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商公子竟是个不开眼的,巴巴的跑来威胁自己。程怀瑾心中冷笑, 如今只好按照刘觞说的,给你一个教训了。
程怀瑾当即伪装成惧怕的模样,甚至双肩微微颤抖, 低声央求道:“罗公子, 这件事情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你也知道怕了?”金商公子还以为捏住了程怀瑾的短处, 冷笑道:“这等子肮脏的事情,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我看你有没有脸子活下去!旁人定会说, 是你勾引了程少将军,他可是程老将军的嫡长子,而你区区一个收养的义子, 旁人不敢说程少将军,便只能指着你的鼻子唾骂。”
程怀瑾脸色不好看, 但并不表露出来, 轻声道:“罗公子, 您……您到底要如何?”
金商公子冷笑:“也不如何, 不如……咱们进屋详谈?”
程怀瑾正愁没有机会靠近金商防御使之子,这会子此人都上赶着贴上来,还要让自己进他的屋舍,岂不是更加方便探查?
程怀瑾低眉顺眼的道:“那……那好罢。”
金商公子还以为自己捡了便宜,率先进入屋舍,程怀瑾冷笑一声,也跟了上去,进入屋舍,关闭了舍门。
程怀瑾一进去,便看到屋舍的角落里放着一盆花卉,按照刘觞的描述,这盆花卉怕就是阿芙蓉了。
这种花卉十分少见,更别说是入药了,花卉做成药材,才能入药,还要加入很多其他的药草一同,所以阿芙蓉想要变成药材,其实并不容易,期间需要一个过程。
程怀瑾所需要的,便是替换药材,至于这盆阿芙蓉,便不要打草惊蛇,先留着做障眼法。
程怀瑾大约观察了一番,伪装着怯生生的表情:“罗公子,求你……求你千万不要将那件事情说出去,否则我、我……”
“哼!”金商公子不屑的道:“想让我不要说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好、好!”程怀瑾一脸很害怕的模样,急切的道:“我听话,我一定听话,罗公子你说,要我做什么?”
金商公子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听说你是各地节度使公子之中,与宣徽使刘觞走得最近的一个?”
程怀瑾微微眯眼,含糊的道:“宣徽使器重,的确见过两三面。”
金商公子又道:“那宣徽使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十足针对于我,还下了令,不让我进入大明宫,你们走得不是很近么?那正好了,你去帮我美言几句,我若是进不得大明宫,该如何给太后娘娘进献雉羹呢?”
原是如此?程怀瑾心中冷笑,故意推搪两下道:“可是……可是这等大事儿,就算我与宣徽使说,也不一定……”
金商公子打断他的话头:“我不管!如果你不能帮我完成此事,我便将你和程少将军的丑事宣扬出去!让满驿馆的人都来看你们!我看看你们到时候还有什么脸面呆在长安!”
程怀瑾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杀意,但现在不是时候,继续装作惧怕的模样,哆哆嗦嗦的道:“罗公子你不要……不要发怒,我也只是说说,怀瑾会尽力的。”
“哼!”金商公子一甩袖袍:“我可不管你尽力不尽力,我要的是成果!若是完不成,我定不会手软,你现在可以走了!”
程怀瑾缩着肩膀,将惧怕演绎的活灵活现,怯懦的答应一声,转身离开了金商公子的屋舍。
吱呀€€€€
舍门一关闭,程怀瑾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唇角轻佻,露出一抹嗤笑,心底里想着,金商防御使的儿子,也不过如此,飞扬跋扈成这般模样,还想要对抗宣徽使?
“阿瑾?”
就在此时,一声轻唤从背后响起,程怀瑾的嗤笑立时僵硬。
是程轻裘!
程轻裘正巧从旁边路过,大步走过来,惊讶的道:“你怎么从金商罗公子的屋舍走出来?”
程怀瑾眼眸微动道:“大兄……看错了罢?”
“我如何可能看错?”程轻裘道:“我是亲眼看到你从他的屋舍走出来,是否有什么事儿?阿瑾,你脸色不好看,若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与大兄说。”
他说着,还伸出手来,托住程怀瑾的面颊仔细端详,眼中全是关切之情。
程怀瑾呼吸一窒,向后退了两步,与程轻裘拉开一段距离。
这程轻裘一直追问,程怀瑾也不好将刘觞的事情透露出去,心中没有法子,听他说自己脸色不好,当即灵机一动,装作昏厥的模样。
“阿瑾?!”程轻裘见他摇晃,立刻冲上去,一把抱住程怀瑾。
程怀瑾虚弱的道:“大兄……怀瑾有些、有些不适……”
“阿瑾!阿瑾!”程轻裘连忙扶住他,道:“大兄这就去请医官来!”
他说着竟然一把将程怀瑾打横抱起来,程怀瑾吃了一惊,但他现在装作虚弱的模样,也不好反抗,只好僵硬的躺在程轻裘怀里,任由他抱着冲回屋舍。
程怀瑾探查金商公子的屋舍,等夜深人静之后,又去探查了一番,他的武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不堪,甚至功夫很好。
躲避开驿馆的巡逻士兵,程怀瑾很是自如的进入了金商公子的屋舍,除了那盆阿芙蓉之外,果然还有其他成药。
程怀瑾将那些药材找出来,一一的记下颜色和外形,并没有鲁莽的带走那些药材,反而放回了原处,等明日与刘觞回报之后,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程怀瑾便入宫去了。
刘觞并不在宣徽院,而是在内侍别省,程怀瑾找到内侍别省,刘觞正在浇花消磨时间,十分的惬意。
程怀瑾走过去道:“宣徽使还真是惬意。”
刘觞继续着手里头浇花的活计,笑眯眯的道:“没办法啊,什么事都有阿爹去忙,天子又这般宠着我,那我只能浇浇花了,其实浇花也很累的。”
程怀瑾:“……”
刘觞笑道:“你这时候来了,说明是有发现的,真不愧是程公子呢,一晚上就搞定了?”
程怀瑾道:“金商防御使之子的屋舍里,的确有你所说的阿芙蓉花卉,我还发现了一些药材,但我这个人并不懂得药材。”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子宣纸,交给刘觞,又道:“这是那些药材的外形,还有气味特征,我全都凭借记忆誊写下来。”
刘觞接了宣纸展开来看,其实他也不懂得这些药材,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懂行的人可以帮忙。
刘觞让人去叫崔岑过来,崔御医很快便来了,仔细看了程怀瑾誊画的药材,点点头道:“没错了,这些便是,其中还有一些大补的药材,如果按照这个药材熬制雉羹,的确可以治疗缓解太后的头疾,但若是……”
刘觞眯眼道:“若是剂量太大,急功近利呢?”
崔岑道:“若是如此,便会如天子那日一般。”
刘觞的脸色瞬间狠戾起来,冷笑道:“好一个金商公子。”
程怀瑾道:“现在这些药材存放的地方,怀瑾已经摸得一清二楚,若是想要取出,并非什么难事儿,但若是不想打草惊蛇,还需要外形相似的药材替换。”
刘觞看向崔岑道:“崔御医,这个金商罗公子应该不会医术,不然也不会急功近利的给陛下加大药量了,你看看能不能用一些外形相似的药材,蒙混过去?”
崔岑道:“这并非什么难事儿,毕竟这些药材,都是经过加工的,还有很多已经配制成药粉,想要替换,又不被外行人发觉,对崔某来说轻而易举。”
“如此甚好!”刘觞笑道:“那就劳烦崔御医配置一些药材和药粉,然后交给程公子,让程公子带回去偷梁换柱。”
崔岑点头道:“好,只需一日,明日这个时候,崔某还来这里。”
三个人商量完毕,程怀瑾也不在内侍别省多待,直接离开了大明宫,回驿馆去了。
李谌在紫宸殿,一大早就听说了程怀瑾进宫的事情,心中登时不安起来,这个程怀瑾坏得很,他独自与刘觞碰头,不知道又要给朕的阿觞灌什么迷幻汤。
李谌不放心,便离开了紫宸殿,往宣徽院而去,他不知刘觞这会子正在内侍别省,还以为刘觞在宣徽院与程怀瑾碰头。
李谌进入宣徽院,也没让人通传,悄无声息的来到刘觞的屋舍门口,准备突击查岗,看看刘觞正在做什么。
他扒着户牖往里一看,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人背着户牖,正在整理软榻。
李谌轻笑一声,心里想着,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罢,阿觞竟然也会叠被子了?分明平日里阿觞振振有词的说,被子不需要叠,晾一晾还省的长虫呢,所以他自己不叠,也不叫宣徽院的小太监伺候叠被子,就这样放着。
今儿个竟然如此勤快?
李谌也不走正门,轻轻推开户牖,悄无声地的钻了进去,熟门熟路的进入屋舍,走到那人身后,张开手臂一抱。
“阿觞哥哥,被谌儿抓到了罢!”
李谌从后背抱住对方,登时有些奇怪,阿觞怎么突然……瘦了?
这身材竟然比往日里更加苗条了一些,身量也稍微高了一点点,莫名被拉长了?
李谌与刘觞亲密过那么多次,自然知晓刘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量。别看刘觞瞧起来单薄瘦削,但他其实很能藏肉,肉都长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只有李谌这样亲密之人才会知晓。
而眼下怀中之人,好像没有刘觞那般“肉肉”?
李谌这么一愣,低头看去,对方正好仰头,与他四目相对。
“嗬……”李谌狠狠抽了一口冷气,猛地松开手,吓得后退四五步,嘭的撞到案几的矮腿,被案几一绊,竟然摔了个大马趴,直接跌坐在地上,仿佛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那人一身绣裳,因着绣裳宽大,束发也与刘觞一模一样,如出一辙,李谌又先入为主,以为站在刘觞屋舍中的人,必然是刘觞,所以根本没有多想。
如今定眼一看……
€€€€枢密使刘光!
李谌方才亲密背后杀的人,竟然是刘觞的阿爹!
难怪李谌如此狼狈,吓得直接摔了一个大屁墩儿,这会儿还四仰八叉的跌在地上,一时间竟然忘了起身。
原来并不是刘觞突然勤快,给他叠被子的人,其实是阿爹刘光。
刘光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向跌坐在地上的天子,幽幽的道:“阿觞哥哥?谌儿?”
李谌:“……”
李谌怔愣了片刻,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手臂一撑,从地上翻身而起,然后……
撒丫子就跑。
刘觞见过了程怀瑾,从内侍别省回来,他刚刚走进自己的屋舍,“呼€€€€”迎面一个黑影从旁边跑过去,因着对方速度太快,都用上了轻身功夫,刘觞险些被他晃晕。
依稀看到一个背影,惊讶的道:“陛下?嘶……是不是陛下,没看清楚……”
刘觞奇怪的挠了挠下巴,转头往里看:“阿爹?你怎么跑过来了,我还去内侍别省找你呢。”
刘光朝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刘觞坐在身边,刘觞走过去,坐下来道:“阿爹,有事儿吗?”
刘光开门见山的道:“阿爹听说,你与天子和好了?”
刘觞:“……”任何消息,都瞒不过阿爹的眼目!
李谌做了这么大的糗事,急慌慌的从屋舍跑出去,跑出去之后又有点担心,刘光不会将朕抱住他的事情,告诉阿觞罢?若是如此,朕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谌越想越觉得心虚,干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折返回来,扒着户牖往里看,偷偷的听着里面的说话声。
刘光一抬头,正巧看到了户牖露出来的一片衣角,挑了挑眉,心知定然是天子还没有离开,反而在这里偷听。
刘光故意道:“你也不必瞒着阿爹。”
刘觞立刻撒娇的挽住刘光的手臂,用脸颊贴着他的肩膀道:“阿爹,你不知道,天子有多可怜!他哭着求我和好呢!”
李谌:“……”朕什么时候哭着求和好了?虽然……虽然朕的确掉了小珍珠,但那并非朕所愿,全都是因着雉羹的缘故。
刘觞夸大其词的道:“那可是一国之君啊,哭得可怜兮兮,求我和好,阿爹你说,若是不给天子这个面子,是不是说不过去?”
刘光轻笑一声,道:“就属你贫嘴。”
“是真的,阿爹!”刘觞笑道:“千真万确。”
刘光叹了口气,道:“罢了,阿爹也不想管这个事儿了。”
“阿爹?”刘觞惊喜的道:“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