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使劲摇手:“不是只要年纪轻,哥哥就喜欢的,哥哥又不是变态对不对?”
“那还要如何?”李谌道。
刘觞嘿嘿一笑,道:“当然……还要胸大了!”
李谌:“……”
宣徽使失宠的传言在营地传了半天,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本想看到一个惨兮兮不得宠的宣徽使,哪知道……
他们的确看到了一个惨兮兮的宣徽使,但刘觞并不是因为失宠,而是因着昨天晚上实在太过放肆,今儿个根本爬不起来,腰酸背疼,哪哪儿都疼。
耶律延木被关了一天,第二天李谌便下令将其放出来,天子的意思是,耶律延木虽然进贡了猎犬,但是并没有证据能证明就是他控制猎犬行刺,所以无法给耶律延木定罪。
耶律延木又是契丹的特使,因此天子开恩,将耶律延木放了出来。
嘭€€€€
“岂有此理!”遥辇氏用马鞭狠狠的鞭笞着案几,愤怒的脸色涨红:“真是岂有此理!耶律延木竟然被放出来了!那天天子不是已经被气晕了过去么?怎么突然就把耶律延木放出来?不是应该将耶律延木大卸八块么?!”
“大人,大人息怒……”亲信道:“小人也是听说,好像耶律延木被放出来,都是那宣徽使刘觞的意思,中原的天子最是听这个宣徽使的话,所以没气两天,就把耶律延木给放了。”
“混账!!”遥辇氏喝骂:“他把耶律延木放出来,我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么!”
“大人……”亲信有些迟疑,道:“其实有个事情,小人一直想要禀报给大人,只是因着事情还不清晰,未能查证是否属实,所以小人也不敢斗胆说出口。”
“什么事?讲!”
“是是是,”亲信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其实……这个宣徽使刘觞,面目生得有几分形似一个人。”
“什么人?”遥辇氏奇怪。
亲信道:“因而发生那事情之时,大人还未降世,所以不识得也是情理之中,但小人是记得一清二楚,这个宣徽使……容颜有七八分与耶律延木的母亲相似。”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遥辇氏眯起眼睛,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趣:“你说说看。”
耶律延木的母亲是被族人活活打死的,她去世的很早,遥辇氏年纪轻轻,并没有见过耶律延木的母亲也是理所应当的,但那亲信不同,他曾经见过耶律延木的母亲。
亲信道:“其实小人第一次见到宣徽使,便觉得有些面善,但是时隔良久,小人也只是远远的见过耶律延木的母亲几眼,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晰,但是后来……便被小人发现了端倪。”
耶律延木对刘觞的态度实在太与众不同了。
按理来说,耶律延木是契丹特使,而刘觞是大唐的宣徽使,两个人根本毫无交集,但是耶律延木三番两次的接近刘觞不说,在猎场之时,还多次舍命相救。
亲信道:“大人您想想看,耶律延木是什么样的人?他一个迭剌部的下等人,能爬到今儿个夷离堇的位置,那是踩着多少人上位?他会平白对一个不认识之人示好么?还是如此不图回报的示好?因此小人便查了一查……”
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证明刘觞和耶律延木的母亲有关联,但是刘觞在进入大明宫之前,是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民,后来因着迫于生计,这才进宫做了宦官,被枢密使刘光收养。
亲信道:“小人也不能确定,但这个宣徽使刘觞,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被丢掉的小娃,也就是耶律延木的亲弟弟!”
遥辇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扩大。
“只不过……”亲信道:“这件事情距离现今实在太久远了,而且那般小的娃儿丢入野林子里喂狼,也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或许宣徽使真的是耶律延木的弟弟,也或许……只是长相相似罢了,小人一直未有查证到底是何种肯能,所以不敢贸然禀报大人。”
“无妨,”遥辇氏幽幽的道:“他是不是耶律延木的弟弟,有什么干系呢?只要舆论说他是,他便是!刘觞可是大唐的宣徽使啊,宣徽使这个位置,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族人来做?就算不确定刘觞是不是这个外族人,但只要有这股风声,想必必然会有前仆后继的人,去弹劾刘觞,何须咱们出手呢?”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只是……”亲信还有些为难:“只是想要制造舆论的话,大人在中原人生地不熟,还需要有人帮忙才可,谁愿意帮大人这个忙呢?”
遥辇氏幽幽的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选,这个人和宣徽使也有仇,请他帮忙,他一定会乐意的。”
“不知大人说的是谁?”
遥辇氏笑道:“王太后的弟亲€€€€王岁平。”
春狩结束之后,扈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回到了长安城,遥辇氏让人约了王岁平,准备私底下与王岁平见面。
王岁平因着之前犯了太多的事儿,如不是他乃王太后的亲弟弟,这时候早就死的连渣子都不剩下,他安分老实了一段时间,如今又开始记吃不记打,生龙活虎起来。
遥辇氏约见王岁平,王岁平早有耳闻,这个遥辇氏,可是契丹第一美人,他素来贪财好色,自然想要见上一见。
两个人在城中的酒楼见面,特意要了一个雅间儿,王岁平推门走入雅间,便看到遥辇氏坐在席上,登时笑起来:“遥辇特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传闻可没有遥辇特使一半的好,遥辇特使真不愧是第一美人,美、美!”
遥辇氏有求于他,态度十分亲和,轻笑一声,十分羞赧的道:“王郎君,您谬赞了。其实我也早就听说了王郎君的大名。”
“哦?”王岁平道:“我还有名头呢?”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遥辇氏道:“王郎君您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弟弟,当今天子的亲舅舅啊!这样的鼎鼎大名,谁不知道呢?”
王岁平被他恭维得十分舒坦,哈哈大笑:“见笑了见笑了……”
“不过……”遥辇氏还有后话:“但是在我们那里,听得最多的,还是宣徽使刘觞,和枢密使刘光这样的大名。”
王岁平登时不高兴了,脸色拉下来。
遥辇氏又道:“遥辇以为,不过是两个宦官,怎么能与王郎君相提并论呢?但是如今世道不太平,奸人佞臣当道,就是会压住了王郎君您的名头,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嘭!”王岁平狠狠一拍案几,冷笑出声:“不过是个太监,有什么能耐?等陛下的新鲜劲儿过去,我看他还能怎么嚣张?”
王岁平可没忘记,刘觞是抄他家的人,这新仇旧恨,多到数不过来。
遥辇氏压低了声音:“王郎君,其实……遥辇这里有一件趣闻,虽不知真假,但或许能帮助到王郎君。”
“是什么趣闻?快快讲来!”
遥辇氏立刻将宣徽使刘觞,与耶律延木的母亲神似的事情说了一遍,道:“遥辇也没有什么证据,但神似却是千真万确的,王郎君您说,若宣徽使他其实是……”
“契丹人!”王岁平兴奋的接话。
遥辇氏捂嘴一笑:“中原的天子,可会让其他族人做内朝三班之首呢?”
“自然不会!”王岁平更是兴奋。
“只是,”遥辇氏发愁道:“这消息也不知真假,若真的只是人有相似,也是有可能的。”
“这怕什么?”王岁平大手一挥:“没有证据怕什么?只要有流言蜚语传出去,便算是没有证据,朝廷也要掂量掂量,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刘觞!”
“是了!”遥辇氏笑道:“王郎君您说的真好呢。”
遥辇氏根本没提让王岁平帮忙传播舆论的事情,因着王岁平与刘觞有仇,所以经过遥辇氏这么一点拨,立刻就想到了传播舆论这个法子,可谓是借刀杀人!
王岁平今日得到了这么大的好消息,遥辇氏又殷勤侍奉的厉害,自然要多喝几杯,一直喝到很晚,这才离开了酒楼。
王岁平醉醺醺的从酒楼走出来,嘭一声,正好撞到了迎面走入酒楼的人。
“看着点!不长眼睛么?!”王岁平恶人先告状,态度十分嚣张。
而被他撞到的人,恰好便是孟簪缨。
孟簪缨痛恨王岁平痛恨到了极点,冷眼瞪了王岁平一眼,当即脚下一勾,紧跟着便是王岁平“啊呀€€€€”惨叫的声音,一下子扑倒在酒楼大门的门槛上,呸一口竟然吐出一颗牙齿,疼得他子哇乱叫。
孟簪缨冷笑一声,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抬步就走。
孟簪缨低声道:“晦气死了!出来喝个酒,都能碰到这样肮脏的东西,呸!”
他说着,上了二楼雅间,进入雅间回身关闭,门板关闭的一瞬间,隔壁雅间有人走了出来,孟簪缨虽然只看了一眼,不是太真切,却认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喃喃自语道:“那不是契丹的遥辇特使么?怎么在这里?”
一夕之间,宣徽使刘觞疑似耶律延木亲弟弟的消息在长安城传开,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各个角落全都传遍了这个消息。
“不好了不好了!”程熙之慌慌张张的跑入宣徽院,大喊着:“宣徽使,不好了!”
刘觞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他还在睡午觉,就被程熙之乌鸦一般的叫声给喊醒了,道:“程小三,又怎么不好了?你和老陆又吵架了?”
“不是!”程熙之道:“谁和他吵架,我是说你!宣徽使不好了!”
“呸呸呸!”刘觞道:“本使好得很呢。”
“什么好的很?”程熙之道:“今儿个我去坊间走访,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传闻么?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本使?”刘觞笑道:“不会是什么花边儿新闻吧?啊呀,天子会不会吃味儿?”
程熙之着急的道:“宣徽使,真的是大事!坊间传闻,说你是耶律特使的亲弟弟,你原本是契丹人!”
刘觞挑眉,原来是这个消息被传开了。
耶律延木说过,刘觞的面容与他的母亲十分相似,而且还暗示过刘觞,弟亲的后背有一块伤疤,虽然是小时候留下来的,但是伤疤很深,应该会留下痕迹。
刘觞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后背,毕竟照镜子不方便,但是阿爹刘光和天子李谌都证实过,刘觞后背的确有一块陈年的伤疤,像是很久之前落下来的,现在想要根除祛疤,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种的事情,都证实了耶律延木的猜想,或许十有八*九,刘觞就是耶律延木的亲弟弟。但岁月过去那么久,现在的医学技术也有限,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认亲证据。
自从耶律延木入狱又被放出来,他也清楚有人盯上了自己,耶律延木这个人谨小慎微,从来不肯相差踏错,再者,刘觞很有可能是他的亲弟弟,耶律延木自然也不想连累刘觞,因此这些日子与刘觞保持着距离,没有太过殷勤。
刘觞本以为这个事情,可以作为一个未解的谜题,就这样埋藏下来,哪知道竟然被人翻了出来。
程熙之道:“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街坊都传遍了,我觉得并非是什么简单的流言蜚语,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宣徽使,你得罪过什么人,可有想法?”
“本使?”刘觞笑眯眯的道:“本使得罪过的人太多了。”
程熙之:“……”
“再者说了,”刘觞又道:“美貌是原罪,本使这般美貌,嫉妒本使,想要诟病本使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如牛毛!”
程熙之:“……”
刘觞还没说完呢:“再者说来,本使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大智慧,美貌和智慧得其一,已然是不幸,本使这样天生丽质,聪颖通达之人,生来便是要被诟病的。”
程熙之:“……”我都快听不下去了!
程熙之眼皮狂跳:“宣徽使,你就……不着急么?”
“着急?”刘觞道:“不必着急,此人藏在暗处如此编排我,肯定还有下一步动作,传一些流言蜚语,必然不是他的全部本意。本使只需要,静观其变,见招拆招罢了。”
第二日便是逢初一与十五的朝参,果不其然,铺天盖地的奏章呈上来,全都是弹劾宣徽使刘觞的。
说刘觞本是契丹人,根本不配再做内朝三班之首,这样的做法,分明是将大明宫拱手让给了契丹人。
还有人说,刘觞居心叵测,混入大明宫,包藏祸心,应该还有更大的动作,说不定博取天子信任之后,便是意图行刺,而春狩的棕熊和猎犬都是刘觞准备的。
也有人说,宣徽使的身份不能证实,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宣徽使就是契丹人,这样的舆论一夜间之间传开,必然是有心者故意为之,让大家不要上当。
总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间宣政殿吵吵闹闹,仿佛菜市场一般。
“宣徽使为我朝廷做了多少事情?我等€€臣都是通达之辈,怎么能被流言蜚语牵着鼻子走呢?”
“话虽如此,但万一宣徽使真的是契丹人,那该如何?”
“是啊是啊!总不能将内朝三班交给一个外族人罢!”
“就算现在没有证据,也应该稳妥起见,暂时革职宣徽使,陛下,大唐的江山,不能允许任何差池啊!陛下!!”
“是啊陛下!臣附议!”
“还请陛下决断!”
李谌眯着眼睛,站在宣徽殿最高一阶踏跺,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满朝文武,眼神冰凉凉的。