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水菜,就是说蔬菜含水量高,压称的意思。
“有得卖就不错了,听说一些地方连菜地都淹了。”阿珍姨倒是不挑剔:“有的吃就吃,没得买了,再动那些干菜,这样新鲜的水菜是放不住的。”
温润听了她们的对话,抬头看了看自家的仓房那边,那边有阿珍姨单独要求的一个菜仓,里头放满了干菜,但是去年吃的差不多了,可能还有剩余,但是肯定不多是真的,他记得,应该只有一点了吧?
看来阿珍姨没动那些干菜,都指着水菜呢。
晚上的饭菜,果然是青菜少,肉类也不多。
而且青菜基本上都是爆炒,清炒的,也没放什么油,清清淡淡的温润倒是吃的顺口,可吃的不多。
而且今天王€€没回来。
小文他们也没回来,温润这顿饭吃的就更没滋没味的了:“怎么不回来,也不说一声?”
“大概是军中有事情吧?”张三儿今天留下来吃晚饭,晚上也不回去了,他这几天忙得很。
赈灾的事情,发自民间,朝廷的还没回信呢。
温润这个当老爷的忙,他这个做管家的更忙。
“咱们家的盐巴送了一半过去。”张三儿吃了一口菜:“剩下的还是留着吧,现在这趋势,恐怕大灾还在后头。”
张三儿经过的事情多了,特别的老谋深算。
“这几天下雨也没那么大了吧?”温润觉得隔三差五的下一场雨,天气还这么热,水蒸气也得费一些水的吧?
“未必。”张三儿摇了摇头:“种地咱们也不太擅长,但是总这么下雨可不行。”
这刚说完,第二天又下雨了。
不过这次阴雨绵绵,下了两天都没停,然后听说,他们这边也有一个县的堤坝,这次是被水给冲毁了。
王€€是冒雨回来的,全身湿呱呱,跟着他的人,就没一个是干爽的,马匹一回来,就被马夫带去了马棚那边照料,热水和草料都准备的足足的。
“这是怎么了?”温润两天没出门,其实也觉得不太好,这雨水说大不大,关键是一直下啊。
“永丰县新修建的堤坝,被水冲得溃堤了。”王€€没好气的道:“那边今天跑来了很多灾民,永清县的县令不行,身体不好,只好让永清府的知府,欧震大人去忙活了,他找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我带人安置了灾民,就在北大营的西北山那里,幸好那里地势高,河道宽阔,水势来的缓慢,不然都淹死了!”
“永丰县?怎么是那里?”温润愣了一下,随后就皱眉了。
永丰县之所以叫“永丰”,是因为那里盛产的就是粮食,丰收么,这个名字很适合那个县。
那里地处本府范围内最大的一片平原,而且还紧挨着两条从江边儿延伸过来的两条水道,这两条水道,给了这永丰平原带来了丰富的水资源。
而两条河道的堤坝,高大人在位的时候,这个堤坝就没修缮过,不过他要走了的时候,这个堤坝已经需要重新修整,可是他没时间了。
永丰堤坝,是永丰县最大的一个堤坝,同时也是一条生命堤坝。
如果它溃堤了,大水会毫无阻拦的冲向稻田,冲毁村庄。
甚至是永丰县城!
因为永丰县城也是建立在这片平原上,城墙好几年没修缮了,堤坝也是,这工程是新上任的河道总督,与新上任的永丰县令在主抓。
温润知道,是因为听欧震大人说,这两个人越过了他,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
不过欧震大人对这个也不太关注,他的事情太多了,公务也太多了,何况这种建筑堤坝的事情,都是河道衙门在管,他才不会越俎代庖呢。
“快,烧热水去!”温润指挥大家忙起来:“还有洗澡水,干净的衣服。”
这个时候,已经是夏日了,温度是有的,但是湿度也是有的。
温润还让人做了祛湿的药汤给他们灌下去,府里还好,府外面,温润觉得事情不太好。
“家里的排水倒是不错。”王€€收拾妥当了,坐在炕上吃饭,跟温润来了这么一句。
“家里的排水?”温润一愣,随后搭话道:“当然好了,家里的排水系统,我亲自设计的,好是肯定的啊,何况原来还有明渠暗渠,以及前头饶府而行的那条小溪,现在也涨了不少的水。”
以至于这几日,大家都怕水再涨,那些水会从明渠暗渠甚至是小溪里冒出来。
幸好当时温润设计的时候,不仅排水量大,这修建的也深一些。
要不然,真的怕冒出来啊!
“可惜,外面的排水也好,就是外面的水,不知道排哪儿去。”王€€生气的道:“军中都要泡水了。”
“不至于吧?”温润吓了一跳!
他记得军营是建在一个小山丘之上,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不过那里的确是有一条小河,是军中取水用的,且军中在军营边缘地方,还打了干净的水井,都是秘密地点,可以随时取水用。
另外就是,军中住的可不是帐篷,而是房屋。
当初温润就清理过军中,居住条件还是很好的,幸好啊,睡得不是帐篷,不然这么多雨的天气,帐篷也会返潮,灾民们都是住在山上,还好一些。
住在丘陵地带的军中,可能就不那么好了。
“还不至于?那个新来的河道总督,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头一年来,搭建的堤坝,就是个样子货,水一冲,啥都没了,什么东西!”王€€气的狠了,在家就开骂上了:“还吊儿郎当的样子,结果堤坝冲垮了,他是一问三不知,三问九摇头,啥都不知道。”
“河道总督……你遇到了?”温润记得,新来的河道总督,他们好像还没接触过,只见过面,打过招呼,混了个面熟而已。
“还有那个永丰县令,去年来的,一来就开始享福,据说他喝的酒,都是上好的粮食酒,还爱吃米肠,酒酿圆子什么的,家里一个夫人两个妾室,七八个通房大丫鬟,去年刚来就七八个,据说过了年,又换了五六个新鲜的,原来的确认没怀孕,就配给自己的庄户当媳妇儿了,什么人呐!”
王€€是庄户人家出身,虽然结契了个兄弟,却也知道,庄户人家也是有尊严的,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娶的,哪怕是给老爷扛活,也没道理,捡老爷的破鞋啊?
除非是那种,娶不起媳妇儿的人。
第301章 弯弯绕
“你怎么知道的啊?”温润可是知道王€€这个人的,平时他连永清县的县令都不太打交道的,怎么这会儿,永丰县县令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能怎么知道的?欧震知府都要跳脚了。”王€€摆了摆手:“要不是看在交情不错的份上,我也不会让军士去帮忙,可怜灾民们……。”
王€€说不下去了。
“先不说这些了,去泡澡吧!”温润将他推进了浴室:“热水都放好了,去洗个澡,一会儿出来,换了干净衣服。”
王€€去洗澡,温润才出去,见了已经洗过了战斗澡的小文:“这是怎么了?一晚上都不回来,一回来一个个都成落汤鸡了。”
“将军带着我们,帮助灾民转移来着,不然那些灾民就要在外面淋雨了。”小文道:“而且偕老带少的,安置起来也不容易,还有的人家因为溃堤的太突然,就一身衣服,连口粮食都没抢出来。”
可以想象的到,当时的情况有多混乱。
十几万灾民,就他们这三千多号人,维持起来太难了。
忙活了两天一夜,大家连口饭都没吃上,幸好大营里头早有准备,他们回到府里,府里也早有热水,冲洗过了之后,就去吃了一口饭。
“先去吃东西吧。”温润让小文去吃东西休息,这一个个熬红了眼睛。
他们这边刚洗漱完端上了饭碗,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可惜,已经是晚上了。
“停了雨就好。”温润端着自己的青花瓷碗小饭盏,看着外面朦朦胧胧的夜景:“希望别再下了。”
“下雨是下雨,这水涨的快,希望堤坝都能坚固一些。”王€€心情不好,低头吃饭就跟饿死鬼似的,一口一块红烧肉。
温润给他夹了一块姜爆鸭:“吃点这个,驱驱湿气吧。”
“不爱吃这个。”王€€嘴上说不爱吃,可还是夹了起来,一口就吃掉了。
他不爱吃姜,这姜爆鸭,偏偏使用的很多姜,要不是温润给他夹的,他肯定不吃一口。
“去湿气的东西。”温润又给他盛了半碗赤小豆粥:“灾民那里安排的都妥当了?我看欧震大人好几天没出现了。”
以往总能隔几日见个面,吃吃喝喝,吟诗作对什么的,活动总是频繁地,尤其是春夏之际,这江南风景美丽,大家赏景的机会也多。
而且今年是小比之年,可是如今提都没提。
实在是提不起来啊,大家没时间,也没那个精力主持考试了。
所以这一年,没有考试,各个书院也都通知到了,温润还感叹呢:“幸好弟弟们已经是举人了。”
这要是个童生,这一年可就耽误了。
“他们在书院如何了?”王€€好些日子没见过两个弟弟了,他忙,两个弟弟读书更忙。
“还行,只是这水灾加上连绵不断的大雨,读书也不安心。”温润叹了口气:“心静不下来,看书都看不进去。”
俩人吃过了晚饭,很快就去遛弯,然后就休息了。
王€€太累了,一躺下去就睡着了,呼噜声很大,温润这次没觉得被吵,反倒是心疼他半天,这得多累啊?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天气难得晴朗了起来,王€€带人走了,温润也出了门,却发现府城里有一些灾民。
“这些人,进城了?”温润皱眉:“以往都是在城外安置。”
“安置不过来。”张三儿道:“昨晚上我就打听过了,能进城的灾民,基本上都是有点家底的,你看那边那个老爷?那是永丰县最大的地主,他在永丰县有大片的良田,不过前年他儿子成亲,给儿媳妇的聘礼,就有一百亩上等水田,不过他也是个聪明的人,家里的田地一半在永丰县,一半在府城这边,祖宅在永丰县城里,可他也在府城买了宅院,置办了产业,七八个铺子吃租金。”然后又非常猥琐的跟温润八卦:“听说还在这里置办了个外宅,养了个外室。”
所谓的“外宅”,指男子于正妻以外在别处另娶的“妾”。
一般的“妾”都是纳,而外宅是男人私下里置办的产业,养的女人就是在这个宅子里生活。
因为这种关系是没有“三媒六聘”的,更没有婚书在衙门登记,故而只能是“妾”,正所谓“聘者为妻,私奔者妾”,这女人没名没分的跟着一个男人,不是妾室也是妾室了。
必须说明的是,古代允许一夫多妾,男人在外边找女人过日子,不是违法事情,又因为男尊女卑的观念十分封建,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男人婚外家里的女人被冠以“外室”的称呼,其实也是对男人的做法变相合法化默许了认可了。
不过,作为在外宅里当“外室”的女人,其地位是很低的,尤其在大家族里上不得台面。
一般都是什么戏耍女、青楼花魁之类的女人,不容于大户人家,只能当个没名没姓的“外室”,住在“外宅”里。
而能让一个大地主,将一个女人养在外宅里做外室,那么那个女人身份,恐怕就真的是“上不得台面”了。
一个地主家的门槛有多高啊?乡下地方也不那么讲究。
温润晃了晃脑袋,将跑远的思绪拉回来:“他有钱,进来府城生活,倒是说得通,其他人呢?”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多少有点家底,或者是来投奔亲朋好友的,城外灾民十几万,那日子怎么过?不来城里在外面,也很容易让一些穷凶极恶的人盯上。”张三儿道:“来了城里还能安全一些,何况……万一事不可为,府城总有城墙围着,城门守着……。”
温润脸色十分不好看。
他明白,如果真的再有地方决堤,到时候,府城大门一关,有高高的城墙护着,这府城里的人,起码是安全的,至于外面是否饿殍遍地,那就管不着了。
可能到时候,也管不起。
不过一路上走过去,这些来避难的灾民,其实生活水平还是很高的,起码他们有钱,有家产,有底气在逛街的时候,还能给自己的女眷买个珠花什么的,估计家里也是不愁吃穿的那种。
说是灾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户籍在永丰县而已。
可是第二天,温润就发现,粮店的价格,又涨了,如今已经是平常粮价的五倍还多一些。
温润去了书院,发现吕山长正在犯愁。
“你愁什么?”温润郁闷的坐在他对面:“你家也没遭灾。”
“外面灾民那么多,我家田地也在外面,又不是在城里头。”吕山长没好气的道:“孩子们也无心读书,好几个热血的都说要去城外赈济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