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侧脸,确实和时柯有七八分相似。
不熟悉时柯的人,乍然见到他们,肯定认不出谁是谁。
时柯心中警惕万分。
他总感觉不太对劲,特别是对方笑着看他的时候,这种不对劲几乎达到顶峰。
手上的汗毛和脊背渗上来的凉意无不是在提醒他,有古怪。
时晏和嫡母针对他时,时柯都没这么大反应。
强行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他硬生生控制自己坐在苏宁对面。
苏宁注意到他眼底的疏离和防备,颇为受伤地叹口气。
多年不联络,表弟竟是生分至此。
失落情绪转瞬即逝,苏宁露出一个笑脸,温和地道,“表弟想来可能不知道我,不过表兄从苏嬷嬷那边知道不少关于你的消息。”
时柯天灵盖快要掀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只是僵硬地点点头。
在苏宁看来,这就是时柯短时间内无法接受还有个表哥的事实。
可能还怨恨他为和不在时柯娘亲去世时出现。
苏宁试探道,“表兄近些日子才清醒过来,前些天才能坐上轮椅出门。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自己还有睁眼的这天。”
时柯一听,目光下移,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苏宁苦笑,“若非姑姑将我安置在庄子上,还让苏嬷嬷照顾一二,表兄怕是……”
表情不似作伪,但时柯不信。
但他还是安慰了一二,“还能睁眼就是万幸,过去一年很多人都死在水患雪灾中。这番对比下来,可是心中好些了?”
苏宁:“……”
时柯这张嘴能中举,真不是祖上积了大德?
而且,他根本听不出对方有多少安慰之情,反而像是敷衍他。
时柯的反应让苏宁觉得自己略微冲动了些。
果然事情还要循序渐进,暂不能告知苏家和时柯真正身世,等来日时柯敞开心扉完全相信他之后,才能和盘托出。
来之前,苏宁曾对时柯做过详细的推测观察。
时柯出生就在时府,因苏姨娘的身份问题,从小备受欺压。嫡母刁难,母亲软弱,战战兢兢,畏畏缩缩没有底气,是个连仆人都能欺负的存在,若不是老爷子护着,他能不能活到成年还是两码事。
然而等到时莘一死,这点亲情如风中残火一般难以停留。
若是这时,他在暗处伸出援手,把时柯从时府中救出来,为时柯提供一个温暖的环境。
在时府大房的对比之下,时柯自然而然会站在他这边。
至此,计划成功一半。
但是没想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多年调理之下,苏宁方从半昏迷状态调整出来。
想实施计划时,已然失去最佳时期。
不过没关系。
苏宁眼眸半垂,他相信自己可以对付这位表弟。
再次试探,苏宁确信时柯这张嘴真不会说话,而且对方不知道如何同家人相处。
他自然地笑了笑,把眼前的点心碟往时柯方向一推,“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甜咸口皆有。”
“多谢。”时柯说完闭嘴不再吭声,拿起一个芝麻酥往嘴里填,食不知味吃了一半,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的样子,犹犹豫豫想说话,张嘴又略显窘迫地闭上。
注意到他的局促,苏宁善解人意道,“表弟可是想知道姑姑的一些消息。”
话音一落,苏宁观察到时柯眼睛亮了,略微小声地请求,“那个,可以说吗?”
“这有何难,自是可以。”
在另一头监视的锦衣卫露出牙酸的表情,同样看到这一幕的锦衣卫们更是如临大敌。
自从见识过小举人的真面目,他们自觉世界上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赵毅晚上睡觉磨牙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睡觉。
但是现在看过时柯变脸,锦衣卫们只觉得,这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牙尖嘴利一棍子把人打个半死能面不改色送人挫骨扬灰的小举人呢?!
啊?!
是不是在他们眼皮子下换人了!
孙恒源跟着一块出来,他主要负责盯苏宁的口型,对唇语。
可他看了又看,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他和时柯一样,总觉得哪里不协调,可他说不出这种怪异感具体来自哪里。
只在心下记住这点,事后交给老大分析。
两人很快说完话,时柯带着人离开。
回到马车上,时柯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说不明白那种恐惧感怎么来的,但这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苏家有鬼。
不管是苏嬷嬷还是眼前的苏宁,他们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
所以,母亲的庄子到底要怎么处理?
时柯觉得,这就是个烫手山芋。
不知道私人请不请的动锦衣卫,要出多少钱才能雇佣他们的精英查一下苏姨娘的事情。
哎,不对,等等。
时柯忽然睁开眼,他想起一件事。
一开始是苏嬷嬷为茶馆和锦衣卫牵线搭桥,现在苏嬷嬷不可信,他为什么不直接问锦衣卫呢?
如无意外,他和锦衣卫大概锁死绑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哦……对不起,他现在有点高估自己。
但是,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有了损失,茶馆生意也会受损,锦衣卫的腰包会再度干瘪下去。
就算是为了北镇抚司的人考虑,赵毅也不会轻易放弃他。
所以,他的靠山暂时还不会跑。
想到这里,时柯身上的后遗症好了许多。
他对锦衣卫有种迷之信任,仿佛任何难题到了锦衣卫面前都可以解决。
当然,其中一半信任来源于锦衣卫的名号,另外一半来自赵毅个人能力。
就是不知道锦衣卫会不会答应这件事。
第51章 越冬池
答不答应先递帖子再说。
时柯写了一个拜帖, 邀人在五月五端午节后在京都茶馆一聚。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茶馆更安全?
写完之后他将事情交给顾易管家处理,自己去地里关心一下三件套的苗怎么样了。
这会四月中旬,刚下去一个月, 长势还不错。
林三郎也就是林卫,正带人在地头上记录测量。
时柯弄出来一个小册子,专门写实验记录。
见他过来,几人赶忙行礼, 时柯叫人起来先看了看记录的情况,又蹲在地上搓了一把土。
土壤松散发黑,可能是在山上的缘故, 这里土壤肥力还不错。
时柯又和林卫交流两句关于三件套的虫害之类的问题, “ 就像是暖房里的蔬菜一样, 这些肯定有病虫害,而且因为在外面的缘故,病虫害可能会多发, 全记录下来。包括当时的植株性状,位于哪个生长期。有会画画的吗?找个写实的,一分一毫不差的画下来。这个我会让管家留意,你们负责记录就行。”
林卫一板一眼记下来, “关于杀虫的东西, 小的这里倒是有不少。最简单的就是草木灰,复杂一些的要去寻石灰硫磺来,艾叶烟熏也可以,只是附近山上有点难找, 另外一座山颇多。”
说到这里, 时柯倒是想起来自己山上的温泉, 后面两个大汤附近的硫磺味倒是不大, 但这里应该有硫磺石。
制作土火药的原料只差硝石,但是他要的人还没找到。
不是说京都擅长炼丹的道长挺多的,怎么没人来他这儿应聘?
难道是他的报酬不够,但是一月十两银子,包吃包住,应该不少了吧?
这还是初期底薪,没算提成和其他福利,算上之后年薪五百两,还送一座房和单独研究院。
怎么看,他都是那种人傻钱多速来的大冤种老板。
怎么就没人来呢?
时柯百思不得其解。
和林卫说完病虫害,时柯嘱咐道,“庄子附近有围墙不错,但也要警惕晚上下山的野兽,尤其是挂在墙上的被伤到的野兽。血腥味太大,会有源源不断的食肉者下山,每天要注意让人去围墙墙头看看是不是有东西过来。”
自打开春之后,时柯每晚从系统出来,能听到不少狼嚎,远近都有,一听就是饿很了。
时柯只能多加嘱咐,让人多看着点。
自己村里人少,真要进来了,那根本不够一群狼分的。
“不然,再加高几米围墙?”时柯发愁。
林卫:“……”
支楞耳朵偷听的暗探们:“……”
见过怕死的,没见过怕死成这样的。
那围墙再加高加厚,人都能骑马列队跑上去了!
更别提围墙上的几乎和人等高的青石栏杆,围墙外挂着的小刺,墙上每天都要有人巡逻,时柯还很大方地付工钱请教头来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