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的他,能够穿越回当初那个被莹白明月和陨石项链如碎晶般的冰蓝色璀璨光泽驱走黑暗的夜晚,他一定会对男人说€€€€
对不起,宴先生,他要食言了,这条项链他不想还回去了。
而男人那颗已经被他捧在掌心的炽热的心,他也不可能再松手了。
这一回,他再也不会退缩。
宴执宾注意到了简安眠的动作,伸手勾起了简安眠脖子上的链条,眼眸微暗:“这是堂哥送你的礼物吗?”
简安眠仿佛被触碰到逆鳞的小兽,一把夺回项链,凶狠地瞪着宴执宾:“不许碰它!!”
宴执宾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转而化作了一滩死水般的死寂,金丝镜片后的黑眸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望着简安眠不像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个咬了人的小动物,一个不听话的物件。
“嫂嫂,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忤逆我了!”
宴执宾忽然伸手拽过了简安眠的衣领,将他按在床上,另一只手去拆他脖子上的链条扣。
简安眠疯了一般地剧烈挣扎起来,双手死死地攥紧了那块蓝色陨石,任由宴执宾那头用链条勒扯自己的脖子,他都死也不放手。
“不许你碰它!还给我!还给我!它是我的€€€€”
简安眠的脖子忽然一阵刺痛,仿佛被尖锐的刀片割过去了一般,鼻尖传来了鲜血咸腥的铁锈味。
宴执宾看到简安眠的脖子被链条割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眼底划过暴虐的情绪,一瞬间甚至想直接把身下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给掐死,但是理智还是让他喘着粗气松开了手。
宴执宾并不是担忧简安眠受伤了,而是担心自己的艺术品被破坏了。
他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完美的艺术品,可不能让他自毁了。
察觉到争抢的力道松懈了,简安眠连忙跟护宝贝似的,将项链深深地藏进怀里,用一双充血的眼珠凶狠警惕地瞪着宴执宾。
宴执宾面无表情地望着简安眠,脸色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把他掐死。
简安眠身体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生理性眼泪也因为恐惧而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但他还是顽强地回视着宴执宾,牙关咬得快要渗血。
半晌,宴执宾脸上的五官一松,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温柔斯文的模样,嘴角轻柔地勾起来,嗓音带着歉意:“好了,是我的错,是我没经过嫂嫂的同意,随便碰嫂嫂东西了,我向嫂嫂道歉好不好?”
简安眠沉默不语地瞪着宴执宾,自顾自地流着眼泪。
宴执宾俯身,用力捏开简安眠的下巴,以免简安眠不小心真的把牙齿咬出血了。
他俯视少年被憎恨和恐惧填满的漂亮眸子,指尖温柔地抹去少年眼角的泪,声线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嫂嫂,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望你,好不好?”
虽是疑问句,但他也没指望得到回复。
说完,宴执宾便松开了手。
“柜子里有干净的换洗衣物,麻烦嫂嫂自己换一下,”宴执宾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嘴角弧度微妙,“我知道,堂哥还没有碰过你,你的身体太青涩了,在这一点上我倒是真挺佩服堂哥,居然能忍得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干净的事物了,我也太脏了,连我自己也没有资格碰你,所以请嫂嫂自己洗干净,我会每天为嫂嫂准备好换洗衣服。”
宴执宾走到了门边。
“嫂嫂晚安,祝你今晚好眠。”
简安眠僵硬地躺在床上,听到耳畔传来房门关闭的声音,这才缓缓动了动滞涩的手指。
大变态终于走了……
简安眠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下来。
他用力反复地擦过刚才被变态堂弟触碰过的眼角,好像在擦什么脏东西似的,一脸嫌恶的表情,扭头,看到被封住的窗外,一轮硕大的明月正高悬空中。
莹白的月光洒落进来,轻浮在他的脸上,和那晚一样,那么美。
简安眠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捧住了脖子上拼命护下的项链。
可是送他项链的人,却不在他的身边。
“……”
呜呜呜呜呜呜呜,宴先生。
简安眠被自己的内心活动搞得泪崩。
他身上好疼,他好委屈,好难受。
要是宴先生知道他受了这种委屈,一定会把他抱在怀里,心疼地吻他,喊他小宝贝。
简安眠缓缓抱着了自己的双臂,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一样,在床角没有安全感地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好想宴先生抱抱,好想宴先生摸摸。
他的宴先生在哪里啊,宴先生……为什么还不来救他呢?
第92章 共生-救援-枪声
看守所。
宴执陌隔着冰凉的隔离栅, 血红的瞳孔憎恨地望着宴祖德,手臂上的青筋应用力攥紧的双拳而凸起,浑身的肌肉都在极力克制下轻微发颤, 嗓音嘶哑得仿佛地狱恶魔传来的低喃:“你是不是知道简安眠在哪里?”
宴祖德侧躺在床上,手臂撑着脑袋, 朝宴执陌笑得一脸惬意:“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宴执陌心脏跳得太快了,他自从听到简安眠被绑架的消息, 心率就持续不正常, 好像要撕破血肉、砸碎他的胸壁冲出来一样,喉口一直泛着血腥味。
身边的宇文驰担忧地扶住宴执陌,被宴执陌摇着头推开了。
宴执陌喉结干涩地滚动, 咽下嘴里的血味,死死盯着宴祖德的瞳孔都仿佛渗着血:“你早就知道宴执宾想做什么了, 对吗?你一直都知道, 甚至……他的易容,他的藏匿地点,都可能是你提供的,是不是?”
宴祖德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顿了顿,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缓缓道:“要不然……侄子啊, 你跪下来,给二伯我磕三个响头,要是二伯开心, 说不定真就告诉你了呢?”
宴执陌心脏一阵穿刺般的疼,身体有一瞬间的摇摇欲坠, 像是当真要跪下。
宇文驰一把抓住宴执陌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宴总!您千万别信他的!无论您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告诉您的啊!”
宴祖德笑眯眯地望着宴执陌,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宴执陌身子晃了晃,靠着宇文驰撑住,重新直起身体,仿佛一座差一点就要轰然倒塌的山勉强站立起来,转身,再没看宴祖德一眼:“看来是问不出来了,回吧。”
出去后,宇文驰舔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问道:“宴总,您刚才该不会真的想……?”
宴执陌沉默片刻,嗓音颤抖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任何一丝可能,我都不想放弃。”
“没可能的,宴总,您自己也知道,根本不存在这一丝可能!”宇文驰嗓音哽咽,“就算您真的……他也绝对不可能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要是等小简先生回来了,知道您都做了些什么,他该有多伤心!”
宴执陌狠狠闭了闭眼,颤抖地抬起手,放置在了自己的胸口。
原本,那里居住着他的小小少年,他是那么地珍惜和爱护,用他的血肉和爱意蕴养着,小心翼翼,又刻骨铭心。
如今,他的心脏却豁了一个口,他的小少年失踪了。有人偷走了他的珍宝。
伴随着少年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心脏正在一片片地撕裂、脱落,血液流了他满胸膛,心脏也凋零得血肉模糊。
他早已和他的小少年同根同生了,他们就好像一株双生的植物,彼此缠绕、互相哺育,共生于一方土,谁都离不开谁。
少年就是他的心,就是他的命,失去了少年的他,只会一步步地走向灭亡。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宴执陌接通,萧寒舟的声音冷静有力地传来:“宴执陌,我把兰素馨带来了,你要过来聊聊吗?”
宴执陌睁开眼睛,眉眼如破碎的陨石般残缺又坚毅:“好,稍等,我马上回去。”
他的小朋友还在等他救他,就算天塌下来了他都不可能放弃。
他此时受的痛算得了什么?绝对比不上他家小朋友受的苦的万分之一。
……
宴执陌见到兰素馨后,立刻询问,宴执宾和宴祖德,或者他们认识的人有没有什么可以藏匿的房子和地点,可惜并没有问出结果,兰素馨说她下去后会再好好想想。
同时,警方搜查了宴执宾和宴祖德所有相关的房子,都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宴执陌回去查看绑架发生之前,房子里面的监控,忽然注意到,简安眠在开门之前,似乎在和什么人在手机上语音聊天。
他将监控声音拉到最大,仔细反复地听了上百遍,终于在一堆嘈杂的哭腔里,注意到了几个关键字眼€€€€
变态、疯子、离开。
宴执陌直觉这通语音和宴执宾有关,而最近和宴执宾走得最近的人,就是唐羽书了。
宴执陌查询唐羽书的行程,发现他在不久前就逃出了国,返回了他自己的学校,这一点正好跟语音里的“离开”对应。
他立刻联系唐羽书,才知道原来早在简安眠之前,唐羽书就已经被宴执宾囚禁过。
不过宴执宾对唐羽书不太满意,所以只囚禁了三天,就把他给放出来了。
而那三天里,宴执宾给唐羽书喂食各种成分不明的药物,把他的头仿佛按在水缸里让他溺水窒息,把他的身体放在滚烫的水里,又将他冻在零下十几度的冰窖里,甚至还把他的皮肤放在火上烤,在烧焦之前挪开,让他反复经受极冷极热的摧残,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唐羽书彻底被宴执宾逼疯了,放出来之后就立刻逃走了,甚至还试图提醒简安眠,但没想到宴执宾动作那么快,刚放走唐羽书,紧接着毫不停歇地带走了简安眠。
宴执陌在电话里询问道:“当时宴执宾将你囚禁在了哪里,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把我迷晕了,我醒来之后就发现我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也是封闭的,但是我记得,窗户外面可以看到很明显的月亮,周围没有高楼遮挡,远处有很多树还有山,好像在一座山上,可能吧,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谢谢你提供的消息,之后我会让人为你送上谢礼。”
京城山区多,不可能全部搜查一遍,但至少确定了,地点可能并不在市区。
“对了,还有一点,我记得我在晕倒之前,正好是下午四点多,等我在那个房间醒来,太阳都快落山了,大概在晚上七点多,他把我带过去一共用了三个小时左右,不过中间还包括晚高峰的堵车什么的,你们自己算吧。”
宴执陌一顿,诚恳道:“好,谢谢。”
挂断电话之后,宴执陌立刻将电话录音交给了警方。
通过路程所用时间,基本可以将范围缩小在四座山之间。
虽然结果还是无望,但至少有了大致方向。
此时,距离简安眠的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宴执陌也整整两天都没有合过眼。
宴执陌每年都会体检,确定自己并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他却感觉心脏好像有刀子插在里面翻卷一般地绞疼,并且这种疼痛已经持续了整整两天,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窒息和惊慌,仿佛猝死的前兆。
长孙永测量了宴执陌的脉搏,又检查了一下他布满血丝的赤红的眼珠,这他妈还需要做什么光刺激?肉眼可见的都快流血了!
他放下听诊器,一脸严肃地道:“宴执陌,你现在必须去休息一下,别以为正常人就不会猝死我告诉你,以你现在的这个心跳频率,我就怕没等你老婆回来,你就先走了!”
“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宴执陌喉口再次涌起血腥味了,他喉结滚动,镇定自若地咽下,“眠眠还没有救出来,我怎么可能有心思休息……”
然而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股热流忽然从他胸口涌上来,宴执陌眉头紧皱,捂嘴咳嗽,摊开手掌一看,竟是吐出了血。
宴执陌看到这些血,眼前忽然黑了黑,大脑传来一阵爆裂的疼,耳蜗里响起几欲刺穿耳膜的白噪音,身体摇晃着摔倒在了地上。
“宴执陌……!”长孙永赶紧和周围一群人冲上去扶住他,简直快要疯了!“宴执陌!你再不休息,你他妈真的要死了!!能不能听听医生的话!!”
宴执陌四肢发麻地瘫坐在地上,心脏跳得太快了,牵动着脑神经也跟着突突直跳,好像刀锯死死地按压在他神经上反复拉扯,只差最后一毫就要崩然断裂。
他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唯二的情绪失控,都是因为简安眠,都是为了他深爱的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