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早有准备,知道李谌一定会经过此地。
对方一身枢密使绣裳,腰束宽带,细腰不盈一握,面如料峭寒梅,妩媚又清冷,正是刘光!
刘光拦住李谌,恭恭敬敬的作礼,道:“小臣拜见陛下。”
李谌被阻拦,他心中着急去阻止窦悦和刘觞会面,咳嗽了一声,想要尽早打发了刘光,道:“枢密使,朕现在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儿,枢密使有什么事儿,先去紫宸殿等一等罢。”
“陛下。”刘光却不让他离开,似乎已经看穿了李谌,慢悠悠的道:“真是巧了,小臣也有十万火急的要事儿,这是边关传来的鸿翎急件,还请陛下过目。”
是边关的邸报,这可是大事儿,李谌就算再糊涂,也不能不顾邸报,再者说了,他重生一辈子,就是要做好这个君主。
李谌一阵为难,赶紧拆开邸报来看,早弄完早点去找刘觞,一看之下立刻蹙眉,还真是棘手,刘光又绊住了他的脚步,不得不回紫宸殿处理,免得引人口舌。
李谌回了紫宸殿,埋头处理邸报,朱笔恨不能飞起来,好不容易处理完,整整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这还是李谌加急速度处理的。
刘光终于施施然离开,李谌着急上火,把朱笔一甩,立刻道:“走,去中书门下!”
刘觞手里捏着阿爹给他的文书,又来到中书门下,刚一进门,便有相熟的部员打招呼。
“宣徽使,又来找窦小郎中了?”
刘觞笑笑,道:“窦郎中可在?”
“在呢在呢,在里面儿。”
刘觞走进去,窦悦没听到脚步声,正在埋头雕刻,似乎在做什么宫殿的模型。
窦悦手里拿着刻刀,动作灵动,因为刻刀十足锋利,刘觞这个外行看起来只觉可怕,稍微不慎就会划伤手指,便没有打扰他,让窦悦专心雕刻。
窦悦雕刻到一个段落,松了口气,将木头和刻刀放在桌上,想要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刘觞这个时候便递过去一方帕子,笑道:“擦擦吧。”
窦悦惊喜的道:“宣徽使?”
他说着,脸又红了起来,双手接过帕子,道:“我……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刘觞满不在意道:“没事儿,一方帕子而已,不用还了,送给你了。”
“送、送给我了?”窦悦更是惊喜,十分珍惜的将帕子收起来。
刘觞奇怪的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窦悦有些羞赧,道:“这是宣徽使,第一个送我的东西,我自然要珍惜。”
刘觞恍然,算起来也是,窦悦送过自己木雕,但是自己从未回礼过。
刘觞道:“你这么喜欢雕刻,赶明儿我送你上好的木料,如何?”
窦悦使劲摆手道:“不不不,这不好,不好让宣徽使破费。”
“这有什么破费的?”刘觞笑道:“等你雕刻好了,再送我一些小玩意儿,说起来我赚了呢!”
窦悦笑道:“那好,只要宣徽使不嫌弃我手艺差。”
刘觞道:“你太谦虚了,你可是心灵手巧,手艺怎么会差?”
刘觞心里沾沾自喜,没错,等窦悦雕刻好了,再送自己一些,看来还是自己赚了,我怎么这么会赚钱呢!
刘觞把文书交给窦悦,道:“你看看,这不会又是阿爹让人送过的吧?”
窦悦翻了翻,道:“不是不是,这是新的文书,正巧是下臣需要的。”
刘觞道:“那就好,那我……”
他本要说完就走了,窦悦似乎也看出来些端倪,一个紧张便出声道:“宣徽使!”
刘觞看着他,歪了歪头,示意窦悦说下去。
窦悦紧张的咬着嘴唇,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小声道:“我见宣徽使也对雕刻有兴趣,要不要……要不要亲自试试?”
“我可以试试吗?”刘觞的确对这个有兴趣,但并非长久的兴趣,只是图新鲜,看到窦悦雕刻的厉害,自己也想玩一玩,碰一碰。
不过刘觞很快摆手道:“不行不行,我怕是不行,这刀子太锋利了,我肯定雕不好。”
窦悦道:“无妨的,起初都是生手,一上手就好些,若是……宣徽使不弃,我可以手把手教宣徽使。”
刘觞并没有将“手把手”三个字放在心上,再者说了,窦悦是男人,自己也是男人,手把手也没什么。
刘觞跃跃欲试,道:“那我试试!”
他说着坐下来,左手拿起木料,右手拿起刻刀,刚要雕刻,窦悦赶紧阻止,道:“宣徽使,您的右手要这样,拿着刻刀的时候,中指和无名指要抵住木料,否则一用力刻刀会跑偏的。”
“这样啊……”刘觞比划了两下,但是不太明白。
窦悦稍微迟疑,还是站在刘觞的背后,微微弯腰,伸手过去握住了刘觞的手掌,示意他如何握刻刀,如何抵住木料,如何双手用力。
窦悦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他从背后这般手把手的教导,手臂有些够不到,因此便像是贴在了刘觞背上一般,从侧面一看,好似两个人紧紧相拥。
窦悦也感受到了刘觞背部的温度,登时满脸通红,觉得自己的举止实在是太孟浪了,有违圣贤之道,赶紧想要让开。
刘觞却道:“诶,别放手别放手,我觉得刀子要飞!”
刘觞一叫,窦悦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伸手又重新握住刘觞的双手,道:“慢慢来,不要紧张,放松一些,手指抵住木料,双手要一起用力。”
李谌被绊住脚步,耽搁了很长时间,急匆匆的往中书门下赶来,刚要进入中书门下,鱼之舟拦住他,道:“陛下,您这样直接进去……恐怕不好。”
李谌道:“有何不好?”
鱼之舟迟疑了一下,道:“陛下亲临中书门下,恐怕要惊动各省掌官。”
李谌方才被着急糊涂了,心想也是,朕亲临政事堂,三省掌官必然都要来拜见,若是刘觞已然走了呢?
说不定已经走了。
李谌便道:“那绕到后面户牖去看看。”
鱼之舟:“……是。”
李谌带着鱼之舟,绕到政事堂后方,顺着工部的户牖往里看,还没看到人影,先听到了窦悦的声音。
“慢慢来,不要紧张,这不是很好吗?”
紧跟着是刘觞的嗓音,带着一些急迫:“别、别松手,你别松手,我害怕!”
轰隆€€€€李谌脑海中瞬间炸开,刘觞为何如此可怜兮兮,甚至还带着哭腔,还说害怕?害怕什么?
李谌再也忍不住,醋海直冲头顶,没有理会鱼之舟的阻拦,他也来不及绕到正门,“嘭!”一声大力撞开工部的户牖。
窗户被使劲推开,狠狠撞到墙上,差点子反弹回来磕到李谌高挺的鼻梁。
“陛、陛下?!”
刘觞瞠目结舌,回头看着突然飞开的户牖,那扒着户牖,眼神狠呆呆的人,可不正是当朝天子€€€€李谌!
李谌顾不得这么多,往里看去,果然看到了刘觞和窦悦!
窦悦站在刘觞背后,微微弯腰,两只手从刘觞背后穿过,握着刘觞的双手,将刘觞整个人都揽在怀中,简直亲密无间,没有一丝空隙。
刘觞听到动静正巧回头,惊讶的看着李谌,这一回头,窦悦的嘴唇差点蹭到刘觞的耳垂,幸而窦悦反应迅速,十分君子的往后扬了扬头,这才没有碰到。
饶是如此,窦悦盯着近在咫尺的刘觞,还是羞赧的满面通红,一张娃娃脸几乎能滴出血来。
李谌的胸腔急促起伏,感觉马上便要爆炸,嗓音沙哑,恶狠狠的,一字一顿的道:“好一个……耳、鬓、厮、磨!”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酿苦瓜汤圆 20瓶;我说哈哈哈哈 10瓶;星空 9瓶;冷酷魈少、就烦烦、叶大大带我飞 1瓶
第52章 结拜为兄弟
耳鬓厮磨?
刘觞迷茫, 什么意思?
李谌站在户牖外面,户牖始终是窗户,并不是大门, 加之他身材高大, 根本无法爬窗进来。
李谌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想象了一下直接从户牖进去,却被鱼之舟小声劝阻了。
鱼之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低声道:“陛下, 不可啊……”
李谌:“……”朕还没有付诸行动呢。
李谌只好放弃了爬窗,扒着户牖,目光死死盯着窦悦, 喝令道:“放手。”
“啊!”窦悦吓了一跳,下意识放手,还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他刚才真的什么也没做, 而且窦悦十足君子, 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大好的耳鬓厮磨机会,他愣是后仰了一下,错开了刘觞的耳朵, 这若是换做李谌,绝对顺杆爬,趁机揩油了。
李谌又道:“后退。”
窦悦又是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与刘觞保持距离。
虽刘觞听不懂“耳鬓厮磨”是什么意思,但这四个字仿佛是暗号一般, 是李谌与窦悦之间的“小秘密”。
李谌见窦悦退后, 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对刘觞招手道:“阿觞, 你出来。”
刘觞奇怪:“陛下,您这么着急跑到政事堂,是不是有急事吩咐小臣去做?”
“咳!”李谌点点头,道:“无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你快出来。”
刘觞立刻放下手中的木料和刻刀,道:“好的陛下,小臣这就来。”
他起身对窦悦作礼,急匆匆出了政事堂。
“呼€€€€”窦悦狠狠松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谌叫了刘觞回来,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儿,随便找了一些小事,让刘觞去忙叨,总之不能让他和窦悦在一起,还拉拉扯扯亲亲我我。
李谌今日成功化解了危机,狠狠松了一口气,哪知道这种危机,并非是偶然,而是必然,且每天必须上演,毕竟是刘光故意撮合刘觞与窦悦二人。
刘觞又去了政事堂工部,李谌听说之后,当即放下手中的文书,马不停蹄的赶往政事堂,想要在路上把刘觞拦下来。
哪知道姜还是老的辣,他一出紫宸殿,就看到了枢密使刘光。
刘光一准儿猜到天子会捣乱,这棒打鸳鸯,自然要打死最好。
刘光走上前去,慢条条的作礼道:“小臣拜见陛下。”
“枢密使不必多礼。”李谌赶时间,不想和他纠缠。
刘光却仍旧慢条条,甚至有些温吞的道:“陛下错爱,但这君臣之礼,还是要的,老祖宗的规矩,小臣不敢逾越。”
说着拜下来作礼。
李谌又不好直接越过去视而不见,毕竟对方是枢密使,官职甚大,再者说了,他还是刘觞的阿爹,李谌怎么也要给一些面子。
李谌耐着性子站定,道:“枢密使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