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没、没醉!”程熙之挥挥手:“千杯不倒、不倒!”
陆品先将他带回馆驿,下了车,也背着程熙之,往他的房间送去。
程熙之全身慵懒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路无话,似乎就要睡着了,陆品轻轻推开屋舍大门,走进去,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榻上,又给拉过被子盖上。
陆品先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垂头看着醉酒的程熙之,宽大的手掌温柔的手指,整理着程熙之蹭乱的衣裳,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你还记得我么……”陆品先幽幽的道:“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上次……上次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全当成了玩笑,一点子也不记得了。”
陆品先一个自说自话,嗓音回荡在昏暗的屋舍中,又继续道:“那个很久之前,英雄救美的人,正是你啊程熙之……你却不记得了。”
陆品先从小体弱多病,一直被人欺辱,那年他随着父亲进京述职,在驿馆中被其他孩子欺负,有一个小男孩站出来打抱不平,救下了陆品先,那个小男孩正是程熙之。
陆品先一笑:“你说的无错,陆某心仪的那个人,丑陋无比,又不怎么会聪敏,还十足的蛮不讲理……怎么会有人谩骂自己,谩骂的毫不嘴软呢?”
他的嗓音低沉了几分,在黑暗中,分明是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却熠熠生辉,紧紧凝视着程熙之,慢慢低下头来,在程熙之的耳畔道:“程三公子,陆某的心窍中,有一个心仪许久许久之人,那个人……就是你程熙之。”
程熙之还在昏睡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知是不是程熙之睡得香甜,令陆品先鼓起了勇气,他一点点低下头,来到程熙之的唇边,轻轻一吻。
熟睡中的程熙之突然微不可见的一颤,浑身一震,他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
陆品先是个谨慎之人,又是练家子,不仅发现了程熙之浑身僵直,也发现了程熙之的呼吸陡然紊乱了一瞬,虽然极力调整掩饰,但这一切都昭示着,程熙之并不是醉得不省人事,他甚至听见了陆品先的告白。
陆品先眯眼道:“你醒着,对么?”
程熙之没有反应,还是那样沉沉的睡着。
陆品先站起身来,并不多话,转身离开了屋舍。
吱呀€€€€
是轻轻带上门的声音。
“呼€€€€”舍门关闭的一瞬间,程熙之狠狠送出口气,险些被憋死,他的脸色涨的通红,不只是被憋的,还是因着旁的什么。
程熙之下意识抬起手来,指尖轻蹭自己的唇瓣,陡然动作一僵,使劲呼噜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拽过被子将自己的脑袋兜头蒙上,蜷缩成一个大型蚕宝宝。
“唔……不喝了,喝不下了……别、别逼我,吐给你看!”
刘觞一个人趴在月灯楼二楼的雅间地上,怀里还摆着一只酒壶,李谌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这副自说自话,自己与自己撒酒疯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
“嗯?”刘觞慢慢抬起头来,迷茫的道:“谌儿!”
刘觞把酒壶一扔,张开双臂,似乎要李谌抱抱,李谌赶紧搂住他,将人抱在怀中,把他从地上拔起来,道:“阿觞,怎么醉成这样?难受不难受?咱们回宫,朕让人给你熬制了醒酒汤,一会儿饮了。”
“不不!”刘觞使劲摇头:“喝不下了,不能再喝了!”
李谌好笑:“不是饮酒,是醒酒汤。”
“哦€€€€”刘觞软绵绵的道:“不是……不是喝酒就好,实在喝不了了,嗝……我想、想吐!”
李谌道:“阿觞!阿觞,坚持一下。”
刘觞又是吐,于是头疼,李谌伺候着他,好不容易上了车,回了大明宫,将人打横抱起来,抱回紫宸殿,放在龙榻上。
李谌松了口气,自己一身都是汗,赶紧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他就是换了个衣裳这么短的时间,回来一看……
满地的衣裳,宣徽使的绣裳、衣带、罩衫、帽子,丢的到处都是,紫宸殿仿佛被打劫了一番,甚至里衣都给丢了。
李谌赶紧小跑两步走进去,便看到刘觞躺在龙榻上,大马金刀四仰八叉,他撒酒疯把衣裳都扔了,此时却并非光溜溜,而是裹着一件绸缎制成,波光粼粼的喜服!
那喜服还是……女服。
刘觞上次把程熙之成婚的喜服全都捡了回来,新郎官的衣服都已经物尽其用“殒身不恤”,但女方的喜服还没有用武之地。
上次刘觞说想看天子穿女服,也不过是说说,毕竟李谌是要面子,堂堂天子,怎么能穿女装呢?
哪知道这么一会子功夫,刘觞撒酒疯,把喜服给刨出来,给自行穿戴整齐,裹着女服大马金刀的躺在龙榻上。
李谌心窍梆梆猛跳,赶紧给自己顺气,阿觞喝醉了,他可能觉得有些热,便退掉了宣徽使的绣裳,又觉得有些冷,所以……
所以翻箱倒柜,把压箱底的女服找出来,还自己穿上了。
“谌儿……”刘觞睁开眼睛,醉眼朦胧,却笑眯眯的看向李谌道:“阿觞哥哥这样穿,好看吗?”
李谌的眼眸瞬间深沉下来,沙哑的道:“阿觞哥哥怎么穿都好看,谌儿都喜欢。”
刘觞捧着他的面颊,醉醺醺的道:“谌儿想和阿觞哥哥玩上次店员和客人的游戏吗?”
一提到这个,李谌莫名觉得十分羞耻。
刘觞笑道:“那这次,谌儿要做店员,客人要欺负小店员了,谌儿给阿觞哥哥哭一个。”
李谌:“……哭?”
刘觞点头如捣蒜,诚恳的道:“谌儿哭唧唧的样子,超可爱。”
李谌眼皮狂跳:“阿觞,你的喜好,是不是有点……特别?”
刘觞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头疼欲裂,胃里也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刘觞一睁开眼睛,看到满眼的女服“尸骸”,碎的一片一片,已然殒身不恤了。
刘觞震惊,揉着额角,断片的记忆涌入脑海,羞耻的不能自已。今日李谌有朝参,早早便去了宣政殿,现在还未回来,刘觞抓紧时间,立刻套上衣裳就跑。
嘴里叨念着:“快跑快跑,太丢人了!”
刘觞偷偷摸摸离开紫宸殿,混入自己的宣徽院,本以为没人发现,推门进入屋舍,“啊!”吓了一大跳,定眼一看……
“程三公子?你怎么在我这屋舍里?”
程熙之道:“我等你很久了,他们说宣徽使昨夜没回来,我已然在此等了半个时辰。”
“有、有事儿么?”刘觞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衣领子拉高,掩住奇怪的痕迹。
程熙之道:“其实……没什么事儿,我就是想请宣徽使帮个忙,我以后不是要留在长安了么,想请宣徽使帮我留意留意,中书门下有什么空缺,我好填补上。”
刘觞点点头:“这你放心。”
他说着,挑眉道:“程三公子,你……没睡好么?黑眼圈这么大?”
何止是没睡好,昨日陆品先离开,程熙之一晚上没睡,嘟囔道:“都怪陆品先!”
“陆品先?”刘觞顺口道:“陆少将军怎么了?你找他吗?哦对了,今儿个范阳节度使离京,都这个时辰了,是不是已然离开了?”
“什么?!”程熙之一蹦三丈高,瞪眼道:“范阳节度使离京?!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刘觞奇怪道:“程三公子一直与范阳不和,你不知道也合情合理。就今日离京,各地节度使述职完毕,也是该回驻地了,怎么了?”
“那……”程熙之仿佛入定一般,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喃喃的道:“那陆品先呢?也……也走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满意度调查问卷:
1.请问你对【店员和客人】小游戏的评价如何?下次还想尝试吗?
2.请问你觉得是否应该增加这类小游戏每周之内的开展频率?
3.请问你觉得接下来应该举办的新游戏主题是……
A.办公室职场主题
B.野外,主打一个惊险刺激
C.ABO、触手,奇奇怪怪主题
D.欢迎补充~
第103章 你个狐狸精
“陆少将军啊……”
刘觞的话堪堪说到此处, 程熙之突然拔腿便跑!
风一样从自己眼前掠过,竟然还用上了轻身功夫,瞬间消失不见。
“诶?”刘觞保持着抬手阻拦程熙之的动作, 奇怪的道:“程三公子?跑什么啊, 只是范阳节度使今日回幽州,陆少将军前去送行啊……”
程熙之完全没听到刘觞的后半句话,眨眼间消失在大明宫, 直接冲出宫门, 朝着长安城北门而去。
程熙之一路狂奔,心跳加速,心脏仿佛已然不是自己的, 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陆品先不能走!
“呼呼!”程熙之冲到长安城北门,门口零零星星的人群, 根本不见范阳节度使的使团。
程熙之跑过去, 他是节度使之子, 如果没有诏令,是无法进出京城的,刚一到门口, 守卫的士兵立刻将他拦住。
程熙之大喊着:“放我出去!我要找人!”
那士兵道:“程三公子,没有天子的诏令,三公子是不能出长安城的。”
“我……我要找人!我有急事!马上便回来!”
“这……三公子, 您不要难为小人们。”
程熙之与守城的士兵将持不下,就在此时, 突听哒哒哒的马蹄声, 有人驱马走了过来, 奇怪的道:“程三公子?”
那声音分明很轻, 却犹如一道惊雷,震得程熙之浑身发麻,他呆滞的回过头来,呆呆的看着对方,喃喃的道:“陆……品先?”
来人正是陆品先!
陆品先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程熙之,奇怪的道:“程三公子因何出城?若是没有天子的诏令,三公子身为节度使之子,是无法出城的。”
程熙之还是那样呆呆的凝视着陆品先:“你……你怎么在这里?”
陆品先道:“家父今日回幽州,陆某特得圣人恩典,今日前来送行,这才刚回来。”
程熙之:“……”
程熙之反应了一会儿,狠狠松了一口气:“你没走啊!”
陆品先奇怪:“陆某走去何处?”
他这么一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挑眉道:“难道程三公子,以为陆某也跟着范阳节度使的使团回去了?”
“我……”程熙之想要反驳,但他无法反驳,因着他方才的确以为陆品先跟着节度使的使团回去了,回到幽州的苦寒之地,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程熙之一时语塞,陆品先缓缓的道:“朝廷最近接到了契丹的移书,契丹马上便要入朝献贡,因此家父着急回到幽州,把陆某留下来,也好协助天子。”
范阳节度使的管辖范围正是大唐的最北端,是抵御契丹的门户。唐朝时期,契丹还十分弱小,完全拧不过唐朝这根粗壮的大腿,因此只能依附于唐朝,唐朝鼎盛时期,曾经册封契丹为契丹王,后来契丹也用唐朝赐予的旗鼓作为可汗的象征,一直传承下去。
安禄山利用对契丹的打压与掠夺,作为自己的功勋,后来契丹忍无可忍反抗叛变,安禄山叛变之后,契丹与大唐的干系分分合合,后来还归顺了回鹘,但这些年来双方休养生息,一直没有太大的战役,如今的可汗励志与大唐修好,曾经几度朝贡,这次入朝,也是前来献上贡品的。
陆品先的父亲需要回到幽州,迎接契丹的使团,而陆品先留在长安,接应父亲。他常年生活在幽州,十分了解契丹人的习性和习惯,留在长安也能帮助长安的驿馆接待使团,以免出现什么差异。
陆品先挑了挑眉:“程三公子好似很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