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舟则是担心:“可是……猎场刚刚出现了发癫的棕熊,小臣是怕……”
刘觞烦躁的挥了挥手,道:“等一会儿再说罢,若是一会儿天子没回来,再叫人出去寻,你在这儿这般担心,指不定天子一个人跑出去还欢心呢。”
鱼之舟也只好如此了,希望李谌只是跑出去散散心,并不会遇到什么事儿。
李谌赌气,策马狂奔离开营地,一个人窜入猎场中,越想越是生气,亏得朕如此爱慕刘觞,而那个刘觞呢,终究是个没心肝的,让朕这般牵肠挂肚,你看看他倒是好,嘻嘻哈哈的去找耶律延木,难道朕比耶律延木要差么?
他这么想着,心中的怒吼更甚,疯狂的策马狂奔,也不狩猎,一路横冲直撞,低矮的树枝刮上了李谌的面颊,李谌丝毫也不停歇,还是犹如癫狂一般横冲直撞。
“嘶……”李谌一只手拉住马缰,另外一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不知怎么的,心跳实在太快了,那种心慌的感觉席卷而来,李谌说不出来的难过,呼吸越来急促,紧跟着便是头晕目眩的感觉。
嘭€€€€
李谌拉着马缰的手劲儿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正好撞在林间的石头上,瞬间昏厥落去,不省人事……
刘觞抱着小灰灰给他梳毛,又给小灰灰洗了个澡,等着天色昏黄下来,这才从营帐走出去,道:“天子回来了么?”
陆品先从旁边经过,道:“陛下并未归来。”
“什么?”刘觞道:“还没回来?”
刘觞心底里着急的厉害,心想这个李谌,真是不知道轻重,跑出去这么久也不回来,营地里还有契丹使团,晚上必然还有晚宴,这么晚了不回来,是想要放契丹使团鸽子么?
刘觞立刻道:“派人去寻,快!”
“是!”
神策军去寻李谌,刘觞自然也坐不住,他立刻抱起小灰灰,道:“儿子,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咱们也去找找他。”
小灰灰:“嗷呜!嗷呜!”
刘觞抱着小灰灰骑上马,离开营地,跟着大部队出去寻找,猎场占地面积宽大,其中一面还临着野林子,虽然有栅栏隔开,以免野林子之中的野兽窜进来,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出去,还是易如反掌的。
因此想要找人犹如大海捞针,十足的不容易。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从昏黄转变成了漆黑,刘觞更是心急如焚,太不让人省心了。
“嗷呜嗷呜!!”
小灰灰突然吼叫起来,虽然牙齿漏风,但是异常的激动,冲着一个方向不停的怒吼。
“儿子!”刘觞一个没抱住,小灰灰竟然从马背上窜了下去,轻盈的落在地上,冲着刘觞叫了两声,又冲着黑暗的林子叫了两声,示意刘觞跟上来。
小灰灰叫唤完,立刻朝着林子跑进去。
刘觞道:“快跟上!”
众人跟着刘觞往前策马狂奔,小灰灰身姿矫健的跑在最前面,等跑了一阵之后,小灰灰更是激动,不停的狂吠。
刘觞定眼一看,是一匹白马,鱼之舟立刻认出那匹马:“这是天子离开之时骑乘的马匹。”
马匹在这里,但是天子不知所踪,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天子闹别扭,也不该把马匹扔下,这偌大的猎场想要一个人走回去,实在太难了。
马匹在原地逡巡,时不时的吃着草,小灰灰一跑过来,马匹有些受惊,小灰灰却没有空打量它,而是冲着前面“嗷呜嗷呜”狂吠两声,继续往前跑去。
“快看!前面有人!”
“是不是天子?”
“真的是天子!天子在这里!”
神策军大喊呼唤着,将其他分散开来的神策军全都召集过来,刘觞翻身下马,快速冲过去,便看到李谌倒在地上,他的额头流了很多血,染红了旁边的石头,怕是坠马之时脑袋撞到了石头所伤,万幸的是,现在已经不流血了,血迹呈现干涸的状态。
“陛下!陛下!!”刘觞不敢去碰李谌,怕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连忙大喊:“崔御医!崔御医!”
崔岑冲上来,检查李谌的伤口,在他的四肢捏了捏,确保没有任何骨折和其他的摔伤,道:“头部撞伤,其余都是擦伤,快,先抬回去。”
神策军将昏迷的李谌抬起来,一行人火速赶回营地。
刘觞担心李谌,一直没有离开,心里多少有些自责,都是自己一时赌气,若是早一些听鱼之舟的劝解,早一些出来寻人,李谌也不会兀自昏迷这般久,连血迹都干涸了,若是真的有其他的摔伤或者骨折,后果不堪设想。
刘觞自责的厉害,抱着小灰灰十足的紧张,差点子把小灰灰给撸秃了。
崔岑给李谌包扎了伤口,道:“宣徽使不必太过担心,陛下没有大碍,一会儿便能苏醒,或许会有些头晕恶心,都是正常的。”
应该是脑震荡,毕竟李谌坠马磕到了头部,这会子还在昏迷。
鱼之舟见刘觞坐立不安,便出言安慰道:“宣徽使,陛下已然安然无恙,宣徽使也不必太多自责,想来陛下醒来,看到宣徽使如此自责,也会难过的……”
他的话刚说到这里,软榻上的李谌突然动了一下,因着头疼恶心,难耐的闷哼了一声。
“谌儿!”刘觞抢过去,紧张的道:“谌儿,怎么样?哪里难受?”
李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似乎很迷茫自己怎么会回到御营大帐,他眯了眯眼,这才看清楚了榻前的人是刘觞,当即便怒火冲冲的道:“怎么是你?谁允许你叫朕小名儿的?”
刘觞一愣,没想到李谌火气还这么大。
李谌又道:“朕不需要你管,你不是已然腻歪了朕么,你走!”
鱼之舟:“……”简直现场打脸,方才还安慰宣徽使,陛下不会怪罪的,结果打脸来得太快了。
刘觞耐着性子道:“陛下,你受伤了,还是快些躺下来吧,崔御医说你可能会有些头晕恶心的症状……”
“朕不需要你管!”李谌打断他的话,嗓音愤怒又冷漠:“你不是已然腻歪了朕么?觉得朕孩子气长不大么?还在朕跟前假惺惺的做什么?怎么,是怕丢掉你的荣华富贵么?”
刘觞的脾性一下子也上来了,平日里他是很能忍的,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社畜,忍耐的功夫还是有的,但今日面对李谌,还真是忍不下来,毕竟在刘觞心里,李谌已然是不同那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与你心尖儿上的人说同一句话,产生的效果必然是不一样的。
刘觞皱眉道:“陛下,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不然还能如何?”李谌冷笑道。
鱼之舟道:“陛下消一消火气,宣徽使方才寻找陛下……”
不等鱼之舟说完,李谌再一次打断:“住口!谁让你说话的?”
鱼之舟没有法子,只好退在一边。
刘觞道:“好好,别人的好心你都当作狼心狗肺,小臣就是一个攀龙附凤之人,真是让陛下看走眼了,对不住啊。”
说罢,大步离开御营大帐,重重摔下帐帘子走了。
李谌看着刘觞离开,他头疼的厉害,恶心想吐,心跳飞快,心慌的也厉害,后知后觉自己的脾性为何如此暴躁,没来由的想要发火。
李谌又有些后悔,但难受的说不出话来,伏在榻边干呕了好几口。
刘觞也不知道今天与李谌吵了第几次架,气愤的离开营帐,对着地上没有点燃的篝火木头使劲踢了一脚。
“宣徽使?”郭郁臣从旁边经过,手里抱着一大堆树枝柴火,显然正在搭建篝火,而搭建了一半的篝火,全都被刘觞踹塌了。
刘觞一愣,连忙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一时泄愤,我给你重新搭起来。”
郭郁臣憨厚一笑:“没事没事。”
刘觞蹲下来帮忙搭建篝火,郭郁臣瞥斜了他一眼,道:“宣徽使刚从陛下的御营出来罢?陛下的伤势如何了?”
刘觞干巴巴的道:“没事了,休养几日便好。”
郭郁臣道:“宣徽使与陛下……吵架了?”
刘觞冷哼一声:“谁敢与天子吵架呢?”
郭郁臣一听,准保是吵架了,他嘴巴笨,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也不会出主意。
刘觞看了郭郁臣两眼,询问道:“小郭将军……你与阿爹,不吵架吗?”
“不曾啊。”郭郁臣很自然的道:“自然不曾。”
“为何不曾吵架?”刘觞更是奇怪:“你们就没有见地不和的时候?”
郭郁臣挠了挠后脑勺:“见地不和的时候肯定是有,可也不曾吵架,毕竟每个人的见地都不一样,若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吵架,岂不是累死了?”
“也是……”刘觞感叹道:“小郭将军你是老好人嘛,谁会和你吵架呢。”
“其实也不尽然。”郭郁臣笑道:“主要还是枢密使,枢密使为人沉稳又成熟,很是包容郁臣,宣徽使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嘴笨,总是惹得旁人不痛快,但是每次枢密使都能包容郁臣,且郁臣还从枢密使那里学会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受益良多呢!”
刘觞喃喃的道:“沉稳、成熟?”
“在聊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光从附近走过来,对郭郁臣道:“这里本使来帮忙,你去忙那面。”
“好嘞,”郭郁臣笑道:“多谢枢密使,那我去了。”
郭郁臣很快离开,刘光蹲下来,与刘觞平齐,和他一起搭建篝火,淡淡的道:“觞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刘觞没精打采的道:“阿爹看出来了?”
刘光一笑:“何止是阿爹看出来了?连郭将军都看出来了。”
“唉€€€€”刘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阿爹,我与天子吵架了,一天吵了好几次。”
刘光道:“你们平日里也没少吵。”
的确如此,刘觞自从和李谌在一起之后,就没少吵架,李谌特别容易吃醋,每次都是因为吃醋的事情吵架,刘觞本以为已然习以为常,李谌年纪小,总是要哄一哄的,也无伤大雅。
刘觞抱怨道:“天子这次太过分了,竟然让我滚,我都这么关心他了,他一点儿也不领情,还说我谄媚,我攀龙附凤?我阿爹的银钱已经多到没地方花了好嘛,拼爹啃老就足够了,还需要这么攀龙附凤吗?”
刘光无奈的摇摇头,道:“阿爹早就与你说过了,让你找一个乖巧的,听话的,没有什么根基的,这样他日日宠着你,顺着你,也不会令你生气,也不会令你心烦,还会讨你开心……可你偏偏看上了天子的颜色,今日只是因着这么点的事情你们便吵架,那往后呢?往后还有更多更大的坎儿,你们要如何迈过去?”
刘觞被他越说越没有信心,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刘光轻轻顺着刘觞的鬓发,温柔的道:“觞儿,两个人想要在一起,不是光靠爱慕与欢喜便可以的,还要面对很多不可避免的问题。而这个人,值不值得你付出,你要想清楚。”
刘觞以前没有谈过感情,这也是头一次,难免会觉得很迷茫,很生疏,听了刘光的话,又觉得更加迷茫了,真的值得吗?拼爹不好嘛?啃老不香嘛?没事儿花花钱,有事儿喝喝酒,这不是每一个社畜的梦想吗?而刘觞却因为和小男朋友吵架,在这里唉声叹气。
李谌受了伤,但因着他受伤的缘故不能声张,所以便没有传扬出去,只是说偶感风寒,晚上的晚宴就不参加了。
李谌躺在御营大帐中,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之声,心里越来越不痛快,辗转反侧,怎么也歇息不了。
“嘶!”他一翻身,正好碰到了头部的伤口,疼得一个激灵,干脆坐起身来。
李谌心跳很快,狠狠深吸了两口,总觉得自己奇奇怪怪的,按理来说,自己的脾性也不算是暴躁,怎么今日如此暴躁,一句话不对付,火气蹭蹭的往上冒,说不出来的难受。
李谌看了一眼营帐门口的方向,没有人影儿,嘴上嘟囔着:“朕不让他来看,他还真是不来,此时怕是与耶律延木饮酒作乐,早就把朕忘在脑后了罢?”
鱼之舟实在看不过去了,道:“陛下,耶律特使失血过多,还躺在营帐中静养,哪里能够去饮酒作乐?”
李谌一想,也对:“那……阿觞他没有与耶律延木饮酒作乐了?”
鱼之舟道:“自然是没有的。”
“咳咳!”李谌咳嗽了一声,从榻上下来,道:“朕躺乏了,出去散一散。”
鱼之舟心知肚明,他一定是去找宣徽使的,只是嘴巴太硬,不愿意承认罢了。
鱼之舟立刻拿来披风,给李谌披上,毕竟他受了伤,绝对不能着风,然后点起宫灯来,道:“陛下,小臣为您导路。”
李谌与鱼之舟出了御营大帐,便往刘觞的营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