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守卫支支吾吾,道:“这是天子的意思,说是……说是没有宣召,程三公子这些日子都不得入宫。”
程熙之本觉得朝廷给幽州加俸料的事情,可能是假的,毕竟朝廷端水这么多年,每次都不会太过分,因此沧景和范阳才没有真正的打起来,只是明争暗斗罢了。
但这次枢密院的消息若是真的,委实太过分了一些,分明是偏颇。程熙之本觉得天子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偏颇,可偏偏到了大明宫门口,竟然被阻拦下来。
如果天子不是真的偏心,为何会阻拦自己,不让自己入宫谒见?
程熙之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真的,天子为了不让自己闹事,所以才不让自己进入大明宫,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程熙之气不过,更是愤怒,推搡着那些阻拦的守卫:“凭什么不让我进宫?!我要面见天子!我要与天子评理!”
“程三公子,程三公子您见谅,卑将们也是奉命行事!”
程熙之与守卫推搡之间,便看到一辆车马经过,停到了大明宫的丹凤门门口,那车马何其眼熟,正是驿馆的车马。
有人打起车帘子,幽幽的道:“何人喧哗?”
程熙之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坐在车马中的范阳节度使之子陆品先。
“姓陆的!”程熙之指着他道:“你给我下车!”
陆品先只是瞥了一眼程熙之,态度很是冷漠疏离:“在下还有要事在身,需要进宫面见天子,没空与程三公子置喙,少陪了。”
“陆品先!陆品先!”程熙之拦住车马,道:“你进宫面圣,是不是因着幽州加饷的事情。”
“是与不是,”陆品先淡淡的道:“与程三公子有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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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之舟走入紫宸殿,禀报道:“陛下,宣徽使,程三公子已经到了丹凤门前,被守卫拦了下来。”
“很好!”刘觞早有安排,他就知道程熙之一定会气急败坏的进宫理论,特意安排了神策军在门口拦住他,这样一来,程熙之肯定会多想。
李谌笑的甚为宠溺:“还是阿觞料事如神。”
鱼之舟稍微有点迟疑,道:“陛下,宣徽使……范阳节度使之子陆品先刚刚入了宫门。”
“还等什么?”李谌道:“让他进来。”
“可是……”鱼之舟道:“可是陆少将军没有来紫宸殿。”
“为何?”李谌奇怪:“他进宫不来见朕,去了何处?”
鱼之舟道:“陆少将军在宫门口被程三公子……打了,此时在太医署,正在接受治疗。”
李谌:“……”
刘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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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这是谋反!
“与程三公子有什么关系?”
“你再说一遍?!”
程熙之听到陆品先的话, 气不打一处来,挑着马鞭,虚指着陆品先的鼻子。
陆品先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程熙之, 连下车都不曾下, 便道:“不必理会,进宫门。”
“是,少将军。”
丹凤门的守卫验查之后, 便打开丹凤大门, 请陆品先的车马通过。
程熙之一看,陆品先这是不打算理会自己,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当即身形一展,猛地拔身而起,竟然直接跃上了马车。
陆品先眯着眼睛看他, 不赞同的道:“程三公子, 你阻拦在下见御驾, 若是耽误了圣上的要事,该当何罪?”
“我管你是什么要事?”程熙之站在马车上,拦住车马, 就是不让他通行:“凭什么我不能进宫,你却能进宫?你去找天子,分明便是要说加粮饷的事情, 若是今儿个我不能接进宫,也不会叫你得逞!”
驾士一脸为难:“少将军, 这……这怎么办呢?”
程熙之站在车上, 驾士也不敢驾车, 唯恐冲撞了沧景节度使的儿子, 他可是担待不起的。
陆品先道:“程三公子,这里可是大明宫前,丹凤门下,你若是在此闹事儿,传到天子耳朵里,不仅仅是你,就连你们沧景程家的脸面,也不好过罢!”
“你威胁我?”程熙之气笑道:“你竟还威胁我?我今儿个就是为了沧景的将士们来的,你说什么我也绝对不会退缩!更何况……啊!”
他还在义愤填膺,没想到车驾的马匹受了惊吓,驾士还没催马,竟然直接动了起来,程熙之站在马车上,面对着车厢,马车突然一动,他整个人没有防备,直接向前扑去。
“程熙之!”陆品先坐在车厢里,看到他向前扑倒,马车上这么多金属的装饰物,若是磕到,不是撞坏了头,便是撞坏了眼睛。
陆品先猛地从车厢中窜出来,一把搂住陆品先,马匹受惊很严重,马车剧烈的摇晃着。
咚!
一声巨响,陆品先搂着程熙之二人全都坠下车驾。
“少将军!”
“程三公子!!”
“不好了不好了!陆少将军受伤了!”
“快,御医!御医!”
程熙之身形不稳,眼前一黑陡然坠下马车,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一股温暖的怀抱将他紧紧拥住,紧跟着耳边闷哼一声,带着一丝丝痛苦。
程熙之睁眼一看,是陆品先!
陆品先还保持着抱着自己的动作,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脑后,而另外一只手臂软塌塌的垂在地上。
马匹受惊,驾士一时无法控制,马匹带着驿馆的车驾,竟然直接从陆品先的小臂上碾了过去。
陆品先的小臂剧痛之后,完全没有办法用力,软塌塌不听实话的瘫在地上,一眼就知道是骨折了。
程熙之慌了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去动陆品先,大喊着:“御医!御医呢!快、快,他的手!”
李谌听到鱼之舟的禀报,震惊的道:“程熙之把陆品先给打了?还打伤了?”
鱼之舟道:“小臣也不确定,是听宫人这般说的,当时丹凤门前异常混乱,还惊动了车马,险些撞到了人,陆少将军受了伤,已经被加急送到太医署诊治,好像……手臂骨折了。”
李谌头疼,揉着额角道:“陆品先可是范阳节度使的独子,是陆家的独苗苗,而且他是少将军,还是要上战场的,手臂骨折了?情况怎么样,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罢?”
“这小臣便不知了。”鱼之舟道:“小臣刚刚听到消息,立刻前来禀报,还未曾去太医署查看。”
“快去。”
“是,陛下。”
“等等。”李谌又反悔了,道:“不行,朕必须亲自去一趟。”
李谌觉得,让鱼之舟前去有些不妥当,还是他自己前去更文妥帖一些,也能表达对陆家的关心,若是真的有个好歹,范阳节度使还不真的和沧景节度使拼了老命?
李谌越想越是头疼,对刘觞道:“阿觞,你跟朕走一趟。”
“好。”
二人也没废话,立刻往太医署赶去。
刚到门口,便远远的看到了程三公子,程熙之局促的站在门外,十分焦虑,埋头走来走去,好几次看向门口,但又不敢进去。
李谌和刘觞走过来,他都没有发现,险些一头撞在刘觞身上。
“陛、陛下?宣徽使?”程熙之一脸心虚的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谌没好气的道:“陆少将军如何了?”
“我……”程熙之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垂着头嗫嚅:“我也不知道,我没……进去看。”
李谌叹了口气,赶紧大步走进去。
“诶,陛下!”程熙之一咬牙,也跟了进去,道:“陛下,等等我!”
众人进了太医署,便听到御医们的嘈杂声,忙忙碌碌的,十分混乱,崔岑正好从屋舍中走出来。
李谌道:“陆少将军伤势如何?”
崔岑回话道:“陆少将军的手臂断了……”
“断了!?”程熙之震惊的道:“真的……断了……”
崔岑道:“还稍微有些错位,微臣们已经帮助陆少将军正骨,现在包扎完毕,伤口淤血有些严重,还需要饮几次活血化瘀的汤药,平日里注意一些,不要让伤口错位,陆少将军年纪尚轻,恢复能力应该不错,或许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李谌追问:“还能否上战场?”
陆品先继承了范阳节度使的双锏,在战场上用的一双长锏,若是一只手坏了,那岂不是从双锏变成了单锏?
崔岑道:“请陛下放心,若是安心将养,是不会留下病根的,但也需要陆少将军的配合。”
众人狠狠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程熙之,吓得脸色惨白,两只手一直在抠自己的衣摆,把线头全都拉了出来。
李谌道:“朕进去看一看。”
崔岑为他们推开门,陆品先就在屋舍里面,他坐在屏风之后,没有着上衣,因着除了骨折,还有几处擦伤,御医已经给陆品先上了药,几个小太监正在伺候着陆品先更衣。
陆品先见到李谌,立刻站起来作礼:“卑将拜见天子。”
“不必多礼了。”李谌道:“陆少将军,伤处如何?”
陆品先淡淡的道:“都是小伤,往日里在幽州,受过的伤比这些多严重,不妨事的,多谢陛下关怀。”
程熙之听到他这么说,心底里有些发虚,什么小伤?那马车都从他手臂上碾过去了,幸而只是驿馆的马车,并不是什么太奢华的车驾,若是天子的金辂车,陆品先的手臂必然要碎成渣了!
他转念一想,这样都算是小伤,那在幽州的时候,陆品先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伤痛呢?幽州乃是极北之地,需要抵抗契丹的入侵,虽然这些年来,契丹已经日渐衰落下来,但强弩之末,还是会不断的侵扰幽州土地。
程熙之也听说过北寒有多不容易,他以前并不在乎,还以为是幽州的人自说自话,为了给自己多加点粮饷,谁不愿意多加点粮饷呢?
但如今一看,陆品先虽然站在屏风后面,但程熙之只要一侧头,便能看到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那些伤口错综复杂,的确不像是说谎,陆品先受过的伤委实不少。
陆品先穿好衣裳,回头便对上了程熙之的目光,程熙之仿佛被烫了一样,赶紧缩回眼神,垂下来,盯着地上发呆。
李谌松了一口气,道:“陆少将军受伤,这些日子便安心养伤罢,朕会每日派遣御医前去驿馆,陆少将军不必担心。”
陆品先点头道:“多谢陛下。”
刘觞眼眸转了转,眼下正是大好时机,他们找陆品先进宫,就是为了演戏的,让程熙之信以为真,以为天子真的要给幽州增加粮饷。
其实李谌怎么会做这种端水不平的事情呢?所以也只是做做样子,现在是做样子的大好时机。
刘觞便道:“陛下,既然陆少将军受了伤,不如今日先请陆少将军回去安心静养,过些日子,再找陆少将军进宫来详谈粮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