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柯惨淡一笑,“不可?有何不可?我当时府是我家,年礼节礼不敢相忘,母亲有事庄子再忙小弟也不敢怠慢。结果……”
时柯闭了闭眼,下定决心,冷淡开口道,“母亲这般作态可考虑过小弟如何在同窗之中自处,如何去面对我的恩师?”
“这话传到读书人耳中,想也知别人如何看待时府。庶出小叔因为侄子添礼去向同窗借钱?呵呵,谁人不说时府有辱斯文,谁人敢教导时德科举?!”
“不若直接分宗,我等之间没了关系,自是不用这般相处。时德不用顾忌我的情况,和我座师不对付的人或许……”
时柯隐去后半句,只留个话头,任由他们联想。
或许什么?或许看在两家分宗的份上,收时德为学生,更甚至有他叔叔这个例子在前,还能收成入门弟子!
时老夫人自知失言,但一听时柯这番话,她只听出若是不分宗,时柯这个贱人会影响孙儿的前程!
当即同意两家分宗!
时晏被他这么一说,不由自主代入读书人的感受,他虽然只读过两年书,但也知道读书人执拗起来,有多可怕,说不教导就是不教导。
和读书人一个圈子的人也有可能抱团孤立这个学子,有的触及到读书人的底线,还会被整个读书人群体厌恶,想走仕途都没人教你!
还不如趁着时柯有点用处,把他甩出去。
但是,时晏想到来信上的话,那群暗中和他联系的人。
他们要等到冬日大节觐见才能到京都,动手干掉时柯也是过年之后的事情。
不如先放出风声去,拖到来年。等到时柯过年之后被杀,分宗之事不了了之,庄子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到他名下。
想得很好,但是时柯绝对不给时晏反悔的机会。
立刻登门告知两位座师,等座师同意后又直接上门去请分家时见证的族老,等到时晏忙完时德的事情一看,分宗之事只差他去看一眼账目对不对!
时晏:“……!!!”
他只想拖着,不是真要分宗!
户部亲自来人见证,还帮忙办手续,时晏抖着手按下手印后,来人对时柯道,“彭大人原本想亲自来,可衙门里忙,遣了小的给您做个见证。”
彭大人即是时柯的同窗好友彭文泽,三年守孝时外放,回来进了户部,这小吏正是彭文泽手下的。
时晏听到这两句话,哪里不知时柯早有预谋,心中一痛,咽喉处腥甜味上涌。
时柯拱手回礼,“大人客气,劳烦您为岁寒辛劳一趟。这点茶钱孝敬,还忘大人莫要推辞。”
小吏一摸,荷包里只有薄薄一张纸,知道这纸上最少纹银百两,笑得更是客气。
两人聊了两句,在时府分别。
时晏看着小吏走远,一口血吐出,眼前一黑,缓缓倒了下去。
“老爷!”
“晏儿!”
时柯冷眼看众人手忙脚乱,带着长风转身离开时府。
出门走出一段距离后,长风纠结一下,忍不住提醒他,“爷,嘴角翘得太高了!”
收敛一点啊爷!笑得太明显了!
时柯伸手擦去不存在的泪水,顺手揉红眼眶,借着袖子遮挡疯狂上扬的嘴角,压低嗓子道,“我知道,从今往后,我只有同窗和座师相伴,大哥……不、时晏时大人和我们庄子就是两路人。”
时柯“失魂落魄”走到牧掌柜的茶馆中坐下。
这会儿消息还没在读书人中散播开,时柯还要做最后一场戏把自己摘出去,分宗的事儿交给大房背锅。
牧掌柜又来为他们东家做配,这事儿自他当上掌柜可谓是越发熟练。
“时举人可是来预约九月活动的?”牧掌柜刚下楼就看到时柯坐在角落里,假装自己不知道东家和人分宗的事情,只道,“九月登高活动,茶馆已经提前备好活动场地,时举人可要报名?”
时柯勉强打起精神拒绝牧掌柜,“多谢掌柜告知,只是家中……有些要事,岁寒不得不去处理。”
牧掌柜看着主家疯狂上扬的嘴角和眼底露出的喜悦,昧着良心说:“这……唉,时举人切记保重身体。”
长风刚回来听到这话,沉默地站在时柯身后,不发一言。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笑出声,索性闭口不说话。
可能三人之中,只有自己演技最差。
看完全场表演的长风沧桑想。
等他们一走,分宗的事很快发酵。
不少知晓此事的人家对时府认知更上一层楼,庶子未成家便分家,分家不到一年便分宗。
尤其在时府透露出要和从三品太仆寺卿结亲消息后,将庶子独立出去!
这……这时府未免太不近人情,天底下没得这般欺负人!
对时晏有多少怨气,对时柯便有多少同情。
时柯连夜回了山庄,那之后开始闭庄苦读,外人看起来是被伤透了心,连夜离开京城。
等时晏清醒过来,听到外界流言,又是一阵眼前发黑。
此刻时柯已经在家看秋收成果。
庄子上的稻花鱼长势不错,鸡鸭鹅准备养起来,秋收过后整理农具,部分村民要去做工。
时柯正在努力核对图纸,并且试图弄懂上面的意思,可他不是很明白上面的专业术语,只能摘抄下来到时交给老师傅试试看。
弄完这个,他顺便复习学业。
把座师给的参考笔记和同窗给的复习笔记对照着总结归纳,写成一本普适性的科考答题模板。
倒不是很模板,毕竟这时候的题目不像数学一样特别有规律,说考察哪个重点就是哪个重点,摸清楚套路公式就能往里面带。
科举题目比较主观,还要考虑到主考官喜欢的风格,所以这中间他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牧掌柜手下的学徒任贰来过一趟,请示他如何处理去了味道的羊毛。
阿勒汗带来的牲畜中,马交给了锦衣卫,是最好处理的。
牛倒是次之,前些日子趁着八月十五,也就是时柯忙着分家那会儿卖掉了。
羊是因为时柯要留着攒一攒羊毛,就没卖,至今在牧掌柜租下来的京郊院子里养着,每天喂的青草就是一笔大支出。
牧掌柜很是忧心它们能吃垮茶馆的收入。
牧掌柜赚得钱越多也越抠门,因为现在的茶馆持股人分成了好几份。
他与阿勒汗各占一成利,之前赚的钱都是为了东家服务,现在赚钱,全是为了自己啊!
所以时柯感觉掌柜越来越抠门不是假的。
每天雇人送青草也是一种麻烦的事情,现在羊毛终于按照东家吩咐弄好,牧掌柜迫不及待让伙计来请示如何处理。
时柯得知后又在备忘录上记下一条消息,牧草种子要提上日程,蓝星优化了好几代的牧草种子,他应该能在蒙格大集上找到。
此事押后再提,目前最重要的是羊毛纺织。
从现在开始,他要为过冬做准备了!
火墙火炕地龙是第一步,保证室内温度。第二步解决外出问题。
不然,室内室外温差过大,你不感冒谁感冒。
就像是夏天在空调房呆久了出来一吹热风,温度骤升,人也容易感冒。
对于没有西药只有中药汤剂的大燕,感冒,也就是风寒,那是真的难熬。
尤其是今年第一年在自己家过年,还是稳当点好。
那外出的第一防护,也就是衣服,就要准备妥当。
“准备家庭作坊,纺织羊毛布吧。”
第39章 羊毛作坊
说是家庭式羊毛作坊, 实际上要包含的事情很多。
羊毛去味鞣制、清洗烘干才能成为合格的羊毛线原料,接着把这些羊毛梳理纺织成线,编织成羊绒衫, 都是羊毛作坊要完成的事情。
目前羊毛数量不多,可以采取家庭制生产,等到后期,需求人数上升, 家庭式生产满足不了需求时,自然会有看到商机的商人掺和其中。
当然,时柯怎么会放过发财的机会, 他已经看好未来这个生意要交给谁。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 升级纺织机。
这让满脑子都是海船的时柯恍惚了一下, 他最近怎么这么忙?
很快,他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事情还等着他去解决呢。
但当时柯看到羊毛情况时,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这种灰色的,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羊膻味的羊毛,到底是什么富有勇气的人才会穿在身上?
书房内一片安静, 长风垂首不言, 余光看着茫然的任贰,又收回视线,专注盯着眼前的三分地。
很明显,这和老爷预期不符, 其中必然出了岔子。
时柯头疼地道, “清洗出来的羊毛都是如此这般?”
任贰一个激灵, 赶忙回话, “老爷,小的盯着他们用胰子清洗三遍,的确是这样。”
胰子。
对,他险些忘了,这还有个胰子等着他挑战。
时柯叹口气,没想到他为了穿一件羊毛织造的斗篷,还要先把肥皂拿出来。
希望今年他真的能实现羊毛自由。
提笔写了个基础肥皂配方,让长风去找管家买上面的东西。
长风接过一看,猪油、酒和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草木灰?这不就是锅底灰,掏出来不就行了。
他没多说,匆忙去寻来管家。
时柯又记起来一个问题,当时看的配方是蒸馏水,他能用厨房蒸馒头锅盖上留下的水吗?
难不成要他亲自动手搞一套化学装备,从零开始做蒸馏水?
不成不成。时柯心中下意识摇头,这会死人的!!!
手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了。
等到真的需要,那再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