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营帐门口,李谌别扭的道:“朕什么时候说要来这里了?鱼之舟,你怎么引的路?”
鱼之舟淡淡的道:“陛下难道不是想来这里?那陛下想去何处?小臣为您导路。”
“罢了!”李谌挥挥手,借台阶就下,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顺其自然罢,若是朕到了门口才离开,被旁人看到,还以为朕不敢入宣徽使的营帐呢,惹人笑话。”
鱼之舟:“……”想去就去,这么多废话。
李谌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心平气和,一定要心平气和,这才进入刘觞的营帐,进去一看,黑灯瞎火的,竟然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李谌奇怪的道:“宣徽使呢?”
正好一个小太监进来掌灯,道:“回陛下,宣徽使方才出去了。”
“出去?”
小太监点头道:“户部程郎中请宣徽使过去喝酒吃肉,宣徽使去赴约了。”
李谌眯着眼睛,幽幽的道:“喝酒、吃肉?”
朕都这么难过了,恶心干呕,眩晕心慌,他不来看朕便算了,竟然还有心情去与程熙之喝酒吃肉?不与耶律延木混在一起,就与程熙之混在一起!
李谌脸色瞬间涨红,气怒的额角青筋直蹦,大步走出营帐,怒气冲冲的去找刘觞。
刘觞今日本身没心情喝酒吃肉的,抱着小灰灰窝在营帐中,思考人生的问题,准备早睡早起身体好。
奈何程熙之突然来找他,想要与刘觞一起喝酒。
程熙之看起来心情不好,他之前与陆品先吵架,一直没有和好呢,就是因为狩猎“作弊”这种小小不言的事情,吵得很凶。
刘觞一听,程小三也是因为和男朋友吵架,而心情不好,自己也是因为和小男朋友吵架,而心情不好,两个人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于是干脆同意了程熙之的邀请,一起喝酒去了。
刘觞与程熙之没有进入营帐,干脆就坐在篝火旁边喝酒吃肉。
程熙之气愤的道:“宣徽使,你说生气不生气!陆品先就因为这点子事情和我吵架,还说我舞弊,舞弊啊!这么严重的帽子扣下来,我到底做什么了我?还有啊,他不同意就算了,我绝没抢他的猎物啊,所以我什么也没干,他却和我吵架。”
刘觞挑了挑眉,道:“其实……你退一步就好了,陆少将军也没做错什么,你们俩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吵架,实在太不值得。”
“凭什么我退一步?”程熙之梗着脖子道:“我不,凭什么不是他退一步?再者说了,虽然是小小不言的小事,但他现在都没来向我低头认罪,我觉得是他不重视我,他若是重视我,就算我做了十恶不赦的大事,他也会替我分辨的。”
刘觞:“……”
刘觞道:“可能陆少将军不是那种底线不分明的人,底线分明也是件好事儿啊。”
程熙之道:“你还是不是兄弟?怎么来替他说话,你要跟我站在同一战线,和我一起数落陆品先这个大坏蛋!”
刘觞见他已经醉了,无奈的道:“好好好。”
程熙之歪头看着刘觞,笑嘻嘻的道:“哈哈哈,你……也和天子吵架了罢?”
刘觞叹气道:“没有。”
“没有?”程熙之捂嘴笑起来:“我都看到了,你和天子偷偷的……么么么!”他说着,嘟起嘴巴,做了几个亲嘴的动作。
刘觞更是无奈,竟然被程小三看到了?
程熙之道:“但是今天,你们却没有么么么!而且天子平日里是绝对不会放你落单的,今日却放你出来和我饮酒吃肉,你说奇怪不奇怪,必然是吵架了!”
刘觞感叹道:“程三公子,你怎么不去做侦探呢!让你在户部统计户籍,还真是屈才了。”
“侦探?”程熙之奇怪:“侦探为何物?我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刘觞:“……”
程熙之咂嘴道:“阿觞兄弟,要我说你,你真是不知足啊!陛下啊,那可是陛下啊,长得俊美,还年轻,不像陆品先,都是个老男人了!”
刘觞眼皮狂跳,陆少将军好歹是个少将军,还未过三十,怎么就成老男人了?
程熙之掰着手指头数着李谌的优点:“陛下还……还温柔,对你百依百顺,不像陆品先那个坏蛋,让他把猎物让给我都不行,还要……还要教育我,我是找了个男人啊,还是找了个爹啊!”
刘觞:“……”的确,李谌年纪小爱撒娇,压根儿没有爹味儿,而陆品先底线分明,做事一板一眼,冷静稳重,的确有一点点爹味男友的感觉。
刘觞无奈道:“其实陆少将军对你也很好的,没有你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吧?平日里嘘寒问暖,那么温柔,你的屋舍,还是陆少将军出钱买下来的,他给你默默做了那么多事儿,还不声张,不求回报,是真的对你好,你看看你最近,都滋润了不少,胖了。”
“胡说!”程熙之醉醺醺的摆手道:“我没胖!没有,你才胖了!你胖!”
刘觞道:“要我说,你就是作,小作精一个,你就是仗着陆少将军宠着你,所以作天作地。”
“你胡说!”程熙之继续反驳:“你才作!你作你作!你也仗着天子宠着你,不然天底下的人,谁敢与天子吵架?还不被砍……砍头啊?”
刘觞一愣,是啊,如果天底下有人敢与天子吵架,肯定会被拖出去砍头的,没道理让他滚。
虽然觉得程小三说的是歪理,但刘觞莫名觉得还是有道理的,就算是李谌再生气,也只是逞口舌之快,说一些口不择言的话,但是并没有实质的伤害过刘觞。
小灰灰听不懂二人在说什么,歪着头,尖尖的耳朵抖来抖去,趁着二人不注意,偷偷去瞥地上的酒坛子。
它用小脑袋将酒坛子撞倒,“咕咚”一声,酒水缓缓的流出来,小灰灰果然是个小怂包,被酒水吓得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又好奇的上前,像一只小猫咪一样,用小爪子沾了沾酒水,伸舌头要舔。
“诶,儿子!”刘觞一把抱起小灰灰:“你不能喝酒。”
小灰灰:“嗷呜?”
“汪汪汪汪€€€€!!”
“汪汪!!”
远处传来犬吠的声音,好像是犬笼中的猎犬在叫,起初并没有人在意,毕竟猎犬叫两嗓子也是常事儿,但是一只猎犬叫起来,第二只也跟着叫起来,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狂吠声连成一片。
程熙之掏了掏耳朵:“猎犬怎么都叫了?好吵啊!”
刘觞看向犬笼的方向,道:“不知道啊,平时不是挺安静的吗?”
程熙之道:“或许是契丹进贡的那几条水土不服罢?”
昨日耶律延木献上了一些猎犬,因为一个个姿态英武,李谌很是喜欢,将这些猎犬交给太仆寺的官员,与带来的猎犬一同饲养在犬笼中。
刘觞奇怪道:“水土不服的话,昨儿个怎么没见水土不服?”
“汪汪汪€€€€!!!”
“呋€€€€呋€€€€呋€€€€”
哐!哐€€€€哐€€€€
猎犬不只是狂吠,还疯狂的冲撞着笼子,仿佛发癫了一样,金属的笼子被冲撞的哐哐作响,几乎不敢重负。
有人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了!猎犬咬破笼子跑出来了!”
暴虐的猎犬竟然咬破了笼子,所有的猎犬仿佛受了刺激,一个个冲出笼子,扑向营地的空场。
“快,抓住猎犬!在那边!”
“那边也有!”
“抓住它们!”
猎犬冲入营地,狂吠怒吼,不停的向四周冲撞,让刘觞奇怪的是,这些猎犬竟然不怕火焰,按理来说动物都是怕火的,小灰灰就很怕火,看到篝火都会绕道走。
而那些猎犬,横冲直撞的跑过来,竟然直接越过篝火,甚至有的被火焰燎到了毛皮也不知躲闪,仍旧发疯的就扑咬。
“宣徽使,当心!”程熙之大喊一声。
一个黑影迅雷不及掩耳的扑向刘觞,小灰灰裂开呲牙“嗷呜!”大吼一声,也扑过去。
猎犬被小灰灰带了一个跟头,并没有扑中刘觞,但猎犬被咬了一口,因着见血的缘故,兽性大发,更加凶猛彪悍。
刘觞急中生智,抄起地上的篝火木条,扔向猎犬,大喊着:“儿子,快回来!”
小灰灰颇有灵性,听到刘觞的呼唤,立刻向后纵跳,带火的木条砸在发疯的猎犬身上,小灰灰直接跳到刘觞怀里。
那猎犬被燎伤了毛皮,发狠的狂叫,三两下将火焰扑灭,竟然又朝着刘觞扑过来,十足的执着。
“快跑!”刘觞抱着小灰灰撒腿就跑,扯着醉酒反应迟钝的程熙之,道:“快啊!”
李谌来到营地空场附近,便听到一阵骚乱的杂响,许多人大喊着,从远处朝这边狂奔过来。
“猎犬咬破了笼子!”
“猎犬疯了,见人就咬!!”
“不要过去,陛下不要过去!”
李谌心头一紧,心窍棒棒狂跳,抓住逃奔而来的人:“宣徽使呢?看到宣徽使了么?”
“宣、宣徽使?”官员战战兢兢:“好像……好像还在那面儿。”
李谌心窍更是发紧,一句话也不多说,逆着人群冲上去。
“陛下!陛下!别去啊,危险!太危险了!”
李谌顾不得什么危险,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刘觞不能受伤。
刘觞不会武艺,猎犬那么凶悍,若是真的咬了刘觞……
这些猎犬是经过长时间训练而来,它们全都认准了猎物的脖颈去咬,一旦咬中了猎物,是不会松嘴的,非要等猎物断气儿才可。
李谌越想越是后怕,与神策军一起逆着人群冲上去,大喊着:“阿觞!阿觞!你在哪里,应朕一声!”
营地的人群实在太多了,€€臣大夫,还有契丹使团,大家语言不通,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几乎无法分辨出来。
刘觞怀里抱着小灰灰,拉着醉酒的程熙之狂奔,隐隐约约听到呼唤声,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在这里,这!!”刘觞大喊着:“我在这里!”
“阿觞?”李谌听到刘觞的呼应声,顺着声音冲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刘觞和程熙之。
他们跑在人群的最后,猎犬不断的追赶着,眼看着便会与神策军大部队汇合。
刘觞没命的狂奔,虽然托着一个醉酒的程熙之,但是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完全可以逃离。
却在这个时候,突听“啊呀!”一声,有人踉跄了一下,伸手€€住刘觞,刘觞被他一带,嘭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竟然是遥辇氏!
遥辇氏坠倒刘觞之后,爬起来的十分迅速,快速向前跑去,刘觞重重摔在地上,便没有遥辇氏的迅捷了,他的下巴磕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怀里的小灰灰也跌了出去,还把身边的程熙之也绊倒了,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呋呋呋€€€€”
“汪汪!汪汪汪!!”
趁着这个空当,猎犬已经追上来,冲着刘觞直扑而上,对准刘觞的脖颈就咬。
“阿觞!”
李谌大步冲上去,想也不想拦在刘觞面前,他伸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佩剑,但是因着出来只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想着佩剑,李谌伸手摸了一个空。
李谌干脆举起手臂,横在刘觞面前,发癫的猎犬冲上去,本来是要撕咬刘觞的脖颈,被李谌这么一挡,咬中了李谌的手臂。
“嗬!!”李谌闷哼一声,温热的血液顺着尖牙的缝隙流淌而下,染红了李谌的臂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