃才不在意这些惊异的目光, 摸着面具,想的甜蜜,将昨晚分开后遇到的事讲了一遍, 并且乐此不疲的一遍遍描述冉书同抓小偷时的英勇果敢, 将荷包还给自己时的风度翩翩,摘下面具时的惊鸿一瞥。
总而言之, 他,柳鱼璃,心动了!
一旁的张弦儿听的竟掩嘴噗的笑了出来, 柳静秋也是忍俊不禁的模样, 柳安川夫妇直接低头闷笑, 只有一个小孩什么也不懂,好奇的看着他们。
“你们笑什么?”柳鱼璃瞪大眼睛, 不解的道, 他觉得自己讲的很情深意切啊, 他们不应该感觉到很浪漫并且祝福他吗?
张弦儿和他们是多年好友, 关系都非常好,直接直言不讳道:“鱼璃,你当初不是对这类英雄救美最是不屑一顾吗?怎么事情到你身上,你就变了,再说€€€€”
张弦儿和柳静秋对视一眼,两人皆道:“你还记得住那人长什么样吗?”
柳鱼璃一窒,有些哑口无言,眨眨眼,张了张嘴,挤出话道:“那能一样么,他不仅救了我这个美,他还长得俊,就是很俊你知道吧?咱哥儿嫁人,不图他俊难道图他不洗澡?这夫君要是长得俊,就是吵架起来,看着都能少生点气,要是个丑的,那得是越吵越气,哎!我怎么就瞎了眼找了个这么丑的,居然还敢和我吵架,更气了呢!”
一席话,说得满座啼笑皆非,因着柳鱼璃嗓音大,连外面车夫听到了都笑得打颤。
柳静秋止住笑,道:“好,好,就当你图他长得好,但是你现在还能记住他长什么样么?鱼璃,你可是有脸盲症的。”
柳鱼璃闻言皱眉,嘴唇嘟起,有些气闷,道:“当然记得,他摘下面具那一刻,我觉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把柳静秋说的有点好奇,据他知道,宁景的长相在男人里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俊美文雅,但就是如此,柳鱼璃见过也是忘了,第二次见就是有点点熟悉的感觉,如此一来,那位救了柳鱼璃的郎君得长的多好,才能被他这样牢牢记住。
由于柳鱼璃也只知道那人姓冉,柳静秋并不知道那人就是他夫君的好友冉书同,一时倒是陷入误会了。
见这些人嘲笑自己吃英雄救美这一套,柳鱼璃不甘示弱挤兑起柳静秋,道:“笑我吃英雄救美,你自己还吃先婚后爱,哦,当初有人说这辈子要么嫁心上人,要么就嫁过去相敬如宾,绝对不会动心,瞅瞅,现在见不到夫君就要哭了,某些人,活该三年抱俩,生一堆宝宝!”
柳静秋被他说的两颊通红,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某个气急败坏的人继续胡说八道。
而张弦儿和柳安川一家子,早就笑的找不着北了。
望春楼。
宁景商议完事情后,和赵楼主去了阁间,在吴先生的见证下,和望春楼签署了合同,从此以后,他就正式是望春楼第四位说书先生。
合同一式三份,望春楼一份,宁景一份,还有一份要呈给官府。
签这个的时候需要用到户籍,宁景也没有隐瞒,在赵楼主面前暴露出了真实姓名和身份。
赵楼主也不见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癖好,他尊重宁景。
拿着合同,尘埃落定,宁景现在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成家立业,家有了,业也有了。
宁景揣好合同,找到冉书同,准备离去,随意一看,注意到冉书同的面具,道:“怎么换了个兔子的?”
冉书同沉默了一下,道:“那个面具被狐狸叼走了。”
宁景瞥他一眼,你小子真不把我当人骗。
冉书同也不在意,顶着兔子面具就走了出去,也不管别人看他一个大男人戴粉兔子面具的怪异眼神。
这个面具,是昨晚柳鱼璃补偿给他的。
望春楼这边预热着好戏,踏雪楼鱼卿席他们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只是,现在鱼卿席也不好受,照例的会议后,他在去他三位说书先生幸灾乐祸的眼神下被岳楼主单独留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往日你做的那些事我且不去说你,你看看你这次做的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岳楼主扬起一个茶杯,狠狠砸向鱼卿席,滚烫的茶水溅了后者一身,茶盏撞在他胸膛上落下。
鱼卿席一声不吭,那双亦正亦邪的狐狸眼此时一片沉寂,然眼底深处却有暗焰烧腾,不休不灭。
岳楼主胸腔一起一伏,许久后才平静些许,似是想起什么,脸上闪过尴尬,又堆起笑,招招手让鱼卿席坐下。
鱼卿席嘴角不经意勾了勾,似是讥笑,不过并不明显。
岳楼主闲扯了几句,又隐晦的表明刚刚自己只是一时急切,并非本意,鱼卿席只是冷淡的笑了笑,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岳楼主叹了一口气,道:“卿席啊,你这次的事实在不小心,咱们踏雪楼名声受点损失没有什么,主要是你,昨夜望春楼那两位讲的话本大家可都听到了,等那些听客反应过来,谁也救不了你,我就算强硬把你留在踏雪楼护着,以后你怕也难登台说书,那些听客最是难伺候,小题大做不是一天两天了。”
鱼卿席哦了一声,看向岳楼主,不悲不喜的道:“那依楼主之意,卿席应该怎么做?”
岳楼主笑了一下,晦暗不明的看他一眼,道:“这事本是无解,但若有那位来给你撑腰,那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鱼卿席眸光阴沉看向岳楼主,后者坦然和他对视,目光隐含逼迫。
“听说那位最近正好途径玉周城,这两日就要到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他们话语中的那位人物,便是当今皇上嫡长姐,敦夙大长公主!
说来鱼卿席能有如今地位,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还能安然无恙,都得仰仗这位尊贵人物的庇护。
十年前,年岁十七的鱼卿席初次登场说书,第一位捧场的听客,就是乔装打扮、隐姓埋名的敦夙大长公主。
那之后二人结下缘分,不清不楚的纠缠,鱼卿席从个青涩的说书学徒到如今名震玉周的鱼先生,他身后站着的人还是敦夙大长公主。
只是近些年来,隐居在南燕州的大长公主行事愈发低调,来见鱼卿席的次数也极少,别人已经摸不清她的态度了。
别人不知道,但岳楼主知道,敦夙大长公主一直另眼看待鱼卿席不为别的,只为了让鱼卿席成为她的入幕之宾,众多面首之一。
鱼卿席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目光阴冷,和岳楼主对视,良久才移开目光,冷硬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岳楼主暗含得意的一笑,欣慰道:“你能明白我一片苦心就好,只要大长公主出面,玉周城谁敢不给你几分脸面,什么撞本不撞本,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鱼卿席不置可否,两人再无话可说,便告辞离去了。
两日后,经过这些天的宣传,吴先生登台再演《€€娥奔月》,望春楼座无虚席,过道门口都挤满了人,还有数不清的人排队在门口,等着下一场,把望春楼外的道路都堵死了。
上午,下午,晚上,一天都是吴先生的场,竟是一天讲了三遍,场场都是爆满,还有人喊加场,真的是不把吴先生当人的催。
第二日,宁景登场,他第一次站在望春楼说书台上,场下人山人海,比之吴先生不逞多让。
不少人听了《€€娥奔月》后,又听人描述了《大羿射日》的一些剧情,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加之晚会上的事发酵起来,许多人都听到了风声,知三人设定相撞,这一口大瓜,不吃不快。
于是,虽然这位景先生名不见经传,属于他的听客没有几个,但是来的人是一点不见少,一为来听新奇的话本,二则是€€€€瓜来!
如吴先生一般,宁景连说了三场,除了中间休息一个时辰,就忙不迭赶下场的台,到后面,桌子上放了一壶茶,趁着间隙,不经意就抿上一口,润润干疼的喉咙。
说实话,一场场下来,宁景都感觉脑子里有点犯糊了,熟悉的剧情变成一个个文字,有点莫名的陌生,甚至感觉些许反胃,俗称,讲吐了。
但到了晚上,一切结束,赵楼主将他请去,笑呵呵将一盒银子递给他时,宁景顿时疲惫消除了,神思清醒了,才思敏捷了,他又行了!
作为望春楼的四大招牌先生,他们的待遇毋庸置疑,最吸引人的一点就是€€€€和茶楼赏钱五五平分!
他们登场费为二两银子一场,每月保底登场十次,相当于保底月薪二十两,而赚钱的大头则是靠赏钱。
以前宁景只知道说书先生赚得多,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少,直到今天,他拿到了第一份薪资。
一天九十两。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啊,这是什么财富密码!
爷要富贵了,回家给老婆盖大房子了!(/€€€€€€)/~┴┴
第66章 又起波澜
一天是九十两, 宁景讲了三场,平均下来就是三十两一场,简直恐怖, 暴利。
姜朝目前算得上国泰民安,百姓生活颇为富足,日常消费也是姜朝有记载以来的较高水准。
如村中一般三口人家一两银子一个月足可过好,几天能尝尝荤腥;城中则基本要三至五两银子,才能过得算是体面。
高消费下, 人们薪资一般也不低,便是玉周城跑堂的小二月钱都能有一至二两银子, 账房先生五至十两, 已经算得上高薪,足可在城里供一家人舒适生活。
但没人能想到,望春楼先生一场说书, 能赚三十两。
望春楼给先生发薪资, 赏钱是当天直接分成,底薪压住, 月底再发,在有丰厚赏钱之下,微薄的底薪压不压其实对说书先生来说都无伤大雅, 也没人放在心上。
但是月底还能有一笔银子进账, 心里还是挺美的。
赵楼主把赏钱给了宁景后, 笑呵呵道:“景先生,恕我直言, 今日你在台上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 但有些地方还需多多磨炼, 这几日来的人多是些看热闹之辈, 真正奔着先生之名而来的少之又少,但若景先生能抓住这几天,表现出你之精彩,能留下多少听客,就是你的本领了。”
宁景知赵楼主也是好言劝慰,他知道自己优点是故事新颖,足够吸引人,缺点也明显,他不像其他人从小接受培养,欠缺经验,是个野路子出身,能占住望春楼四位先生一席之地,碰的就是个运气,还有县令大人隐隐提携之恩。
赵楼主现在是签下了他,但是期限只有三年。
这三年如果宁景不能让他满意,三年之后即刻换人,而且若宁景在此期间确实表现差强人意,那他上台的机会也会为之减少,说书先生不能登台,那收入就几近于无,望春楼虽然每月保底先生登台十次,但要是其自己不争气,那上台也没有必要了。
宁景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若他真的落得那个下场,只能怪自己。
在如此强力安排下,宁景和吴先生各人三天才勉强让玉周城想听这两个话本的人轮了一遍,但依旧还有闻风而来的人源源不断排在望春楼外。
而接下来,就是两人同台将这两个故事合并讲述。
其中还需要整理话本,正好让两人都休息几天,让其他先生也有上台机会。
这些天下来,城里各种风声不断,鱼卿席往日忠实的听客反应尤为激烈,从刚开始和人据理力争,亲去望春楼听话本后的沉默失望,再到后来的激愤难平,真是好大一出戏。
听人说现在不论白天黑夜都有人蹲守在踏雪楼外,要鱼卿席给出一个交代。
只是鱼卿席就好像销声匿迹一般,一连七天不见人影,就如玉周城已经没了这个人一样。
宁景等人也无从取证,县令大人明确不让他们插手对付踏雪楼和鱼卿席,他们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做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
他们只是在宣传自己的话本,就算对鱼卿席可能有“亿点点”影响,县令也管不着了。
而吴先生这边也抓到了那个偷话本的小厮,不管对方如何求情哭饶,吴先生都不会将他留在身边了。
宁景听人说,这小厮跟在吴先生身边薪资待遇都是小厮羡慕不来的,吴先生性子宽厚,为人又大方,还乐于教人。
这小厮从小童起就跟着吴先生,后者不仅教他读书识字,教导自己徒儿时也准他在旁边跟着学,其实这小厮肯努力的话也有机会能成为说书先生,可他自己不争气,偷懒耍滑,还总说自己笨,学不来这些,就乐意给吴先生做些端茶倒水的话,每个月还拿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红包。
这次他之所以出卖吴先生,却是他沾了赌瘾,在赌场被人赶出来,正巧被钱无双撞上,后者认出他是吴先生身边的小厮,计上心来,就替这小厮还了赌债,还成了酒肉朋友,以至后来背叛吴先生也显得理所当然。
宁景听了不由摇摇头,吴先生什么都好,但就是人太好,才总对身边人手软。
吴先生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厮不是个能栽培能信任的人么?
相处这么多年,是人是鬼心里都门儿清,只是总想着毕竟相识一场,给他人一个机会,只要没有做出出格的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别人蹬鼻子上眼,一步步被放纵,直到闯出大祸。
鱼卿席如此,小厮也如此。
又过了三天,鱼卿席再次出现在踏雪楼,无数感觉被欺骗的听客闻风而来,准备索要一个公道和道歉。
然而,踏雪楼外卫兵持守,十米内无人敢靠近,只有正门,铺了一条金织大红毯,左右两边宫装侍女静默玉立,风一过,衣袂飘飘,静谧无声。
有见识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一些有过类似经验的人立马回转,去往各处府邸报信。
望春楼也很快得到消息,赵楼主和吴先生脸色都沉了下来,只余宁景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中内情。
“这是来了什么大人物,给鱼卿席撑腰来了?”江先生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